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锦年嘴角抽了抽,把纸条捏成团扔回了垃圾桶。一直注意着她的白行舟脸色一黑,又让周围的人给他撕了张条:“干嘛不回我?”
猛然一砸,砸到了温锦年的脑袋,她昏昏欲睡的脑瓜蓦然清醒了。咬着牙摊开纸条看完,唰唰提笔:“幼稚!”
白行舟高兴地看了看,只有两个字,嘴角的笑一僵,冷哼一声。抽出板凳坐下了,他小弟周齐暗暗地看了眼老大的脸色,撕了张纸写着:“今天老大心情不佳,都小心点儿。”然后传给周围的兄弟,再一个转一个。
“温锦年,走,去小卖部陪我买瓶水。”苏酥摇了摇睡得正香的温锦年,她的马尾盖住了那张白皙的小脸。拨开发丝,长长的睫毛上仿佛可以停留下一只蝴蝶,脸颊微红,像只可口的水蜜桃。
看着喜人,苏酥戳了戳她的脸颊,连着睫毛都在轻轻颤动。“温锦年,醒醒啦,一会儿要上课了。”她催促着,人儿才不得已清醒过来。
路过第一排的时候,苏温熙叫住了她。整整齐齐的书桌靠着乱糟糟的试卷,黑板的粉笔末总是飘飘扬扬的,那人笑着说:“帮我带瓶可乐,钱你付。”
她刚要反驳,就想到今儿早自己答应他的。笑着点点头,随后伸手,道:“跑路费。”
“嗯?”男声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说不出的诱惑,温锦年脸腾地一下红了,拽着苏酥就跑出了教室。同行的苏酥还笑话她这是一看见帅哥就走不动道。
温锦年急忙否认:“哪里有?赶紧走赶紧走,一会儿要上课了。”脸颊带着红润,微微咽了咽口水。这家伙,从小到大仗着这张脸真的是可以为所欲为。
“不用担心啊,下节体育课。”苏酥笑得很狡诈,照温锦年这性子是绝不可能记课程表的,刚才说那么急就是为了让她没有可逃脱的理由,她还真是被自己安排得死死的。
“好啊你,敢安排我了?小丫头,最近功夫见长啊!”等她反应过来,苏酥已经跑得老远了。最后她强硬地逼着苏酥请了客,一分钱没掏。
所以嘛,要说功夫,她苏酥还得再练上几年才能达到温锦年的境界。
体育课起步七圈,这也是为数不多的让学生又爱又恨的学科。虽然一年到头也上不了几节,但是一上学生们就炸锅,尤其是男同学,各个争着抢着,目的嘛,多多少少都有些不纯。
女生这边就是分成好些个圈子。总有那么几个女生,会以那个来了为由,不参加跑步。而后,女生本来就少,这么一降低,就少得可怜了。
体委在体育课上才是真的负责任,那是一刻都不停的啊,女生跟不上,就在后面喊:“跑慢一点啊!后面跟不上了!”
往往这些都没用,还得说:“后面队都散了。”这个时候,体委都会停下来,整整队,然后接着跑。男生通常都很兴奋,他们赶着跑完然后去打球。
女生一般都不急,慢慢跑,她们通常能跑完就已经很好了。路上,都是边跑边聊天。无非就是:“你看,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是不是挺帅的?”
“哪里帅了?我看还不如我们班的白行舟。”另一个女生回她,刚才说话的女生看了看,随即附和着:“对,确实没有。”
苏酥听了,问温锦年:“你觉得我们班谁最帅?”
她想也不想,就回:“苏温熙啊。”
苏酥奸笑着看她,周围几个女生也听到了开始起哄:“欧呦,温锦年,苏温熙最帅?”
她还点头,郑重其事地说:“嗯呢,苏温熙最帅。”
女生这边喧闹的氛围感染到男生这边了。体委带队正好跑到她们跟前,刚才的话一字不落地让他们听见了。各个眼神“暧昧”地看着苏温熙,调笑着:“欧呦,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这会儿,苏温熙的鼻尖上有几粒汗珠,额间的几缕发丝被汗水打湿,眼神湿漉漉的,因为天气燥热的缘故,他将外套脱了,只穿了件校服棉T,天蓝色的穿在他身上趁的他肤色格外的白,上面的扣子敞开着,露出洁白光瑕的脖颈,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他笑着说:“是啊。”
夏天午后的风还很燥热,在蓝天下,他眼眸温柔,几根发丝被风儿吹动,嗓音好听地说:“那个笨蛋还挺有眼光的。”
你有没有遇到这个一个人啊,明明知道你们不会有任何结果,明明知道有一天会分离,但你还是不愿意让她伤心,想陪她走完一段路。
第3章 也曾初相见
刚下了雨,窗子上满是雾气的玻璃,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哭了这么久。蹲的有些发麻的双腿堪堪站立,扶着餐桌给自己倒了杯水。
当凉凉的水润进喉咙后,温锦年感觉自己这才像缺水的鱼儿得到了足够的滋润。综艺已经结束了,这个点儿,正在播放着当地新闻。
温锦年走到卫生间整理了下此刻混乱的情绪和已经哭花了的脸。她不爱哭的,要知道一向以小魔女自称的女孩子,又怎么会轻易被情绪所打败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镜子里的人儿相比十年前,褪去了青涩,依旧好看地不行,只是那双眼睛透漏着时间的痕迹,不再那么单纯地可爱,而是染上了世俗的妩媚。
温锦年从小到大就长得漂亮,男女老少通吃的那种颜。介于清纯和妩媚之间,桃花眼微微上挑,单纯看人的时候像只驯鹿,精灵似的,等待人进入它的秘境中,心甘情愿地俯首。
明早要去机场接苏酥,她必须上床睡觉,否则当了鸽王,那女人得弄死她不可。换了睡衣,简单地冲了个澡,当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头发被全部打湿,一时间,她也好像分不清这到底是窗外的雨水,还是花洒滴落在身上的声音。
就像她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错还是对。毕竟是自己亲手推开的人,又怎么有资格让他留下来呢?
“苏总,下雨了,您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开车。”孟如跟了他好多年了,一直都是勤勤恳恳地工作,也多亏了他,苏温熙这些年才能没有私生饭这样的存在,能安心地搞音乐,实现自己的梦想。
他之于苏温熙,更像是兄弟一般的存在。虽然他自己本人并不知情,而苏温熙更不会告诉他,还经常“压榨”他。
一般孟如的安排他都没什么意见。
刚下一档访谈节目,他正好有些疲惫,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闭眼小息。见此,孟如很有眼色地退出去,贴心地帮他关上了门,这栋大厦安保做得很好,不会有闲杂人等混进来的。
或许是受了天气的影响,苏温熙久违地梦到了他小时候。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透过记忆去看,往往都是第三视角。像个陌生人一样闯进了一个曾经熟悉的世界里。他看清了,那是只有六岁的自己,也是他最阴暗的一年。
小小的孩子蹲在家门口,门内是父母大声呵斥对方的嗓音,他很疑惑,为什么当初那么恩爱的两个人会不顾一切地撕破脸皮,甚至曾经他说什么是什么的母亲都会狠心离开。
见的父母吵架多了,他从开始的哭闹到现在自觉地走出去,他知道,自己在,两方只会吵得更凶。
那时候,他们搬来大院仅仅一个月。他的日常就是看同龄的小朋友互相玩闹,然后自己捧着书看。只有没人注意他的时候,才会露出一双黝黑的眼睛透过书本,羡慕地看向那些脸上挂笑的孩子。
偶尔有路过的婆婆心疼他,经常摸着他的头说一些安慰的话,但无疑,那个时候是在向他幼小的心灵发起进攻。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头发花白的婆婆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她会告诉苏温熙:“小熙啊,爸爸妈妈又吵架了是吗?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怎么不去跟年年他们玩啊?是不是怕啊,没事,刘婆婆在呢,他们不敢欺负你,放心去吧,啊!”
“真的可以吗?”那会儿的自己还真是怯懦啊!他自嘲地笑了笑。
视角一转,情况已经愈演愈烈了。在他生日那天,父母离婚了,苏清风喝的烂醉如泥,一边咒骂他妈妈不是个好东西,就是个贱女人,看着苏温熙缩在墙角,他拿起酒瓶就要往他身上抡。
“都是你,你跟那贱女人是一个路子,艹,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喝醉酒后的苏清风跟清醒着完全不一样,他此刻在苏温熙眼里就是个恶魔。
小小的孩子一个劲地喊着:“爸爸,爸爸!”男人手都没顿过,从墙角把他揪出来,虽然喝醉了但成年人的身体到底协调能力要更好,他凭着意念去打,嘴里还一个劲地念叨着:“艹,老子打死你,打死你个贱人,你跟你妈都不是好东西,老子打死你!”
半夜关着的房门内传出孩子撕心裂肺的喊叫声,他在苏清风的拳头下、脚的践踏下毫无还手之力,甚至动弹不得。每每剩一口气的时候,苏清风就会像疯了一样的清醒过来,然后抱着他去医院,他会跪着扇自己巴掌,忏悔着说自己不是个好东西。
那会儿,苏温熙会天真地相信自己爸爸下一次不会再打自己了,只要苏清风给他买了好吃的,然后在他病床前保证,他一定会原谅苏清风。
可怜吗?可悲吗?
苏温熙早在苏清风开始打他的时候就捏紧了拳头,眼睛通红,那是他记忆最深处的痛!他不仅厌恶苏清风暴怒的脾气,他更憎恶小时候懦弱分不清善恶的自己,为什么就没有一点记性,人家说了句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他就会轻易原谅?
当他遍体鳞伤地躺在医院的病房里,身边却没有一个大人。因为进出医院太过频繁,护士跟医生都好奇他是不是收到了虐待,就要报警。被苏清风拦了下来,然后下一次,他会换一家医院。
在他六岁那年,身上就没有好过,体质也是越来越差。多少次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奄奄一息。他的母亲从来没有看过他,但他知道母亲或许是真的怕了这个恶魔,她受的苦不比自己少。
在那个年代,离了婚的女人被叫做破鞋啊!
他只是听说,母亲离婚后离开了南阳,去了北方。并且从来没有跟家人联系过,他可能是她人生中的耻辱吧,以至于她走得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有打。
也是在那一年,他遇见了温锦年。准确来说,是结识了这个像火一样热烈的女孩子。就在夜里他被打的奄奄一息,苏清风却借着酒劲睡着了,门被反锁了,他在呼救,却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就在他真的以为自己要完蛋了,温爸爸带着温锦年砸开了他们家的门。血液顺着他的额头一直流向眼睛里,模糊了他所有的视线。
一只同样幼小稚嫩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被人抱了起来。
那晚,他的父亲被赶来的警察带到了警察局。他又一次醒来,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手指轻轻触动,碰到了一个有着同样柔软的触感。
女孩也被突然的触碰吓醒了,她睁开眼睛望向病床上的男孩儿。本该干净帅气的脸上满是青紫,已然看不出原来的丝毫帅气感。
她憋憋嘴巴,虽然自己有些“嫉妒”男孩的美貌,主要还是他抢了自己大院首席团宠的称号。但这其实不耽误自个儿喜欢他,毕竟人都爱追求美。
苏温熙搬来的这些日子里,她时常能在家里听到上面摔碗砸东西的声音,每每这个时候她都想冲出去看看,可都被温爸拦下来了。
他扶着温锦年的小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年年,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一套方式,这不是我们可以干预得了的,知道吗?我们只是邻居,只能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伸手援助,而不是擅自去干预人家的家务事,我知道年年很热心肠,但是现在咱们先吃饭,等到一会儿再上去看看,好吗?”
温爸作为一个成年人,自然是比五岁的温锦年要懂得多,他知道这些人情世故,也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因此,更不能让温锦年去好心办了坏事。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觉得言之有理,乖乖地坐在餐桌上吃了饭。
从那天起,她就会常常将注意力放在苏温熙身上。但他的生活太无聊了,该上学的时间里他一个人背着书包出发,路上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放学又独自回来,家里要是开始吵闹,他就拿着作业本跟书趴在院里的石凳上写。
温锦年见到他最多的地方就是在那个石凳上,男生穿着干净的衣服安安静静地趴在那里写作业。院里的同龄人也从来不跟他一起玩,背地里都叫他“怪物。”
温锦年总会皱着眉头跟他们吵:“你才是怪物呢!他不是怪物!你讨厌!”五岁的孩子哪里懂得那么多弯弯绕绕,又是个女孩子,自然比不上那些大一点的男孩儿。
被推倒在地上,也不哭,只是一阵地看着他们。像只随时要炸毛的猫咪,正在积蓄力量。下一秒钟,就要扑在他身上随时开始撕咬起来。
温锦年总是默默地看着那个好看的男孩子,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过交集。他身上总是会出现莫名的伤口,渐渐地,温锦年不经常看见他穿短袖了,都是长袖长裤。
想起这些,女生眼睛里蓄起了泪水。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下让苏温熙慌了。他想抬起手去给她擦眼泪,但吊着针管的手根本不能动弹,他只能暗哑着嗓子说:“你…别哭了,我没欺负你。”
就是那样一张青紫的小脸上因为愧疚和自责皱成了包子。他不爱说话,尤其是跟女生,此刻说话就有些停顿和不自在。
“呜呜呜呜,你好可怜,我爸爸说你没有妈妈了。”那个年纪的孩子,还不是很懂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有妈妈,而这个男生没有了,她觉得很难受。
蓦地,他瞳孔一缩,低垂着头,另一只没有挂吊针的手缩在被子里捏成拳头,像是自嘲地笑了笑,说:“嗯,没有了。”
一只柔软的小手搭在他的头上揉了揉,女孩有些挣扎地说:“那…那以后我把我妈妈分给你一半,这样你也有妈妈了。”
苏温熙错愕地抬起头看着女孩,分明是不愿的神色,放下去的手还紧紧搓着衣角。他亮了亮的眼睛又暗下去了,装作不在意地说:“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原来自己那时候,就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善意吗?那时候,就注定要一生与她纠葛了。
就像你原本活在一团黑暗厚实的壳子里,有人凿开一丝裂缝,你窥到一点点的光,尝到从来没有想过的味道,就会食之未遂,贪恋那丝丝甜蜜。
梦里,女孩睁大眼睛说:“不可以,我希望我的妈妈以后也是你的妈妈,咱俩有一个妈妈,这样别人就不会欺负你了!”
他记不得梦里的男孩是怎么回应的,只是女孩的话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心上。额间是密布的汗珠,身后的衣服湿了大片,揪开碍事的领带他颓然地倒在沙发的靠背上。
闭上眼睛,屋外依然下着淅沥的小雨。他这一场梦,明明不过十分钟,却感觉有一年之久。或许,自己也该回去见她了。
雨后的清晨空气格外清新,虽然没有雨后彩虹在天边若隐若现,泛着粉红色的霞光,但是倒养活了不少小动物,它们爬行在青砖的路上,倔强地背着自己的“书包”缓缓向着目的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