她心里拧巴着疼。
扶着他手臂,可是被向考诤揽着腰反抱住。
她喉咙哽咽了一下,可又觉得两个多月没见了,不该让他看眼泪的。
心里不想他多担心,于是把眼泪憋回去。
只是抱住他:“你怎么回来了?”
“哄你。”
纪涵央没明白。
但咀嚼几秒,她明白了,鼻尖有点酸。
“那几张照片是假的,是洪枝枝故意找的镜头,我没让她抱到,你男朋友那么有男德,怎么能干这种有妇之夫不该干的事呢?”
纪涵央眼泪要控不住了,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我知道的阿诤,我没怪你,我信你的。”
“所以也没有打电话来问?”向考诤轻轻说。
他知道有好事者把那些照片发群里的那晚,等了她一个晚上的电话。
他总是希望纪涵央来问问他,发个脾气也好,闹点小情绪也可以,不需要和他那么懂事的,真的不需要。
他想看真实的她。
只是等了一晚上没等到。
于是叹了口气,把美国那边的工作放下了。
买了最近的机票飞回来,亲自下场哄。
不管她气没,他得哄,他想哄。
没生气,那就当他自以为是,能见见面,总算也是不亏的。
“我觉得不用问。”她抱着他,“我信你阿诤,真的信。”
她松开手,看他。
他眼窝处的乌青有些重:“最近很忙吗?”
“嗯。”
“抱歉。”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道歉,单纯觉得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不值当吗?
“我……晚上的飞机,飞回去。”他看着她。
盯着。
手还攥着她的手心,轻轻的摩挲。
“那我送你去?”纪涵央说。
向考诤喉咙动了动,没说话。
仍看着她,看她寡淡面相一如既往冷静,看她的懂事乖巧拒人于千里之外。
看自己的试探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这个结果是让他既难过又想逃避的。
喉间沙哑。
他淡:“好。”
感受他一瞬间变冷的气息,她有一瞬间心内后怕,可她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
打车去机场的路上一路无言,两人默契地看着各自玻璃窗的车水马龙、华灯初上。
沉闷的车内发酵着逼人的气氛。
司机师傅时不时地瞟一眼后视镜。
三个人,两个人在视若无睹的纵容着沉闷发酵。
机场。
向考诤牵着她下车,不知为何浑身有团火气。
纪涵央光看着他背影,却感受得到,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懵。
他牵着她走,然后当着她的面,走到了机票的人工售票口,纪涵央看着他买了一张北聆国际机场飞奥黑尔国际机场的机票。
不是说……买过了吗?
纪涵央不知道,她下意识问:“你不是说……你买了今晚的机票,那怎么现在还买。”
“临时决定的……”
看她,纪涵央被他眼神冷到,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今晚走。”
纪涵央嘴唇有些发干,她不明白向考诤突如其来的冷淡。
但又好像不是突如其来的,只是那些积埋已久的矛盾她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的。
她没有准备,只能乖巧的点了点头。
向考诤周身的气场更冷了一点:“纪涵央,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一路……平安?”她咽了咽口水。
向考诤气笑了:“好啊。”
他转身走,带着气,头也不转地就过了安检。
纪涵央瞬间一股委屈涌上来。
干嘛凶她?!
她也来气,转身离开,可是霉气似乎是顺连的,机场人流量太大,门口挤得很,出租被人一辆一辆的叫走,或者抢走。
她拿出手机准备叫辆滴滴。
有一辆黑车按着喇叭,拿远光灯闪她,因为这动作幅度大,把周围的人视线都聚过来,不约而同皱了皱眉。
但很快就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纪涵央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洪枝枝的。
她从黑色的轿车上下来,走到纪涵央的面前,拿出她高傲的大小姐派头,看着她眼里落魄的纪涵央。
眼里的优越感爆棚。
洪枝枝确实换了个风格,连和纪涵央的穿衣打扮都那么像,都是温和风,只不过纪涵央穿的是不知名的杂牌,而她穿的是Celine。
纪涵央不想理她,转身走,大不了她去远一点的地方再叫车。
可是洪枝枝环抱着胸笑,声音轻轻却恰到好处的传到了纪涵央的耳朵里。
“我爸认出你了。”
纪涵央的步子瞬间刹停。
瞳孔一滞。
洪枝枝带着得意,偏头去看她:“马尔代夫那次我就很奇怪,你看我的眼神很不对,很恶毒,还带着恨。”
纪涵央闭了闭眼睛,脊背挺直,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里有浓雾。
“我见过向考诤身边每一任女友看我的眼神,那种排斥挑衅但又带着优越感的眼神我太了解了,但唯独你的不一样。”洪枝枝气焰张狂。
“是吗?”纪涵央回头看她,手插回口袋,“哪里不一样?”
“那种恶毒眼神,不是对情敌的……”
纪涵央平静地看着她。
洪枝枝满脸得意。
“是对仇人的女儿的。”
“你那天突然呛我爸就很不对劲,你再讨厌我,也不应该大庭广众之下,尤其是在向考诤面前丢了礼貌和教养,完完全全暴露你的真脾气。”
“我爸也不理解,所以他回家后想了很久,然后记起你了。”
“想了很久?”纪涵央低头嗤笑一声,“原来是想了很久才想起来的。”
“是呢!”洪枝枝脸上的得意更甚,“你可能很久没去朗庭公馆了不知道,我和阿诤,从小就是青梅竹马,还是邻居。”
纪涵央脸上神色变了变。
洪枝枝见状乘胜追击:“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你家那栋别墅,被我们住了十几年了。”
“哦,所以呢?”纪涵央把表情一瞬间收拾干净,“他好像没把你当青梅竹马。”
“纪涵央!你他妈别太过分,我们家又不欠你们的!”
“欠不欠的不是你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说了算的!”纪涵央因为怒气,眼睛微微红。
手攥得很紧。
初秋的晚风凉。
她突然一声失控的质问,把洪枝枝震惊在原地。
但纪涵央又突然笑了,冷静、平静,强压下所有波澜。
“洪小姐,你拿这件事来嘲讽或者威胁我,是不是搞错自己的身份了?”
洪枝枝看她。
“如果我家是个揪着往事不放的人,这十年里过不了安生日子的是你们。”纪涵央走近她。
但被洪枝枝身后的保镖上前拦了拦。
纪涵央也就势停下,看了眼她身后的保镖,又看回她,嗤笑一声:“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纪涵央你他妈少给我摆这副无所谓的模样!”
“滴滴滴——”有车喇叭响。
车子摇下一扇车窗,是范苇珠:“央央。”
争吵的两人俱是一愣。
纪涵央面色一滞,转回头时,看见坐在副驾驶的范苇珠和开车的向西宴。
她顿了顿,脸上紧绷的神色松下来。
范苇珠看了一眼洪枝枝,换上一副礼貌的笑,和她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纪涵央:“上车,阿诤让我们来接你。”
纪涵央顿了顿,看到了范苇珠脖子上戴着那个核桃木吊坠。
原地踟蹰一阵,走上去,拉开了后座的门。
“谢谢苇珠姐,谢谢姐夫。”
“不客气。”/“不客气。”
前座的两人异口同声,随后对视一眼,纷纷笑了。
纪涵央也摇了摇头,轻轻的笑了。
胸口起伏的燥气慢慢压下去。
她的视线擦过后视镜,又看到范苇珠身前的那个核桃木吊坠。
她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一种可能。
那个核桃木吊坠,会不会本来就是范苇珠的?当初向考诤觉得好玩才戴着?
毕竟当初那个白月光就让她误会那么久。
她状似不经意的问一句:“苇珠姐,你胸前那个核桃木吊坠好好看呀。”
“这个吗?”范苇珠拿起吊坠看了看,笑了笑,“是吧,我也觉得。”
“你好像很喜欢,我看你总戴着。”
范苇珠笑得更加灿烂。
“那当然了。”
“因为是喜欢的人给的定情信物。”
纪涵央一瞬间愣,她没有反应过来。
定情信物?
她咽了口口水,看向驾驶座的向西宴。
他和副驾驶的范苇珠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那一刻她发现她好像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而且这次犯了十年。
她好像……
也认错白月光了。
她的喉间沙哑:“我之前……”
手攥的很紧,“在新闻上看过一则报道,说朗庭公馆发生过一起火灾……”
“哦,火灾啊,是有。”这次是向西宴接的话,想到什么,他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但纪涵央的头低得很低。
纪涵央闭了闭眼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没什么。”她不问了。
“那次火灾我记得不牢。”范苇珠沉吟片刻,“但是我记得阿宴你当初救过一个小姑娘吧?”
“是,当时从落地窗看到的,窗帘没拉,那个时候火还不大,她像睡着了似的趴在沙发上,是阿诤发现的,但他那个时候小嘛,进去没准一尸两命了,我就让他待外面顺便去找大人,我进去救的人。”
纪涵央呼吸滞住了。
范苇珠聊着聊着发现后座的人不说话了。
从后视镜撇一眼,发现她靠着车门,视线看着车窗外,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低落呆滞的状态。
范苇珠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搭住向西宴握着方向盘的胳膊。
他疑惑的看她一眼,范苇珠和他对视一眼。
“央央,吃晚饭了吗?”
向西宴回过神来,从范苇珠的神情里明白了些什么,不再说话。
纪涵央神情恍惚着摇了摇头:“没有,苇珠姐。”
声音很虚弱。
“那要不要我们带你去吃些?”
纪涵央看着窗外,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回去吃吧,还有一些卷子没做完。”
范苇珠点点头,不强求。
只是那么一条简简单单的核桃木吊坠,却删去了她那矛盾过、激动过也辗转反侧过十年的意义。
她有过一晚的心慌与崩溃。
心慌的是她以为的玻璃般单纯的暗恋到头来是一场空欢喜。
崩溃的是她赖以希冀的乌托邦在那一刻真真正正的成为子虚乌有。
她第一次思考她对向考诤的喜欢究竟是喜欢占了大多数,还是那份救命之恩给了对他一见钟情的滤镜。
她不知道。
她听到的是现实与理想同时崩盘的声音。
可她依然要咬着牙走过明天。
第46章 尔无我虞(8)
向考诤。
我不仅认错了、误会了你的白月光, 也误会了我自己的。
这是她成年后的第一次无措和慌张。
可是为什么呢?
明明爱错了救命恩人,明明他俩的关系现在水深火热,那么知道真相就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才足够潇洒、冷静。
可是为什么……会无措和慌张呢?
那次吵架之后。
是他们冷战最长的一次。
谁都没先低头。
美国, 芝加哥,冬。
向考诤坐在公寓花园前的椅子上抽烟,隔一阵, 想到什么,呛一声, “咳咳咳”。
烟瞬间反吸入肺,呛红了脸。
有人抱着一只猫从里面出来, 假装嫌恶地“啧啧”两声。
“我说向par,我的奴隶合伙人, 你要想老婆就回去哄, 搁我这抽烟算什么本事?烟味都要熏死我温室里的花了。”
“你再废话一句,我烧了你一温室的玫瑰信不信?”
年轻人不以为意, 只是笑笑, 抱着猫, “可别, 有气出气,别拿我的玫瑰撒气,那可是珍稀物种, 曼塔玫瑰, 听过没?我可就这么点盼头了。”
他说完转身回了室内,隔一阵拿着个水壶出来,新买的。
向考诤看着他把水壶灌了自来水, 跑温室浇玫瑰去了。
像个花农, 但向考诤知道他不是。
他们都一样, 自作自受的天涯沦落人罢了。
他看了一眼手机,没有消息。
手指打了许多字,最后又一个一个删掉。
快十二月了,她要考研,暂时不打扰她了吧。
手机转一圈,起身,“阿珩,律所还有没有案子了?”
“那几个案源都没案子给你了?”
“没了,都做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