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爱——之越
时间:2022-06-13 08:33:12

“麻烦小顾总,我可以自己回去——”
顾洵皱着眉,回头看她:“还不跟上?”
时栗看了眼管家,后者笑着朝她招招手,说了句:“小时老师,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三天后见。”
不过,外面的天实在是黑的彻底,时栗对这片地方也不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顾洵身后,离开顾家别墅。
一接触到新鲜空气,时栗立刻觉得脑袋清醒了不少。
从外面看,顾家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人一进去,仿佛被扼住喉咙,喘不上气。
她转过头,看向前方带着她走到车边的男人。
身形宽大,单看肩膀,就是能让人依靠的宽厚。
这无论如何,和瘦弱的十三都不一样。
她为什么会把这个人认成他啊。
时栗无声叹气,暗骂自己是找人找到魔怔了。
很快走到车前,顾洵已经帮她拉开门。时栗当着顾洵的面,明目张胆地拍了张车牌号,发给舍友闻雯。
顾洵并未评价这举动,依旧十分绅士地撑着副驾驶的门,耐心等候时栗上车。
既然别人拉开车门,时栗也没有再坐到后排的道理,她道了谢,坐进副驾驶。并且在顾洵上车前,绑好安全带。
车子发动,时栗立刻打开和闻雯的位置共享,时刻报平安。
她跟顾洵,顶多比陌生人再熟0.0000001%。
车内开着暖气,时栗稍稍把窗留了条缝,好让自己能舒服点。
顾洵从头到尾没多说一句话,这态度,和接时栗过来的专业司机有的一拼。
时栗忍不住,又去看他。
虽然她潜意识已经否定了这个人是十三的可能,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时栗还在纠结要不要直接问问他,顾洵却先开了口:“我脸上有东西?”
彼时的时栗已经收回视线,完全不知道他说的是这个。她这次明目张胆地看过来:“没有啊。”
“第四次,”顾洵生怕她听不懂,“这已经是你第四次看我了。”
被抓包,时栗却不慌,把早早想好的理由搬出来,先夸顾洵长得好看,又问道:“小顾总有女朋友了吧?”
顾洵一顿:“还没。”
“那应该有很多追求者了?”
“还行吧。”
话题到此终结,空气都替两人尴尬。
时栗舔舔干燥的唇,终于问出口:“小顾总,和思迪是亲兄妹?”
“嗯,亲的,差十四岁。”
这个回答,和顾思迪说的一模一样。
时栗失落地垂下眼,盯着手机壳上趴着的小猫咪发呆。
车子继续向前行驶,赶上晚高峰,堵在高架上。
“刚才的问题没问完,”顾洵手指敲着方向盘,问,“你在北京上大学,最后却不留这里?”
“北京……不太适合我,家乡是个小地方,但是特别安宁,我没什么志向,以后陪父母近一些就好。”
顾洵屏住呼吸,接着问:“你家在?”
“淮南。”时栗笑笑,“安徽。”
顾洵没说话,左手从搭着变成了握着,力度大到指尖都失去血色。
他听见自己突然沉下来的声音:“那为什么……考来这边。”
既然不喜欢热闹的大城市、既然想陪伴父母,为什么——
“我来找个人。”
顾洵脸色一变,把脸转向窗外。
“一个失联很多年的朋友,希望能找到,”时栗越说声音越小,“北京……实在太大了。”
顾洵的手已经攥成拳,落在腿上,直到身后的车响起喇叭,催促他向前,才回过神,发动车子开下高架。
车子从繁华驶入宁静,喧嚣热闹抛在身后,眼前是稀少车辆通过的十字路口。路灯点缀在街边,刚下完雨,地上湿漉漉的。
又是个阴天。
副驾驶上的人已经睡着,看得出来意识已经进入梦乡。眉头却紧锁,睡得很不安稳。
顾洵看见学校大门,慢慢把车停下。而后熄灭发动机,借着路边灯光,肆无忌惮打量起身边的人。
果然,她还是和初见时一样温和,不管是对待孤身一人的他,还是九岁的顾思迪,都有无限耐心。
顾洵没忍住,伸出手拉下她的口罩,露出素净的一张脸。
害怕弄醒她,顾洵的手指顺着她脸颊,隔着空气一点抚过,眼中满是眷恋和渴望,却还是在想到什么时,顷刻散去。
他不再是那个拿到糖果就会高兴的孩子了。
不管是没吃到的兔子麦芽糖,还是眼前的时栗。
他都不配再拥有了。
顾洵嘲弄地笑笑,转而看向她手腕上绑着的小彩绳。时光流转,借着倾斜进来的萤火灯光,曾经光彩的编织绳手绳几乎被洗成白色。
他手指鬼使神差地摸上一个个小而简单的编织结节,拇指和食指分别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往下抚摸,最后完整地,将女孩的手腕握在手里。
男人落寞表情,连同所有情绪,都被吞噬在车内的黑暗里。
他张张嘴,最后苦涩地笑了笑。
许久之后,他感受到右手的僵硬,忍住不往下施压力量。
“栗子。”
他轻声喊。
身边的人皱着眉,还在睡梦中。他说的话,时栗一个字都听不到。
顾洵解开安全带,在狭小的空间里,费力地在她面前弯腰,闭上眼睛,轻轻亲吻她的手背:“一定要……原谅我。”
 
第4章 Chapter 04
 
时栗又做了个梦。
同样的阴天,她站在十字路口的正中心,像是在寻找什么人,正在焦急地四处张望。
周围人来人往,她格格不入。
但时栗依旧倔强的,等在原地,不肯往前迈一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有人喊:“栗子——”
栗子,时栗的小名。
这两个字他喊得小心翼翼,声音都在发抖。
时栗猛地回头,只看到一道背影,很快就被渐行的人群掩盖。
梦里的她发不出声,只能努力地朝他伸出手,疯狂地想追过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他。
问问他过的好不好,那家人是不是真如院长所说,对他如亲生孩子一样爱护。
路口的行人瞬间多起来,时栗被钉在原地,目送那人背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只能不停喃喃喊着十三。
不知是不是这声起了作用,时栗突然觉得浑身发冷,无意识地往热源缩了缩——
怕时栗受风,顾洵把外套盖在她脸上,跟门卫解释后,他看了眼开来的轿车,决定抱着她回宿舍。
要是被有心人看见,时栗大晚上的被一辆车送回来,还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顾洵努力屏蔽怀中人的低语,忽略因为发烧怵冷寻找热源往他怀里钻的小脑袋。
这么多年,还是只吃她这套撒娇的小伎俩。
时栗很轻,顾洵抱着她回到宿舍楼下,并不是难事。
何况在进学校大门前,他已经用时栗的手机,给她的室友发了消息,请求她们下楼来接时栗。
应该,在半路上就碰得到。
顾洵垂头看着被那件外套,无声勾唇笑了笑。
他从没想过,还能再和时栗相遇。
相隔十四年,时栗还是当年执着又善良天真的模样,像块无暇的美玉,容不得一点杂质。
她总是这样,待人永远温和,不管这个人性格多么恶劣,时栗总是耐心又温和。
总是这样——
最后,应该会有个人被她的特质吸引,以一个正大光明的名分,陪她走完这一生。
这个人,注定不会是他。
顾洵笑容有些苦涩,抱着时栗的双臂无意识收紧。他疯狂地想把她嵌进身体,想把她捆在身边,不让她被任何人看见,让她从今往后,眼中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奢望永远是奢望,是个不会成真的美梦。
寂静的晚上,远处传来几人奔跑的声音。顾洵听见动静,淡漠地抬起头。路灯下有三道身影急匆匆跑过来,他最后再低头,隔着外套看她一眼。
室友三人跑到顾洵身边停下,为首的是闻雯,顾洵见过,下一届学生会长的候选人。
天色太暗,闻雯没认出这是顾洵,直到跑到面前,撑着腿喘气时,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麻烦你们了,大晚上的还下来。”
闻雯震惊:“顾……小顾总?”
顾洵把睡得半梦半醒的时栗放下来,她无意识往顾洵肩上靠。顾洵一只手揽住她的肩,眉眼认真地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看向闻雯:“拜托你们,照顾好她。”
闻雯把时栗接过来,另外两位室友上前一左一右扶住她,试着她滚烫的额头,往宿舍楼方向走。
从这边到宿舍楼,不过一百米。
把时栗交给室友们,顾洵也放了心。他收回视线,看向一边面露顾虑的闻雯,主动解释:“她今天给我妹妹上钢琴课,我回家,顺路把她带回来。”
闻雯点了下头:“嗯,谢谢小顾总送我们家栗子回来。”
顾洵:“不用,顺路而已。”
随后,顾洵离开,闻雯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过头。
脱掉外套,顾洵穿的单薄,夜色浓重,路灯萧索,孤零零的一个人。
闻雯皱起眉。
真是可笑,她居然看着顾洵的背影,觉得他有些可怜。
时栗被室友带回宿舍,迷迷糊糊被喂了退烧药后,送到床上休息。
闻雯叹气,用衣架把那件黑色西装挂在时栗床头。
另一位室友听见闻雯这声长叹,问她怎么了。
闻雯摸摸时栗滚烫的额头:“沾上顾洵这种人,可不是好事。”
室友只笑闻雯想太多。
时栗很久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整晚都没有做梦,睁眼到天亮。
她闭着眼睛去摸手机,呆愣地盯着时间,突然想起今天还有课,猛地坐了起来。
正在吃饭的闻雯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有课。”时栗起的太快,捂着有点晕的脑袋,“要迟到了。”
“给你请了假,”闻雯往上递了个保温壶,里面装着食堂的莲子粥,“吃点吧。”
时栗没什么胃口,但知道这时候必须要吃饭,接过杯子一勺勺僵硬地往嘴里灌。
闻雯顺着梯子爬上来,坐在时栗床边,倾身过去摸她额头:“可算退烧了。”
时栗背靠着墙,吸吸鼻子,低下头用勺子拨着杯子里的粥,对昨晚发生的事情完全没印象,她问道:“昨天……我怎么回来的?”
闻雯仔细看着时栗的表情,冷静阐述事实:“顾洵送你回来的。”
时栗的手一顿,随后抬眼看闻雯,疑惑又惊讶:“顾……洵?”
闻雯抬手随意指了下:“喏,他外套还在这儿呢。”
时栗看过去,果然是他昨天穿的那件。
想到他淡漠的眼,时栗眼里有一点点的失落,她收回眼,继续吃粥。
闻雯对时栗了解够深,在她眼中,时栗乐观,像个不会落山的小太阳,能给身边人带来温暖和快乐。
这是她第一次,从时栗脸上看到低落的神色。
还有昨晚顾洵细心整理的温柔……
这么看来,她昨晚的猜测得到印证,时栗和顾洵的关系,不是简单的代课老师和家长。
闻雯终于喊道:“栗子。”
时栗眼神有些空洞。
“离顾洵远一点。”
闻雯接着说,“上次商学院请他来演讲,我负责跟他们对接,跟他短暂接触过一段时间。”
“全程没有笑脸,嘴上说着谢谢,你却感受不到一点真诚。不止是我,我们当时负责这件事的所有人一致认为,顾洵是个无比虚假的人。”
“你是外地人,顾家在北京的地位你大概不清楚,我来跟你说。”
闻雯家里也是做生意的,通身也是奢侈品,但和顾家根本没法儿比。
顾家上面几代都是北京的生意人,算是上层资本行列,是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的高枝。
而顾洵,则是圈子里公认的,顾家这几代人里,最狠厉的上位者。
别人谈不成的合作,他跟对方聊一聊,对方代表出门就签了合同。和供应商谈条件,他能以最快的速度敲定价格最低的合约。尤其是在谈判桌上,几句话把别人憋死。
顾洵十八岁坐上总经理的位置,今年是第五年。这五年里,顾家的产业扩大数倍,本人也深得顾家长辈的喜爱。
“栗子,这种不是我们能轻易碰的人,你跟他相处,千万小心不要吃亏。”闻雯回想起昨晚顾洵看向时栗的表情,接着说,“年纪轻轻身居高位,他心思太深,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个人。”
时栗一杯粥见底,她恢复了些力气,朝闻雯笑:“谢谢。”
“应该的,平时都是你照顾我们,上次我把腿摔了,还是你每天扶着我上下学呢。”
闻雯拉过时栗的手,认真道,“我们栗子,应该找一个干干净净的人。”
——而不是顾洵这种。
时栗又一次看向黑色西装,想起它的主人。
闻雯是北京本地人,对这些事情了解得足够多,时栗也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可她就是不死心,轻声问:“顾洵,是从小养在顾家长大的吗?”
“当然,我小时候还见过他。”闻雯抬手扶额,“你不提起我都忘记了。”
“大概四岁吧,我去闺蜜家里玩,刚巧顾洵也住那个小区。见着他和几个同岁的男孩正在欺负一个小男孩,还是我闺蜜爸爸上前阻拦,把那个孩子救下来的。”
闻雯撇撇嘴,“他小时候很不懂礼貌,对长辈大呼小叫。我爸妈当时还说,顾家家教森严,怎么出了这么个小辈。”
时栗很平静:“然后呢?”
“我第二次见顾洵是两年后吧,顾氏年会,我爸爸作为顾家的合作商出席,我也跟着去了。”
间隔的时间太久,闻雯只能努力回想着长大后爸妈聊起的闲话,“顾洵那时候特别乖,和之前完全不一样,跟着顾家爸爸敬酒,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他们走了以后,那桌人还开玩笑,说顾家治孩子还真有一套,皮孩子都收拾的服服帖帖。”
时栗攥紧被子,后脊开始发凉,她顿时脸上血色尽失:“可能,不是教育的问题——”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