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啊，少爷，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还是乖乖地回家和你爸道个歉，回去过你锦衣玉食的日子吧，我们家这种贫民窟，少来比较好。”
温稚意的话里尽是嘲讽，可是沈予夺知道，那些话都是她的自嘲，她又像只小刺猬一样，把自己浑身的刺露了出来，妄图刺伤每一个想伤害她的人。
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把她心上的荆棘拔去几根。
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温稚意又紧紧地把自己封闭了起来，再也不想让自己进入她的世界。
温稚意看着眼前的少年，由于过于用力，那张像玫瑰花色一样的唇已经血色尽失，沈予夺没有应答她这句话，而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少年离开的背影坚决的可以，不过这也就是她想要的结果。
自己这种人，本来就是不配被喜欢的，她家的巨额贷款足够让她这半辈子都为此奔波。
温稚意浑身的肌肉牵起，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沈予夺走了也好。至少，自己不用再这样自卑了不是么？每天都在担心，配不上这个站在光里的少年。
她站起身，想去打扫一下家里，可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好像花了她全身的力气。温妈还是坐在沙发上发呆，恍然一副与外界无所沟通的样子。
温稚意叹了口气，自己这些天，还是把妈妈的病情想的太简单了些。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刚刚沈予夺匆忙离去时，没有关上的门缓缓被合上，门内的光景越来越暗。
黑夜与黎明交织的一刹那时刻，那扇门开了。
第50章 告白
难道是沈予夺？他回来了？！
几乎是与此同时，温稚意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怀着极大的希望，同时又怀抱有深切的绝望。
是的，她现在就像一个不可以用科学定律解释的矛盾体一样，既希望他走，离她远远地，又希望他回来，紧紧抱住她。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自私一点。哪怕自己家里的情况会把沈予夺也压得喘不过气，也要和他义无反顾的在一起。
可是结果却让她失望的彻底。
沈予夺没回来，开门的是她爸爸。
男人的脸上挂着深切地担忧，他冲进来抱住了温稚意：“小意，没事吧？都怪爸爸不好，爸爸不应该把你和妈妈一个人丢在家里。”
之后温爸说的话，温稚意已经听不太清，她脑子里涌上一股真真实实的悲切，自己这次是真真实实的失去沈予夺了。
“小意？小意？”男人关切的询问终于把她一团乱麻的思绪给强行扯了回来。
温稚意强打起精神，问道：“所以那群要债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爸闻言，放下还在轻抚温妈头发的手，叹了口气，对她说：“爸爸当时公司破产，还欠了钱，但是信用额度不够，银行能贷款的金额也没有多少，所以..”
温爸没有再说下去，但温稚意已经明白了。
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所以你欠了多少。”
“二百五十六万。”温爸推了推眼镜，抬眼看向她，“我前些日子那个大项目成了，除去家里的日常开销，还了六万。”
二百五十六万，还完六万，那不就是..
温稚意有些自嘲地轻笑出声：“还真是二百五啊。”
“小意？你说什么？”温爸有些没听清。
“没事，我说你先坚持一年，等我上大学了就能开始帮你还债了。”她向温爸吐露了自己的计划。
她爸爸露出一个不赞同的神色：“那怎么行？这样你也太累了，你是爸爸的小公主，爸爸一点苦都不想让你和妈妈受。”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她清浅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情绪，理智的可怕，“妈妈的药不要钱吗？再加上每年堆叠的利息，你一个人的工资要还到什么时候？”
“我..”
温爸好像是想反驳，可温稚意的话的确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根本没有能力负担起这个家庭。
短暂的沉默之后，温爸正想开口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拿起手机接了个电话。
“好的好的，沈总，马上到。”
说完这句话后，他有些抱歉地对温稚意笑了笑：“抱歉啊小意，爸爸现在要回去加班了，今天晚上妈妈就拜托你照顾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温稚意的头：“爸爸真的很抱歉，没能给你一个好的生活。”
说罢，男人又冲她招了招手，冲出了门，像来的时候一样，风风火火。
那扇刚打开的门再次被合上，屋内的电灯早在刚才就被那群人砸烂，明明灭灭的闪个不停，连坐在旁边的温妈的脸，温稚意也看不真切。
她妈妈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差，需要整夜整夜的陪着，看来今晚的学习计划又泡汤了。
温稚意叹了口气，先扶她妈妈进了房间，把她放在床上后，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随手拿了本书，又走了回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她回去时，温妈已经坐了起来。
“妈？你怎么起来了？你病还没好，先去休息一下吧。”
温稚意抬手把卧室灯打开，眼前的一幕却让她彻底陷入绝望。
温妈不是前几天和蔼可亲的模样，而是面无表情，眼底还带着丝丝狠戾。
“妈？”
温稚意试探性的问了一下，尾音还带着不自知的颤抖。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得到她想要的回应。
“你还敢叫我妈？！你这个小贱人？！”床上的女人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喊。
看见女人这幅样子，温稚意第一时间想的就是逃避，她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忘记自己还有腿伤，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要不是你出生，你爸怎么会不爱我？！你爸怎么会抛下我们母女俩？！”温妈痛苦地揪着头发，走到温稚意身边。
“不是的妈..爸爸没有抛弃我们。他只是去上班了。”温稚意试图解释，可是书上的理论经验告诉她，陷入这种极端状态的患者是会根据自己的主观臆造故事的。
所以，她解释的一切都是徒劳。
“那你爸呢？！你爸呢？！你现在叫他回来啊！”女人越说越激动，攥紧了温稚意的手臂。
修剪整齐的长指甲，一向是温妈身上一件美丽的东西。可是在此刻，通通都变成了刺向温稚意的利刃。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
又是熟悉的谩骂与诅咒。
前些日子安宁祥和的假象终究在今天被撕破，露出了狰狞可怖的真面目。
手上刺骨的疼痛终于把少女内心最后的防线打破。
雪肤花貌的少女跪坐在地上，面上的表情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温稚意眼神空洞，嘴角扯起一个破碎的笑容：“是啊，我怎么不去死呢？”
就在这时，门开了。
拿着一束红玫瑰和两盒打包好的盒饭的沈予夺走了进来，他环顾四周，发现客厅里没人。
“温温？我回来了。”
“温温？”
下一秒，透过客厅，他就看见了眼神空洞跪在地上的温稚意。
沈予夺大惊，顾不得手里的东西，就往她那里跑去。
他跑了整整五条街才买到的红玫瑰花束就这样掉在地上，花瓣纷纷散落，像是末日里铺上的昂贵红色波斯地毯，华丽又凄凉的可怕。
他揽住温稚意的肩膀，看着地上已经晕过去的温妈，声音颤抖地问道：“怎么了温温？怎么了？”
“你走吧，别再来了。”
温稚意一眼没看他，自顾自地说着。
“温温，别生气了，我跑出去是想给你买饭我们一起吃。你要是觉得红玫瑰不好看，我下次买蓝色的给你表白好不好？或者香槟色，那个最适合你了。”
少年的笑容勉强的不能再勉强，他很清楚她这样做是为什么。
而温稚意只是一把甩开他的手。
“听不懂吗？我说让你滚！”
第51章 挨揍
沈予夺眼眶发红，看着温稚意还在流血的胳膊，也大概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不顾刚刚被她甩开的难堪，又重新握上她的手，“我们不说这个，我先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温稚意神情冰冷，她抬起头，看向沈予夺，那双平时会冲他笑、会表露心动的琥珀色眸子里，此刻尽是冷漠：“沈予夺，你刚刚出去的时候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是出去干那些事？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动么？”
“少来了，别自以为是，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才认识我两个月的人，嘴里却说着要拯救我？你不觉得特别可笑么？”
温稚意慢吞吞地说着，语气很平静，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沈予夺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刚刚跑来时，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绝望。
他认识温稚意，从来就不止两个月。
只是她的眼里从来都看不到他罢了。
“你真的这么想我..？”他喉间酸涩，连吐出来的话语都带着颤音，“温稚意，我知道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跟我老实说好不好？求你。”
他就像古欧中世纪三教九流的一个滑稽小丑，对着他的爱人摇尾乞怜，恨不得跪下去亲吻她的脚背。
可是那个像阿弗洛狄忒一样美丽而又清冷的，如月桂树般的少女，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他。
温稚意的神色好像有一闪而过的动摇，可也就是一霎那。
她强逼着自己狠下心来，对着面前那个她心动的、正红着双眼看她的少年道：“我就是老实说啊，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啊，沈予夺，你真的好好笑啊。我对你笑一下就是喜欢你了吗？你的喜欢好廉价啊。”
“别说了，温稚意，别说了！”
眼前这个17岁的男孩终于还是没有坚持住，抬起双手，痛苦地捂住了头。
温稚意残忍地笑了一下，她双手强撑着，从地上站了起来：“你不是不想知道陈楚河是谁吗？我现在就告诉你，陈楚河是我前男友，我们什么都做过了，你满意了吗？
我早就说过了，我是个人渣，别靠近我，本来想让你体面的走的，你非要滚，我也没办法。”
听到这儿，少年像是终于受不了她的刺激，狼狈的站起身，再也没看她一眼，冲了出去，连门都没帮她关。
温稚意眼里的光从沈予夺出门的那一刹那就消失了，她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一般，重重的跌回地上，像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颤抖地摸起掉在地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半夜两点。
她妈妈依旧还在昏睡中，没有一丝要醒来的意思。
温稚意咬了咬牙，还是忍痛站起身，先把她妈妈抱到床上。
女人的体重极轻，瘦的好像只有一把骨头，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
细心地为温妈掖好被角之后，她静悄悄地走了出去，来到客厅，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
沈予夺之前带来的玫瑰花束跌落在地上，由于没有注意，被暴力摧残的花瓣凌乱地散落了一地，像是某种血腥又颓败的盛典。
温稚意慢慢地蹲在地上，一片一片地把那些花瓣都捡起，很快，就装满了一个手心。
少女却像是浑然不觉似的，还在不停地往手里塞。
她的手抖个不停，动作却小心翼翼，一片一片地把它们夹到书页里。
做完这些后，温稚意走过去，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束花，低下头闻了闻，浓郁的玫瑰花香扑鼻而来。
花瓣上好像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沈予夺在挑这束花的时候，应该很用心吧，连花枝上的玫瑰花刺都被细心修剪过。
有些遗憾，如果有玫瑰花刺，就能狠狠地扎进她的手里，好好惩罚一下她这个人渣了。
你在后悔什么呢？温稚意，不是你自己犯贱，说那些狠话把人家逼走的吗？
温稚意自嘲地勾起唇角，拿来一个花瓶，把玫瑰花插在了里面后，重新坐回地上，拿过那份掉在地上的盒饭，轻巧地打开盒盖。
里面的饭菜早就凉了。
一点热气都没有。
她面无表情地夹起一块牛肉，放进了嘴里。
口感很好，调味料不多不少，刚好是她喜欢的口味。
只可惜冷了，变得难以下咽。
可少女却像是察觉不到食物的不适口似的，只是机械性地往嘴里塞着。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吱呀”一声轻响。
是温爸，他满身疲惫地回到家里，看见跪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吃饭的女儿，结结实实地吓了一大跳，大半夜的魂都要吓飞了，匆忙跑到温稚意身边，拿过那盒已经冷掉了的饭：“意意，怎么了？这饭都冷了别吃了，爸爸现在去给你煮面。”
少女这才像是被略微拉回了魂，嘴唇紧抿，要去抢那盒饭。
“意意！饭冷了！对胃不好，别吃了！”
“是啊..”温稚意喃喃自语，“饭冷了。”
大颗大颗的泪水从她脸上划过，少女清澈的瞳孔里盈满了泪：“饭冷了，爸，这饭冷了..”
男人心疼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紧紧抱住了她：“不哭了不哭了乖，饭冷了爸去给你做过啊，宝贝女儿，不哭不哭。”
..
陈楚河真想不明白自己今天怎么就这么晦气。
上学路上被冲出来的疯子莫名其妙地打了一拳。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他怒视着面前的沈予夺：“你他妈有病啊沈予夺，大早上想打架？”
对面的少年双眼通红，眼睛里全是红血丝，显然是一夜没睡：“老子打的就是你！混蛋！”
陈楚河再也忍受不了，这几天加起来受的委屈都是因为沈予夺，先是因为他，自己被拎去推了个圆寸，现在又莫名其妙地给自己来了一拳。
他越想越气，冲上去和沈予夺扭打在了一起。
等两人好不容易分开的时候，都已经瘫在了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