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从文佳木手里接过用纸巾包裹的许多烟头,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
“文佳木,这是我最后一次抽烟。”他回到女孩身边,忽然把她抱住。
在这一刻,他太需要一个温暖的港湾来存放这颗剧烈绞痛的心,而文佳木就是他的港湾。
“叶繁十八岁生日那天,我送了她一辆跑车。也是我答应让她开着跑车深夜出门去酒吧和朋友庆祝。后来她喝醉了,打电话让我去接她,我正好在出差的路上,去不了,就给她叫了一个代驾。正是这个代驾伤害了她——”
叶淮琰停顿了很久才又艰难开口:“从南门天桥的废墟里把跑车挖出来的时候,代驾已经死了,叶繁陷入了重度昏迷。医生给她检查身体的时候才发现她不但撞断了脊椎,还被侵害了。”
被拥抱的力度忽然间加重。
文佳木能够感觉到,此刻的叶先生多么需要安慰。于是她一下又一下轻拍他的背,颤声道:“别说了,一切都过去了。别说了。”
可是有一句话叶淮琰一定要说完。
“我有罪。叶繁一生的悲剧都是我造成的。我是一个罪人。”他闭上眼,像头困兽般喘息。
这是他永远无法原谅自己的一点。
“你不是!一切都是意外,你没有罪。叶先生你千万不要这样想。我们放下过去,好好生活好不好?时间长了,什么样的坎儿都能迈过去的!”文佳木的嗓音里已带上了哭腔。
背负着这么沉重的枷锁,难怪叶先生会患上抑郁症。叶繁没能从那场车祸里逃出来,其实他也一样。负罪感太重太重,他根本卸不掉。那场惨烈灾祸对他的内心造成了摧枯拉朽式的冲击。
在那一天,他的世界彻彻底底崩塌了。
心痛的感觉夹杂着浓浓的疼惜,让文佳木抛开一切顾虑,主动吻住了叶先生被泪水沾湿的唇。苦涩的滋味顺着齿缝钻入舌尖,蔓入心里。
叶淮琰微微一愣,然后便热烈地回应了这个吻。此刻的他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
不,文佳木之于他不是浮木,而是一个可以停泊的港湾。总是被绝望的漩涡搅碎的他,是如此渴望着这样一个安宁而又温暖的地方。
一个热烈的吻可以抵消多少负罪?
对此,叶淮琰并不清楚,可是他已经离不开怀里这个女孩。他需要她,他的灵魂也需要她。
另外一边,廖秀兰握住女儿的手问道:“繁繁,你今天怎么会这么勇敢?妈妈真为你感到骄傲!”
“是因为文佳木。”叶繁毫不隐瞒地说道:“妈妈,你今天没看见文佳木都做了什么。你要是看见了,你一定会膜拜她的!”
然后她便津津有味地讲述了今天的一切,末了捂住胸口说道:“看见她撞翻那个杀手的车,我真的好佩服她!我发现她是对的。如果我们一味对坏人妥协,坏人对我们的伤害只会变本加厉。所以我们要反抗,我们没有错!我们不应该感到羞耻!冲下去撞翻那个杀手的时候我忽然想到,其实我也可以撞翻钱心蕊。一切都很容易,只要我克服心里的恐惧。妈妈,在那一刻,我全部都想通了。我现在感觉很好。”
廖秀兰完全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撼。她虽然气恼于女儿的冒险,却又更欣慰于她的成长。
所以之前是他们错了。他们对叶繁的保护只会让她变得越来越软弱。如果没有文佳木,叶繁最后会被钱心蕊害成什么样?
廖秀兰简直不敢深想!
叶繁用力抱了抱母亲,叹息道:“妈,我有话要对哥哥说,你带我上去找他。”
这是她时隔多年又一次亲密无间地唤哥哥。
廖秀兰预感到了什么,连忙把女儿推上顶楼,却正好撞见儿子和文佳木在接吻。若是提早一天发现儿子爱上一个小保姆,廖秀兰一定会气得暴跳如雷,但此刻,她却只是咳了咳,提醒一句有人来了。
文佳木连忙推开叶先生,脸颊通红地往他身后躲。
叶淮琰揉了揉女朋友的脑袋,眼里的哀伤和负罪已减轻很多。他慢慢走到叶繁面前,沉声说道:“繁繁,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哥哥,我原谅你了。”
兄妹俩同时开口。
叶淮琰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是因为内心太渴望,所以幻听了吗?原以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一句原谅,怎么会在今天轻易地得到呢?
“繁繁你刚才说什么?”他蹲下身,满怀期待和恐惧地问。
“哥哥,我原谅你了。但其实你并不需要我的原谅,因为一切都不是你的错。那些不好的事之所以会发生在我身上,不是因为你的疏忽,而是因为坏人选中了我。那是坏人的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不应该惩罚自己。”
叶繁抱住半跪在自己面前的兄长,动情地说道:“哥哥,我一直在等待你来救我,可是认识文佳木之后我才发现,只有我自己才能救我。你也一样。当我听你说,你准备停止自我伤害时,我其实是高兴的。哥哥,我们兄妹俩只要有一个人能逃出那场车祸,我就是高兴的。但是你看看现在,我们俩都逃出来了。我们都没事了。哥哥,或许我曾恨过你,但我一直也没有停止爱你。”
她把泪湿的脸埋入叶淮琰的脖颈轻轻蹭了蹭,哀求道:“哥哥,让我们和好吧。”
叶淮琰愣了很久才哽咽着答应:“好,我们和好了。我们忘掉过去向前看。”
他紧紧抱住妹妹,妹妹也紧紧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