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薇当时就是被他这些搞怪动作搞到紧张的。
“他真的是太会玩了。”夏薇看着照片,感觉自己又被他拿捏了一遍,面上涨红。
而照片里的另外一个男人,则和祁时晏完全相反,所有的照片几乎都是一个表情,动也不动,他所有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沈逸矜身上。
夏薇点评:“看,祁渊这深情的眼神,让我想到一句,‘人就在我面前,可我依然想她’。啊啊啊,真的难以想象,他是祁渊啊,商界里都说心狠是他的代名词,可谁知道他的另一面是这么深情?”
沈逸矜笑了下,说:“你不觉得用‘蜡像’来形容他更准确一点吗?”
“蜡像?”夏薇大笑,“亏你想得出,矜矜,你太坏了。”
沈逸矜丢开她的手机:“睡觉啦,很晚啦,明天还要上班呢。”
夏薇余味十足,可一想到明天上班,顿时垂头丧气:“呜呜,该死的星期一。”
沈逸矜附和:“我讨厌星期一。”
“我不要上班。”
“我要咸鱼躺。”
“我要嫁入豪门。”
“……我、还是咸鱼躺吧。”
夏薇:“来嘛,嫁入豪门。”
沈逸矜:“来嘛,咸鱼躺。”
“哈哈哈。”
“哈哈哈。”
窗外月色如洗,风儿轻轻,吹起人的疲倦,催人入眠。
夏薇开了灯睡不着,沈逸矜最后只亮了自己那侧的床头灯,一笼暗淡的昏黄,才叫夏薇睡着了。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均匀,沈逸矜翻来覆去睡不着,悄悄起了身。
出租屋小,除了自己的房间,她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走进了厨房。
还有两罐啤酒没喝完,沈逸矜打开一罐,一口气灌下去一半。
她靠在流理台前,自己先前站的位置,抬头间,似乎还能感受到祁渊就在她面前,将她拥在怀里,窒息般的禁锢。
他总是这样,每次拥抱不用尽他的力量,似乎都不足以表达他的诉求。
仙溪镇那天,祁渊哭了,她是知道的,张熙后来还给她发了照片,男人蹲在地上咬着拳头泪流满面,手背上咬破的血痕触目惊心,衬得他身上的红衣讽刺又悲凉。
当时那照片,她看就看了,没往深里想。
任谁为祁渊哭了这件事震惊,她也是无动于衷。
可今天听夏薇这一二三的分析,她多多少少有了些触动。
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
她承认那段关系里,除了结束时不太好看,之前她一直被照顾得很好,且两个人相处愉快,自己也很开心。
但是,她只是将之当一场协议,一场做戏的假婚姻啊。
她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和人发生感情,和人真的步入婚姻?
连她的干妈都会说,她有病啊,从小吃药的人,她生不了孩子的。
祁渊,你去找别人不行吗?
*
祁渊说:“不行。”
今夜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他在家里和国外几位心理学专家视频,分析沈逸矜的病情。
专家们表示与病人面对面接触治疗会更好,被祁渊否决了。
早在从仙溪镇回来后,祁渊便通过祁时梦约见了许医生,还去了疗养院见了冯美玲,再结合闻哲语说的,他全面掌握了沈逸矜的病情,知道了她的心防有多重,生活上是有多缺乏安全感。
而他没有办法告诉她,他在她背后做得这些事,他怕吓到她,怕她从此再不理他。
所以,他下了个决定,他要学心理学,自己治疗沈逸矜。
电脑里有一份音频资料包,是仙溪镇那天的全记录。其中大部分照片和视频他都看过,唯独一份最长最大的视频他从没点开过。
那是整场婚礼的突变,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件,也是他最后悔最想抹掉的记忆,以至于他一直没法面对,没能直面去接受。
此时,他坐在书桌前,面对电脑,眼神凝视那个文件好一会后,手指终于动了下,点击了播放。
画面里,女子掀了自己的红盖头,一身红嫁衣,温婉华贵,急怒使她脸上绯红,眉心紧拧,言语出口时,一双清绝的眸子里充满了失望,但看得出来,她还顾着彼此的体面,有所克制。
可在他双手碰到她时,她像是受到惊吓般忽然瞳孔紧缩,情绪随之激动。
看到这,祁渊按了暂停,支肘敲在自己额头上,用力捏了捏眉心骨。
很明显,沈逸矜从这里开始排斥他了,憎恶他的触碰,而他却不知其罪,还妄图更近一步。
真是一步错,满盘皆输。
再往后,沈逸矜那歇斯底里的哭泣和恐惧充斥了整个书房,祁渊感觉自己像握了刀的刽子手,满口悔恨,却做着最让人痛恨的事。
他当时为什么不能多看看她的反应,多为她着想?
“我替结婚,替离婚,我们开开心心,好聚好散,不好吗?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我没了父母,没有家,我住进你家时我有多开心,你知道吗?可是,你为什么要半夜赶我走?你知道我有多害怕无家可归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让我陷入极度的自我否认中,你知不知道?”
祁渊“嚯”一下站起身,合上电脑屏幕,面目瞬间阴沉。
“替结婚,替离婚”,“无家可归”,“自我否认”一个个字眼冲进他的耳膜,胀得他颅内轰鸣。
字字如剑,像是挑开他脖颈上的动脉,剧烈的疼痛感伴着窒息一下子堵塞了他的喉咙。
祁渊双手撑在桌沿,艰难地呼吸,口腔里有血腥味灌入,那是他自己咬破了嘴里的软肉。
无!家!可!归!
像昏昧世界里射进一道光,他终于看见了沈逸矜内心最柔弱最恐惧的东西,但那一片却被他伤害得血肉模糊。
桌上青草绿的陶瓷杯还在,是他现在每天喝水用的杯子。
“祁先生,送你份礼物。”
“我为什么要你的礼物?”
“因为有来有往嘛,你送我一个杯子,我也送你一个嘛。”
“我不需要。”
“需要。”
那时候的沈逸矜眉开眼笑,对他还抱有感激。
他现在明白了,那是她在感激他给了她一个“家”。
他们明明有着那么好的过去,却叫他的一念之差全毁了……
第39章 夜夜夜漫长
进入九月, 夏天的暑气还没完全消退,公司里的单子已经接到手软。
祁渊家的意大利家具和壁纸全都到了,沈逸矜有意拖一拖, 借着工作多,将他家的工期往后延了又延。
而她的按摩椅也一直没时间去商场看,便在网上订了一台。
这天, 沈逸矜去一个客户家的装修现场,和客户交涉装修问题, 结束时天已经擦黑。
她打电话给夏薇,问她晚饭怎么解决, 谁知夏薇说,遇到了老同学, 在外面吃饭了。
沈逸矜便想着自己也在外面随便吃点吧, 这么巧,有电话进来, 是物流公司的, 说是送按摩椅来了。
这下她也不用吃饭了, 打了个车便赶回去了。
进了小区, 下了车,沈逸矜一路往家跑,她们住的是多层, 没有电梯, 她住六楼。
一口气跑进单元门,跑上五层半的时候,沈逸矜抬头对上一双深眸, 是祁渊。
她松了口气, 靠着墙大口喘息。
祁渊走下来扶住她:“别着急, 已经到家了。”
沈逸矜是怕送货的人等急了,才一路跑上来,可是看到祁渊,莫名其妙地安了心,没来由得会相信他会帮自己处理好。
按摩椅很大,差点连门都没能进去。
餐厅是放不下的,她的房间也放不下,最后沈逸矜转了一圈,将阳台的晾衣架收了,指挥着工人搬到那里去了。
太庞大了,按摩椅就位后,阳台顿时逼仄。
沈逸矜拍着脑门想,自己当时订货的时候看过尺寸的,难道是外包装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可等外包装拆开,露出庐山真面目的时候,沈逸矜“诶”了声:“这不是我买的。”
虽然和她买的那台是同个牌子,但是她那个是基础款,便宜,眼前这个却要六位数,是豪华顶配,是目前世面上最贵的按摩椅,她在网上见过。
工人们愣了下,祁渊说:“我买的。”不给沈逸矜反应的机会,他又说,“去找个接线板,通上电试试。”
沈逸矜想起来了,男人说要送她赔罪礼物的,就是面前这高级智能的散发着兽皮味道的庞然大物。
沈逸矜找来一个接线板,祁渊把工人们都打发走了,连包装都让他们带走了,这是一点也不给她退货的机会。
祁渊动手接好电源,站起身,朝沈逸矜伸出一只手,邀请的姿势:“来,试一下。”
沈逸矜睇他一眼,没给他手,自己直接躺了上去。
机器启动之后,背上一阵痒意,沈逸矜本来还有些抗拒的心,忽然之间被这片痒意一下子全揉碎了。
好吧。
她承认自己是个俗人,这样的赔罪礼物,她喜欢。
沈逸矜说:“我收下了,你可以走了。”
祁渊站在她旁边,笑了,沈逸矜这姿态和口吻颇有女王的风范,他不惜吝啬将自己卑微到底,弯下腰说:“那,赏我一顿饭,可还行?”
沈逸矜犹豫了好一会,才转头说:“行,出去吃吗?”
“就在家里吃吧,简单点。”
祁渊看她眉目里有些许疲惫,不想她再出门折腾了。
“那叫外卖吧,想吃什么点什么。”
沈逸矜以为男人替自己省钱,她也乐得省钱,手里按了暂停键,从按摩椅里起来,去拿手机。
祁渊却拦住了她:“我不喜欢吃外卖。”
“那你想吃什么?”
“家里有什么?”
沈逸矜去厨房看了看,做饭是来不及了,也没有菜,抽屉里找到一卷挂面,拿了出来:“面条吃吗?”
好像太寒碜了,但是祁渊跟进来,说:“吃。”
沈逸矜还是有点犹豫:“我下面不好吃。”
祁渊忽而轻笑,低低一声:“好吃。”
那声笑带着某种狎昵,很不正经的,说得绝不是面条。
沈逸矜两秒后才反应过来,羞耻地叫了声:“祁渊。”
祁渊挑眉,狭长的眼尾轻轻一掀:“我来下吧,我下面很好吃。”眼里含了一团笑意,在深褐色眸子里风情流转,像化不开的浓雾。
沈逸矜被他笑得耳根滚烫,耳垂上红得要滴血,可男人洗手挽袖,起锅烧水,动作一丝不苟,好像全是她自己一个人乱想。
“下吧下吧,你想怎么下就怎么下。”沈逸矜放下面条,转身就走。
“那你喜欢软一点,还是硬一点。”祁渊追着她的背影问了句。
沈逸矜:“……”捂了耳朵走。
后来,祁渊端出来两碗面,里面用了豆瓣酱,香味四溢,上面还有两个煎鸡蛋,她碗里还有一小撮香菜和辣椒酱。
沈逸矜吃了一口,赞道:“不错啊。”
祁渊笑:“我说了我下面很好吃。”
沈逸矜正喝着汤,被他这一说,喉咙里呛了口,连连咳嗽,脸上迅速飞了红云,额上冒出点点汗滴。
“慢点。”祁渊抽了纸巾给她,拍了拍她的后背,又去她房里开了空调,随手从她床头柜上拿来了折叠扇,给她扇风。
沈逸矜咳得停下来,狠狠睨了他两眼。
祁渊也不敢再逗她了,坐回自己座位,一手握筷,一手打扇,陪着她慢慢吃。
沈逸矜吃饭慢,祁渊早就知道了,以前在世望首府,两人一起吃饭时,祁渊总得放慢速度等她。
现在,沈逸矜这一呛一热,还得提防男人又说出什么雷人语录,吃得更慢了。
祁渊也不急,就边吃边找话和她聊。
他问她:“我家装修是不是还没做完?”
沈逸矜嗯了声:“你家的家具都到港口了,一直没去提。”
祁渊:“为什么不提?”
沈逸矜解释:“想省点事嘛,现在公司忙,工期排不过来,我压着提货期限,等最后一天去提,直接提去你家,省得提回公司仓库,占地方又费人工。”
祁渊笑了,抬手越过桌面,捏了下她的脸:“有你这么会算钱的老板娘,不发财都不行?”
捏脸蛋的动作完全出于本能,自然而然地就去做了,像以前两人在一起的很多时候一样。
捏完了,祁渊才忐忑地去看沈逸矜的脸色,怕她不高兴,好在沈逸矜只是愣了下,瞪了他一眼,没出言责怪。
祁渊悄悄扬了扬眉。
餐厅还是那个餐厅,又小又局促,不过今晚只有他们两个人,暖黄灯光下,显出几分温馨与热情。
面吃到一半,祁渊热得汗流浃背,他抽了纸巾擦了擦额上的汗。
沈逸矜看他一眼,却不巧正看到他在解衬衣纽扣,本来领上就解了两个,男人现在又解了第三个,那金属暗哑的纽扣在他指尖轻巧弹开,块垒分明的线条若隐若现。
沈逸矜清澈眼眸闪了下,祁渊察着她的神色,修长手指不动声色地往下移,又解开第四个扣。
“祁渊。”沈逸矜出声制止,“这是我家。”
祁渊脊背笔直地坐在折叠椅上,理所当然:“怎么?我热。”手里将一张擦汗擦湿了的纸巾用力砸在桌上,就差直接说,就是你家我才这样的。
沈逸矜避开视线,埋头吃面。
祁渊却似乎不打算放过她,拎了拎衣襟,扇子摇得哗啦啦响,心想说她在仙溪镇每晚去酒吧撩汉撩得不是很上头的吗?怎么现在他送上门来,倒好像他欺负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