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走在金钱的名利场，被财富吸引，也被财富毁灭。
“我跟那家酒馆的老板认识，能通气，我们是一起解决掉那个醉鬼的。”听刘一鸣说，那个凶手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是某个集团的总裁。
“早就跟他说过，凑不够的钱要拿命来还……解决掉了他，我就让那老板把酒馆搬走了，封条也是我伪造之后贴到门口的。”
凶手说到这里时咧嘴微笑，身体微微前倾，专注地看着审讯室里几个年轻的小警察。
“我不明白这有什么错，你们应该也知道他的前妻被他害得有多惨吧？他早就该死，要不是我看在那点利益的份上一直忍让。”
几道互相交错的目光擦出与众不同的火花，火花里闪烁着些许凶光。
“杀了他之后，你跟其他人还调查过季漫星吗？也就是他前妻生下的女儿。”警察根据刘一鸣主动提供的部分信息，严肃地开口询问。
坐在对面的男人摇了摇头，不再勾唇微笑。
恍然间，他似乎变回了被刘千良牵制的提线木偶，被命令，被揣测，被紧盯，所谓的商业好友早已失去了正常的生活。
“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那姑娘也不容易，她躲得很好。”
男人眼里的凶光化成细碎的沙粒，他在那风起云涌的名利场里打拼多年，心里却还留着一处渺小的净土。
没什么理由，只因为季漫星并不是他的目标。
第八十章
在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里，季漫星就是那个众星捧月般的主角。
秘密藏在模糊的往事里，罩上一层浓雾，揭开秘密的感觉就像慢慢揭开某个新娘的红盖头。
端着插上蜡烛的蜡台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她想一探究竟，认真地去看新娘的面孔。
蜡烛滴下的烛油灼伤她的手腕，她看到新娘千疮百孔的模样，任由那烛油落到肌肤，深入骨髓。
季漫星发着呆，滚烫的泪水填满眼眶，她默默地听完刘一鸣的陈述，沉默许久后才重新平复好呼吸。
她阖起眼，抬手抱住了季相思，双手在季相思的后背上轻轻摩擦着，母亲的怀抱弥足温暖。
“没事了，漫星。”季相思温柔地抚上季漫星的手背，以为她受到了惊吓，“没事了……”
波涛汹涌的海浪在即将袭击繁华的城市之前退了潮，不知情的人只道它虚张声势，只有曾被卷入浪潮里的人才知道……
季漫星这才知道她错了，以为自己无端被抛下两次，以为她那悲惨的经历绝无仅有，以为她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人。
等拥抱结束，眼前已经模糊，刘一鸣马上抽了几张纸巾塞到她手上。
“别担心，现在有哥在这呢，怕啥？”
刘一鸣没像女孩那样哭哭啼啼，即使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堵得慌，他也在努力告诉自己应该跟着江晚一起努力撑起这个家。
更何况现在刘千良已经去世，他的同伙们也逃不出制裁，这些人再也不会对季漫星有生命威胁了。
步入社会工作后的感觉与在校念书完全不同，虽然每天也有固定的任务要完成，可那种单枪匹马奋斗的感觉似乎更强烈了。
要不是季漫星所在的公司给予员工的福利待遇比较多，正常情况下一年的假期寥寥无几。
她发现一起共事的同事基本都不愿意走出原来的交友圈，大家都有着各自固定的朋友，也懂得对同事和朋友进行区分。
就像那位早上喜欢喝咖啡提神的女同事，在办公室里工作的效率很高，面对每个人都会习惯性地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即使疏离也不失亲切，大概值得这样的形容吧。
“你说朋友吗？嗯……我有个朋友在C市工作，前几天还特意跑过来跟我一起看电影呢！”
季漫星感受到了对方提起朋友时那股兴奋的劲儿，她沉思片刻也点了点头，没回话却深有感触。
别说像那样彼此在异地工作的朋友有多难腾出时间相见了，张梦怡和言子诺都在A市，最近也忙得不可开交。
接电话、见客户、签合同……一个接一个走完繁琐的程序，要想三个人约着再聚一场竟然也成了一件难事。
季漫星无声地叹了口气，对着面前的文档敲下最后一个字，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游辰站在她身边黯然神伤的模样。
重逢后第一眼看他时，不经意间撞进那双忽明忽暗的桃花眼，她既心痛又心动，总觉得自己的心跳被对方牢牢掌握在手心里。
现在她知道了游辰不得已抛下她的原因，但转念一想，林南依对她道歉的原因还无迹可寻。
那位女同事帮她泡的咖啡还在往天花板上冒着热气，她拿起勺子抿了一口，忽然想起把林南依从家里送走那天。
“告诉我，你跟游辰真的连兄妹都做不了了吗？”
季漫星当时还没有细想，如今将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跟游辰的解释结合在一起才察觉到越来越不对劲。
游辰在大一时告诉林南依自己喜欢季漫星，这说明林南依早就知道他对季漫星的感情绝非兄妹那样简单。
所以……之所以问出那句话，也许是因为林南依在那四年里被游辰说动了，但她想打消游辰坚持单恋的念头，又在顾念旧情的份上希望季漫星跟游辰做回兄妹。
四年的时间不一定能完全改变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偏见，但至少还是有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季漫星保存好文档后直接关掉了电脑，她想与其靠自己胡乱揣测，倒不如直接去见林南依一面。
那个曾经如此固执的女人会怎么面对她呢？关键是……她还不知道游家现在的家庭住址，张梦怡和言子诺恐怕也不知道。
她皱了皱眉，抬手揉了揉眉心，看来还有秘密没被完全揭开。
“不了，改天吧，我下午还要给孩子们上课。”游辰在她第一次到访希望小学那日说了这话。
改天是哪天？她已经等不及了。
事实证明马上行动确实能解决掉一大半的问题。
下了班后，季漫星把办公室的钥匙放进包里，跟其他同事一起走出办公室后搭乘了电梯，坐了十八路公交车到了A市的希望小学。
她记得第一次来这里看游辰给孩子们上课的场景，也记得每个年级的办公室都在各自所在楼层的拐角处附近。
因为之前来过，这次她还特意给自己戴上了口罩，只怕被哪个调皮的孩子认出来，尤其是六年二班的那些同学。
季漫星暂时不想把自己的决定告诉游辰，她想单独跟林南依见一面，认真地听听林南依的想法。
其实第一次来这个学校时她也进过办公室，就在临走前她让游辰带她到办公室里逛逛。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错，六年级的课程表里明确地写着今天下午六年级的学生都没有数学课。
“吱呀——”一声，办公室的门成功被她打开了。
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办公室里只有三个老师还在办公桌埋头写字，他们抬头跟季漫星对视一眼。
其中一位老师放下手中的笔，眼神满是疑惑：“你好，请问你是？”
在这之前，季漫星就已经想好了很多种擅闯此地的理由，她有备而来，轻咳一声：“我是游辰老师的女朋友，帮他来改家庭住址的，他今天下午没时间过来。”
好在口罩遮挡住了她的脸颊，否则她那因为说谎而迅速涨红起来的面孔必然会露出破绽。
老师们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窃窃私语了几秒就朝季漫星点点头。
季漫星莫名有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成就感，拙劣的谎言被她说得如此自然，竟然真能骗过人。
她在其他老师的指引下找到了游辰的办公桌，表现出来的状态也很自然，垂眸看向游辰的办公桌，桌面很干净，桌上摆放的物品也很整齐。
翻了翻桌角的一沓印刷纸，没找着关于家庭住址的信息，紧接着她就从几个大小不一的抽屉里选了一个拉开。
没想到还真被她碰到了好运气，游辰的抽屉并不乱，东西也少，一张个人信息表老实地被压在一个黑色订书机下面。
为了坐实“游辰女朋友”这个身份，她在拿出那张个人信息表之后还特意把那表格按在了桌上，抽出笔筒里的一根签字笔假装在修改住址。
“改完了，我拍照给他确认一下。”
她眼含笑意，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对准表格，精准聚焦，成功收获了一张有用的照片。
若非她记不清游家那些家长的电话，她大可不必为了知道一个家庭住址而大费周章。
甚至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在送走林南依那天就表态要单独谈话，对方十有八九会同意，磨了那么多年的棱角终有一日会被磨平。
根据具体的家庭住址输入一个大范围的地点进行导航，再凭借小范围搜索，季漫星很快就走到了距离目的地不远的地方。
她抬头一看，觉得面前的建筑物有些眼熟。
每栋楼之间相隔不远，布局清晰，那些房屋的墙壁刷上了比较鲜艳的颜色，房屋附近的地面也很平整，还有被车轮碾过的痕迹，每栋楼之间相隔不远，布局清晰。
要靠近那些高楼，需要经过一道电动栅栏门，旁边还有一个保安亭。
季漫星一愣，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穿越了。
虽然变了不少，但也有很多细节正好与她记忆里的样子重合起来，她能确信这里就是曾经的旧小区——
她五岁那年，季相思把她交给游辰的地方。
在游辰他们第一次搬家之前，她曾在这里度过很多个四季，跟着游辰一起去附近的幼儿园上学……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片刻后低下头去看照片上那串家庭住址，导航没跟错，她顺着路标也没走错。
这说明游家又搬了回来，搬回了最开始的那个家。
这是季漫星从没想过的结果，她以为游家恨不得搬到一个特别隐蔽的地方避开她的视线，但事实并非如此。
等她回过神来，视线已经转移到了那个新建起来的保安亭，她依稀记得保安亭原来还是个保安室。
多年过去，这里已经换了个新保安，面对新面孔的季漫星有些紧张，她迫切地询问：“叔叔，我能进去吗？”电子栅栏门现在成了她进出的障碍。
那保安斜睨着她：“刷卡进。”
刷卡？现在都这么智能了……
闻声，季漫星面露难色，假装是游辰的女朋友可以骗得过人，可她再怎么骗也骗不到一张出入卡。
保安察觉到了她的慌乱，警觉地盯着她：“姑娘，难道你没卡吗？”
被你说中了，还真没有。
季漫星进退两难，正想着该怎样才能化险为夷，身后就传来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声——
“她的卡在我这里。”
第八十一章
季漫星一惊，回头看到林南依正背着挎包、拿着两张卡站在她身后。
保安也顺着视线朝林南依望去，眼神瞬间变得亲和不少，他又扫了季漫星一眼，这才点点头：“好，你们进去吧。”
成功用出入卡进入小区，季漫星听着身后传来电动栅栏门自动关闭的机械声，呆愣几秒后才匆忙地抬腿赶上林南依的脚步。
此时天色已晚，恰好到了黄昏时刻，季漫星见多了晚霞染红一片天的画面，仿佛那景色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她瞥见林南依跟季相思一样也有了白头发，少数银白色的发丝埋藏在黑色的沼泽里如暗潮般偷偷翻涌。
别说四年，命运会在每分每秒推进人们的衰老。
游家搬回来之后住的屋子应该会跟之前不同？季漫星抱着这样的想法跟随林南依迈步上楼，楼道里新装的感应灯随即亮起。
她看到熟悉的门牌号仍然挂在最初的位置，林南依把手伸进挎包里掏出那把几乎已经生了锈的钥匙。
不可能吧……一个被季漫星自认为荒谬的猜想正在慢慢得到印证，林南依把钥匙插进锁孔，用力扭动了一下。
在门被缓缓推开的那一刹那，季漫星再次愣住了，恍如隔世。
她记得自己曾在离开这里时交代言子诺卖掉那些没用的摆设，还亲自回来确认过，但如今却看到原来的家具还摆放在原地。
精致的沙发垫整齐地铺在沙发上，如迷你镜般的水晶灯悬挂在天花板上眨着眼睛看向她，连餐桌上盖上的桌布都没变过。
“我是在做梦吗？”
这跟她想象的境遇完全不同，惊讶之余，她压低声音嘀咕了一句。
屋子里很安静，好像在她们回来之前空无一人，经过季漫星的观察，那些家具虽然还跟之前一模一样，但都焕然一新。
这证明游家搬回来后又买了一套以前用过的家具。
“漫星，坐过来吧，我知道你有话要问。”林南依将挎包挂在餐桌前某个椅子的椅背上，顺势坐了下来。
季漫星不明白对方是怎样做到未卜先知的，她觉得还不太适应突然对自己开始温柔起来的林南依。
她对这个家的布局记忆犹新，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跟其他人原来住的房间在哪里，视线由远到近拉扯回林南依身上。
“饿不饿？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不用了……”
季漫星委婉拒绝，只犹豫几秒就开门见山：“阿姨，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游辰喜欢我？”
这是林南依在道歉那天没有坦白的事，在被季漫星本人一语道破之后，林南依果然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眼神。
“你都知道了？”林南依试图控制好表情掩盖自己的慌乱，她叹了口气，“也是，他早晚都会告诉你的。”
混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推开藏着更深秘密的大门好像只差临门一脚，季漫星既忐忑又期待着。
她感到胸膛正在慢慢震荡着，感到破裂的镜子想要聚集碎片、重新黏合到一起，游辰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里。
“我还想知道……更多关于游辰的事情。”
我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在我缺席的那四年里，他过得到底怎么样？
往事娓娓道来，季漫星全神贯注地听着，不久后窗外就下起了连绵细雨，雨声如泉水般潺潺。
林南依认真地说着，看向季漫星的眼里满是歉意。
“你也知道爱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我以为他只是想玩玩而已……再加上皓成的公司破产，雪上加霜。”
从林南依复杂的眼神里，季漫星能看出她已经开始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了。
在洗耳恭听的这半个小时里，季漫星知道了游辰为了留住她怎样在母亲面前据理力争，知道了游辰在那四年里还时不时就在家里提起她，也知道当年对方不敢轻易言说的各种小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