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心里各怀鬼胎,都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但此刻,她们就是单纯的利益共同体而已。
阴谋在无尽的黑暗中生根发芽,好像要吞掉少女唯一的希望与向往。
温稚意是这天一大早被叫到班主任办公室的。
老赵面露喜色,兴致冲冲地拉着她,示意她看向自己的办公电脑。
上面赫然显示,她获得了全国青少年奥林匹克一等奖。
中年地中海男人的脸上尽是红润之色,他用力地拍了拍温稚意的肩膀:“好丫头,你真是给我争光啊!我赵利民居然能够带出一个全国金榜!!哈哈哈哈!!”
“..赵老师,你现在有点像范进中举了。”
温稚意在一开始的开心过后,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
她打断还处在狂欢状态中的老赵,冷静的问道:“赵老师,当时说的奖金还算数吗?”
老赵哈哈一笑:“当然有了,另外,国外的好几所常青藤院校都给你递了offer,看你想去哪里了?随便挑!”
“包括斯坦福吗?”温稚意下意识的问道。
其实她当初选择志愿的时候,第一志愿的确是去斯坦福。但..她还是想和沈予夺一起上H大。
“有,当然有了,还有其他几个都不错,你不是想学经济管理吗?去国外是最好的选择啊!”老赵红光满面,显然对她选择国外名校非常有自信。
温稚意犹豫半晌,还是开口说道:“赵老师,其实我想去H大。”
“H大?比起斯坦福来说,还是差一点啊。”老赵皱眉,“如果你要去读工商管理,斯坦福是你最好的选择。”
不等温稚意再次开口,他便有些强硬地替她做了决定:“先别急着拒绝,稚意,选择大学是很重要的,做错了决定会后悔一生,我不希望你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就做好决定,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再来跟我商量。”
温稚意拒绝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老赵推出了办公室。
她叹了口气,正好迎面撞上沈予夺。
少年脸上还带着笑意,见了是她,就走过来,随手递了个棒棒糖:“怎么了,温温,没考好?”
温稚意摇了摇头:“正相反,我收到了好几所常青藤院校的offer,不过我都打算放弃了。”
“放弃?”少年精致的脸上浮现了一丝迷茫,“为什么不去?”
温稚意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揉了揉少年像小羊羔一样的短茸卷发,“不是说好和你一起上H大吗?怎么能抛下你去国外呢。”
“这有什么,想去就大胆去啊,咱们一起去。”沈予夺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别小看我啊,我能考上的。”
温稚意有些无奈地笑笑,“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我父母都在国内,留在国内的话,我会比较好照顾一点。尤其是我妈,离了我不行的,你也知道。”
她打算和她父母一起搬回H市,等自己成年了,事情会变得好办很多,家里的债还的也快。
最主要的是,她希望妈妈能够换一个环境。继续留在江城对她的精神影响显然不太好。
哪怕自己那天带着她去教训了一顿那个人渣,母亲的精神状态也没有得到改善。
依旧是恍恍惚惚,发病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此时,温家,温妈本来正把家里的被子抱出来,准备放在阳台上晒晒。
今天是冬日里好不容易的阳光明媚天气,她早一点把温稚意的被子晒好,女儿晚上睡觉的时候,被窝里都是暖洋洋的太阳味道。
温妈想到这里,又不禁露出了一丝甜蜜的笑容。
今天小意的奥赛成绩好像要出来了吧?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等会要去菜市场买点排骨,温稚意最喜欢吃那个了。
她拿起菜篮子,走出了门。
在菜市场挑好菜后,女人提起篮子,就准备回家。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肖素月,你可真叫哥哥我想得好辛苦啊。”
一群男人把她围在了小巷子里,为首的那人赫然就是琴行老板。
温妈心头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感。
“你、你们要干嘛?”
“你说我们要干嘛?前几天你女儿惹得我那么难堪,还把邮件发到了警察那里。要不是舒小姐把我保出来,我现在能站到你面前?”
胖老板露出了一个极为阴险的笑,“之前在琴行装的跟个贞节牌坊一样,今天老子带了这么多兄弟,不得好好享受享受?看你还他妈装清纯。四十好几的女人了,看你老公平时也没怎么满足你吧,今天哥哥们就来好好满足你一下!”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挥挥手,示意其他几人绑住她的手脚。
“不、不要!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
温妈的惨叫声很快被什么东西堵上。
..
“小样的,还给我装。妈的,刚刚咬的我痛死了。”
胖老板唾了一口,把裤腰带提上。
地上躺着的女人已经神志全无,头发凌乱,白皙的脸上还有好几道巴掌印。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刚刚发生过什么。
男人调笑着,还撒了一把钱到她身上。
“赏你,不用找了。”
一群人嬉笑着远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上的女人才爬起来,面无表情地扣好扣子,整理好头发,捡起菜篮,往家走去。
温稚意到家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第118章 苦难
桌上是做好的饭菜,还飘着热气腾腾的白烟。
可她妈妈却不见踪影。
“妈?我回来了。”
她站在客厅里,眼神四处寻找着母亲的身影。
“小意,我在这,你过来一下。”
温妈平静的声音从阳台上传了过来,温稚意内心疑惑,但还是乖乖走了过去。
站在阳台上的温妈妆容精致,她甚至还穿着以前她最喜欢的那条丝绸连衣裙,如果忽略脸上红彤彤的巴掌印的话,确实看起来和以前别无二致。
温稚意皱眉,她习惯性地就要伸手去把母亲拉过来,“妈。你怎么站的那么高,好危险的,快过来,你的脸怎么了?”
温妈却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喊:“别碰我!”
温稚意被吓得心头一颤,她试图说点话安抚她妈妈:“妈,别着急,别着急,我们有话好好说好不好?”
说着,还把自己的奥赛一等奖奖状拿了出来:“你看,我得了一等奖,好几万块的奖金呢,还收到了好几个国外大学的offer,你不为我开心吗?妈妈?”
听到这里,女人的嘴角才露出一丝笑意:“小意,你永远都是妈妈的骄傲,可是,妈妈真的太累了,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我再也过不下去了,求求你,放过妈妈吧。”
女人说罢,就要伸手爬上栏杆。
温稚意目眦欲裂,她伸出手,想去拼命拉住母亲,“妈,我叫爸爸回来好不好?咱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您不是想回H市吗?我们现在就搬回去,不留在这里了好不好?”
岂料,听到温稚意提起她爸爸,温妈的情绪更是崩溃到了极点。
她惊声尖叫:“不要提你爸爸!我已经不干净了,我配不上他了!”
温稚意却敏感地捕捉到了温妈话里的重点:“什么不干净了?妈,你到底怎么了?”
温妈漂亮的眼睛里已经蓄满了泪水,她甚至连对女儿说出真相的勇气都没有,现在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她不再犹豫,转身,果断地从阳台上跳了下去!他们家住在最顶层,七楼。
温稚意只来得及抓住女人翻飞的一小片衣角。
她浑身都在颤抖,灵魂都好像要随着母亲跳下去一样。
她只是凭着自己下意识的反应,冲了下去,还不忘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可是有什么用呢?
母亲落下去那一刻的神色,竟然格外满足。
就好像是,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温稚意跑到楼下时,正对着母亲充满鲜血的脸。
女人躺在血泊里,已经快没了气息。
她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才能动的,只记得,当她爸爸不顾一切的赶到医院时,自己已经在ICU前面的椅子上呆坐了半个小时了。
温爸那张写满了担心的脸闯入了她的视线。
“小意,妈妈怎么了?”
温稚意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甚至说不出一句整话。
就在这个时候,ICU的灯亮了。
面色凝重的医生走了出来。
“我们很抱歉,病人还是没有抢救过来,她的肋骨断裂,插进了重要心肺器官,加上患者本身求生意识就不强..对不起病人家属,我们尽力了。”
“节哀。”
温爸根本就不敢相信,早上他出门时,还好好的妻子,现在怎么就变成了一具躺在床上的冰冷尸体。
他强扯出一抹笑容:“医生,你在跟我开玩笑是不是?我妻子她不会有事的对吗?还是说躺在那里的根本不是我老婆!”
“先生,对不起,但,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继续活下去,请节哀顺变。”
医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温爸又看向还呆坐在那里的温稚意,他紧紧抓住温稚意的手,问道:“小意,妈妈到底怎么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温稚意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失去了灵魂的木偶娃娃。
“妈妈,从楼上跳下去了。我,没有拉住她。”
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松开早已握出深深指甲印的手,那里是一小片丝绸衣角,温妈以前最爱穿的衣服,现在她握着的,只是一小片没有温度的布料而已。
一看见这个,温爸的眼泪就在此刻决堤。
高大的男人伏在少女的膝盖上,哭的背一抖一抖的,像个孩子。
坐在椅子上的少女神情麻木,好像对生活再也提不起丝毫兴趣。
一家人的所有希望似乎都在此刻崩塌,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再也看不见丝毫光明。
沈予夺很久没有联系上温稚意,给她发消息不回,打电话也没有人接。
无奈,他只能在少女家的门口等待。
路过的邻居对他指指点点:“这是老温家女儿的同学吧?还在这里等呢,听说老温他老婆昨天跳楼啦!死的可惨了,他和他女儿现在都还在医院里呢!”
“唉,是啊,老温一家人挺好的,尤其是女儿,长得标致水灵的闺女,这下可好咯,18岁就没了妈妈,小姑娘以后日子要怎么过啊。”
“咱们邻居以后能帮的就多帮一点,人家也挺不容易的。”
“是啊是啊,走吧。”
听完那两夫妻的对话,沈予夺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什么?肖阿姨跳楼了?怎么会这样?那温稚意现在岂不是??
他心急如焚,想知道温稚意的状态,可她在哪家医院,沈予夺也无从知晓。
他只能蹲在温稚意的家门口,等她回来。
少年像是感觉不到疲惫似的,也没有吃任何东西,连水都没有喝。
窗外逐渐暗了下来,月亮借着树梢爬上了天空。
少年形单影只的倔强身影在楼道昏暗的路灯下被拉的很长。
温稚意的手机关机了,他联系不上她。
肖阿姨出了这种事情,她肯定很难受,要不自己去买点东西给她吃?温稚意这个时候肯定饿了。
沈予夺这样想着,就准备站起身来,去楼下的面包店买点吃的给她。
就在这时,他的耳边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第119章 温暖
温稚意面无表情地走了上来。
看着蹲在地上、满脸疲惫之色的少年,少女一声不吭,伸出手,把他拉了起来。
沈予夺心疼地看着面前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温稚意,伸出手,与她十指相扣,“我听说肖阿姨的事了,温温。”
温稚意没说话,只是攥着他的手更紧了些。
“别怕,温温,我在呢,我在。”
沈予夺不再犹豫,一把把少女揽进怀里,他抱得极紧,想要温暖眼前的少女,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中,沈予夺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发顶。
换来的是少女更紧的回抱。
他们就像两只浑身历尽摧残,遍体鳞伤的小兽,抱在一起,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温度,相互温暖、又相互治愈。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才发出一声嘶哑到极致的低泣声。
可在沈予夺听来,那更像是痛苦的呻吟,那是一种忍到极致,却又不敢发泄的痛苦。
温稚意低声说道:“沈予夺,我没有妈妈了。”
“她当着我的面,从七楼跳了下去。”
少女的声音带着不自觉地颤抖,她现在脑子里全是妈妈从阳台上纵身一跃的画面,还有女人躺在血泊中,看向她的最后一个眼神。
温妈似乎已经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很久。
沈予夺没有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点。
“温叔叔呢?”
“联系殡仪馆去了,我回来给妈妈选遗照。”
温稚意从他的怀里挣脱,眼眶红的厉害,颤抖地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的一切都是从前的样子,甚至更为干净整洁,温妈临走之前,还仔仔细细地把家里打扫了一遍,给花浇了水,窗户旁边的绿萝生机满满,欣欣向荣地往上生长。
一切温馨而美好,女人似乎不想让自己的离去影响到他们的心情,家里的一切摆设都没有变,还是她离去之前的样子。
而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令人心痛。
都说人走了之后,那些曾经的争吵和窒息,都会慢慢被淡化,留下来的只有无尽的惋惜。
记忆中母亲发病时狰狞的脸色已经逐渐的淡去,美好的记忆深存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