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有声——弥弥
时间:2022-06-10 08:28:09

  皮肤很白,有些拽拽的样子,抬脚踢了踢路边的石子,不屑一顾。
  帽檐下的黑眸漆黑不见底。
  顾溪这么多年来头一次见姜颜怔住了,话到嘴边只是张了张口,喉头滚动几下,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姜颜反射性后退了一步。
  有些错愕。
  他全都听见了?
  她眨了眨眼,唇瓣翕动了几下。
  林如延轻哼了一声,不疾不徐朝她身边走过,指尖掀起帽檐,将棒球帽扣在她脑袋上。
  “姜颜。”
  一双眼睛清棱棱的。
  他眼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仿佛刚才的压抑只是错觉。
  “你错过我,到底是为了要遇见谁啊。”
  -
  林如延没有再纠缠,姜颜也回工作室了。
  第二天,林如延和姜颜都没来。顾溪早就见怪不怪,她给姜颜打了通电话,姜颜对她说她最近因为工作的事情,飞到港城了。
  林如延接着打了个电话给谢西逾:“谢哥,你问问顾溪,见到姜颜了吗?”
  谢西逾挑了一下眉,顾溪摇了摇头,他好整以暇:“没有。”
  “哦,那让她帮我留意留意。”林如延说道,叹了口气,“麻烦了。”
  电话挂断。
  顾溪轻轻地叹了口气:“他们到底怎么了?姜颜怎么总是躲着林如延啊,以前她不是这样的。”
  “吵架了。”谢西逾淡声说。
  顾溪疑惑:“啊?”
  谢西逾弯唇,低头凑近,脸偏向一侧:“亲一口,就告诉你。”
  傍晚去公园散步,这是小区外的一家公园,常有很多人来散步,这个点人却并不多。
  等到走到暗一点的地方,顾溪才勾住他的小拇指,脚踮起来,莹白的脖颈拉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一触即离的吻。
  “你告诉我。”她说。
  周围传来数道脚步声,顾溪立刻松开他的手,快步走到前面。走了一米远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谢西逾。
  男人黑沉的眸中弥漫着笑意,舔了舔唇,空气中暧昧的热度没散,他细微的磨了磨牙。
  果然还想着这事儿。
  几步走到她身边。
  谢西逾轻笑了笑:“林如延刚入学庆大的时候,在学校论坛发了个帖子,被姜颜发现了。”
  顾溪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姜颜确实没有和她说过,她想了想,问:“所以,姜颜发现了这个帖子,直到林如延一直喜欢她,所以才会这样?”
  “嗯。”谢西逾的目光锁住她的脸,没过几秒,顾溪的脸上浮现出心虚的表情,指尖掠过她的脸蛋,突然问:“你不是也发过帖子?08,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我。”他伸手揉了揉她红彤彤的耳朵,低声问道,“为什么。”
  他的生日是8月8日。
  他的球衣是8号。
  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通过08这个数字连接起来,顾溪想和他有点联系,她自欺欺人的联系也好。
  至少,她不是他世界里的过客,她会留下那么点儿念想。
  更因为。
  她在新荷再次遇见他那天是2008年8月28日。
  顾溪踮起脚,在他脸侧啄了一下,莞尔笑道:“因为是你。”
  -
  中午,顾溪和何煦约着在商业街一家烤肉店吃饭。
  路途有些远,正值中午下班高峰期,公交车上拥挤异常。京城的司机开车都比较快,踩刹车时又快又狠,人一会儿往前一会儿又往后。
  顾溪下了车,有点晕车,脸色不是很好,后背涔涔地冒着冷汗。
  “溪溪,怎么感觉你没精打采的?”何煦向来直来直往,一旦有困惑绝不会憋在心里,“你不会是……怀/孕了吧。”
  顾溪还真算了算日期,脸红了一下,坚定地说:“没有。”
  何煦拍了拍胸脯:“吓死我了。”
  顾溪喝了口水,缓了缓:“我只是晕车了。”
  “不过我看谢爷那样,就像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他是不是有点凶啊。”
  “也没有吧。”顾溪顿了顿,回答,“他挺温柔的。”
  何煦:“……”
  也就你觉得温柔吧。
  这个世界上能说出谢西逾温柔的人,恐怕就只有顾溪了。
  何煦吐槽:“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顾溪眨了眨眼,抱着何煦的手臂撒娇:“因为我喜欢他啊。”
  “是是是。”被塞了满嘴狗粮的单身狗连连点头,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我早就知道了。”
  两人走出商场,何煦坐地铁离开,刚离开一会儿,顾溪的面前停着一辆车。
  顾溪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谢西逾刚从队里回来,穿这件短黑T恤。
  顾溪偷偷的瞥了眼他。
  男人嘴角的笑意没下来过,薄唇微微上扬,整个人连头发丝儿都是愉悦的。
  很少见到他这幅模样。
  顾溪忍不住问:“怎么了?”
  “没什么。”谢西逾凑近她,侧着脑袋盯着她的耳朵看了几秒,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见到你高兴。”
  “安全带系好。”
  顾溪毫无头绪的系上安全带,他每天都能见到她,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她的目光悄悄的往他侧脸探了一下。
  睫毛轻眨了眨。
  奇怪。
  谢西逾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子往上一截,露出白皙的手腕和精致的腕表。头发长了一截,黑发细碎地搭在额前,额头、眉眼却一览无余,身上的少年气很干净。
  视线往下移了一点。
  男人的喉结微突,突出诱人的弧度,在车窗光影的变换下愈发清晰。皂角和薄荷味传来,夹杂着些许淡淡的烟味。
  谢西逾挑了下眉。
  他早就注意到她的视线了。薄唇勾着,没有戳破。
  车停在了家门口。
  刹车时,视线对上,他黑眸弯弯,瞳孔里倒影着她的影子。
  顾溪怔了怔。
  红着脸瞬间收回目光,头垂下来,指尖揪着裤子口袋边的线头,就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小孩。
  只听见他轻笑了几声,喉间滑动一阵,漆黑的眼紧锁住她,“看够了?”
  顾溪下意识:“嗯。”
  下一秒,她的脸涨的通红,意识到说了什么,整个人像一只受惊的小猫儿,眼睫不住的乱颤。
  谢西逾单手解开她的安全带,笑意在唇角漾开,“嗯?”
  顾溪抬头眨了眨眼,决定装傻来躲过他探究的视线,她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啊。”
  一通对话十分无厘头。
  顾溪将安全带放好,欲拉开车门下车。
  谢西逾俯身,勾着唇笑了笑,大腿往她的腿上靠了靠,身子贴了过来:“顾溪。”
  他侧着头,下颌线条锋利显眼,唇跟着吻了过来,轻轻的厮磨着她的唇瓣,呼吸透过胸腔,在耳边放大,一下又一下。
  顾溪稍稍瞪大了双眼,睫毛睫毛颤动一下,白皙的指尖抓住车座,指甲因过于用力而泛白。
  她没敢动。
  被迫承受着他带着欲的吻。
  第一次接吻时他小心翼翼又温柔,直到这么多次后,总能游刃有余地找到她的敏感点。黑眸沉沉,好几次差点把她吻得掉眼泪,脖子有些酸。
  他的大掌揽过她颈后的一小块肌肤,指尖找到一处支撑点。
  摁着没松开。
  ……
  车缓缓开到地下车库,车库里的灯有些暗。
  四周没有什么车辆。
  谢西逾将车门打开,女孩身上只盖着一件黑色的单衣,男士外套披在她身上有些大,衣摆向下将大腿包裹住。
  呼吸均匀。
  他唇角向上轻挑,将人从车里抱出来。
  顾溪醒来后,躺在他家里的床上,除了头有些沉外,腰酸背痛睡得很不舒服。
  她抬眼看了看墙上悬挂的钟,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
  “你做噩梦了。”
  嗓音低沉带着笑意。
  手却不是很安分,贴着她的脊柱往上滑。
  炙热的体温贴上来,顾溪脸红了。敏锐的感官瞬间放大,好像精神力高度紧张集中,细小的动静汇成一串电流,又痒又麻。
  谢西逾坐在她床边,柔软的被褥下陷一块,他长腿一勾,压在她的腿上。
  顾溪抬手,在他耳朵上轻轻揉了揉:“洗澡。”
  “乖,再等等,就抱你去洗澡。”
  小姑娘刚睡醒,人有些懒。
  黏糊糊的,也乖。
  她手掌撑在床上,弯着没动,掀开被子的时候有些困难,脚往上踢才把被子给踢开。
  然后微微俯身,过去亲他。
  谢西逾“啊”了一身,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乖,别咬。”
  顾溪坐着没动,收回向前靠的上半身,一双眼睛黑澄澄的,隐隐约约有光亮,像是盛满了星空的夜。
  谢西逾舔了舔唇,喉咙有点痒:“刚才梦到了什么?”
  顾溪愣了几秒,回答道:“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他的手臂伸过来,她没躲,瞬间被他圈在怀里,一抬眼就能够看见他直白的目光,还有眼底尚未消散的笑意。
  两个人贴的很近,彼此的体温也很暖。
  顾溪靠在他肩上,闭了闭眼:“小时候我住在京城的四合院,后来到了初中,邻居住着的大爷大妈总问我,我的爸爸妈妈是不是离婚了,那时我不相信。”
  短短两个钟头。
  她梦到了曾经的少年时代。
  四合院里,那些邻居的议论。
  每次放学背着书包下课,顾溪总能听见,大概是觉得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那些大人总是在她耳边说着坏话,从来不掩盖什么。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她都懂了。
  或许那时还听不懂,但是听了过后记在心里,长大也懂了。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秘密,瞒着所有人的暗恋,她清楚地记得。
  谢西逾在她头顶揉了揉,手臂的力度收紧了些。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初中,你穿着校服,站在校门口那个雕塑的台阶上,手举着奖杯,和一群校领导合照。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见了你,个子很高,眉眼懒散,站在那里一副松散闲适的模样。”
  “那时我就知道,我毫不起眼,和你完全不是一类人。后来初中升高中,陆陆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你的消息。”
  谢西逾挑了下眉,突然问道:“比如呢?”
  顾溪顿了顿,挪过去环住他的腰,然后小声说:“家庭。”
  她抬了抬眼,伸手在他腰上挠了一下,瘪着嘴有些不高兴。困意倒是没有了,随之而来的是心底一种无言的酸涩感。
  “后来我转学,去了新荷,我没想到会再次遇见你。”
  她说,“那是我刚进班第一天,你坐在我的后排,趴在桌子上睡觉,一只手压在后脑勺。这是我时隔两年再次遇见你,那个时候,也没有忘记。”
  ——这个世界上许多离别就是永远,她从来不敢奢想能和他再次相遇。
  谢西逾搂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发顶,一言不发。
  顾溪说了很多,那些他知道的、不知道的事,还有那些关于十七岁的少女的心事。
  高三那年,顾溪像世上所有听话懂事骨子里叛逆的乖乖女那样,暗恋九中谁也不敢招惹的混不吝。
  少年本是天之骄子,却因家道中落被发配偏远小镇。偏执、狂妄、痞气,人人喊打,前途一片昏暗。
  她的心事暗无天日,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窥见天光。
  所以,高考结束后谢西逾才看见了那张毕业留言簿上的字——“那年夏天蝉鸣很轻,风很盛,暗恋是这世间最轰烈的事,可你根本不看我。幸好,你并不知道我偷偷喜欢了你多少年。谢西逾,祝你金榜题名。”
  他不知道的是,顾溪早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暗恋了他好多年。
  而他,在错过后,花了数年才发现她暗恋过他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谢西逾轻笑几声,胸膛细微震动:“那天我醒来,看见了你,穿校服扎着马尾辫,表情有些慌张,所以问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说着,谢西逾突然低啧一声,有些懂了。
  他懒笑:“这是我第一次见你。”
  那年是2008年,夏天,在新荷。
  -
  十八岁的少年懒散的靠在小巷边,衣摆扎进深色牛仔裤里,体态修长,一根烟无比娴熟的叼在唇边。
  离经叛道又痞懒。
  勾着唇角说:“没兴趣。”
  她又像从前那样,只一眼就从人群中看见了他。
  光影飞快变换。
  十六岁的少年捧着奖杯,身形拓跋,蓝白校服,黑裤,站在校门口的台阶上合照。
  人群中。
  光芒耀眼,独一无二。
  女生背着书包匆匆经过,皮肤白皙,马尾辫轻轻扫在肩膀上,扫过不知不觉脚步放慢。
  夏风很盛,蝉鸣很轻。阳光热烈,洒在脸上微烫。她回过神,抬头眨了下眼,差点和少年的视线正对上。
  她飞快地低下头,而他散漫地收回视线。
  两人目光错开。
  这是故事的开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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