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铭停在楼下,把人送进屋檐底下,才转身回去,他注意到车后面的黑色小车,感觉有点奇怪,却没多在意。
第41章
岑铭的车驶走后,谢淮则推开车门,闯进雨中,走进了单元楼。
电梯尚且未到,江槐絮在等待的同时发了个信息给谢淮则,询问他在哪。
但没想到,心里念着的人下一秒便出现在了面前。
江槐絮转过脸,看见男人一身带着雨气的样子,微愣着说:“你怎么淋湿了,看来我下回得在你车上放把伞才行。”
她似乎觉得不够,又说:“我的车也要,我好像也总是忘带伞。”
谢淮则一改反常,忽略了许多次她的话,没由来地说:“是不是跟那样的在一起更有趣?更舒服?”
江槐絮反射弧有点慢,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只听见“叮”的一声,电梯到了,她下意识便想往里走,却被一股力道制住行动。
电梯门开了一会,感应不到便重新关上。
她的视线落在紧紧牵住她的手腕上,又缓缓挪到谢淮则的脸上。
他的碎发遮住了眉宇,发梢上,雨滴徐缓坠下。眼底很沉,似是装不下任何东西,又像是饱含着复杂的情绪。但面容坚毅,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江槐絮柔声解释道:“你说岑铭啊?他就是我朋友介绍的那个,在网络公司上班的,我们只是谈工作。”
“那这个呢?”谢淮则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物品,摊开手心。刚才打架时,他从赵骁手上夺回了耳坠。
“奇怪,你怎么找到的?”江槐絮惊讶。
“奇怪么?赵骁给我的。”谢淮则一字一顿地说,话里带着凉意。
这个名字对江槐絮来说是陌生的,但她读出了谢淮则的语气,不太理解地回:“什么意思?”
“婚礼上认识那男的,你知道对吗?”
看江槐絮逐渐领会的神情,谢淮则确定了这个事实,“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他的语气没有软和,反而更加坚硬冰冷。
受这种的对话影响,江槐絮脸上的笑意淹没,话卡在喉咙里,上下浮动,一时间说不出口她最初的想法。
她这幅难以启齿的模样落在谢淮则眼里,便成了躲闪。
“没话说了?”谢淮则问,根深蒂固的拧巴在此刻一一现身,将他惯有的主动击碎,最后形成浓厚的敏感,“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真的在意过我,所以不愿跟我袒露,又或者始终选择避重就轻。”
江槐絮默了默,回答了之前的问题:“那人是纠缠我了,但我和他什么都没有。”
赵骁做过的混蛋事和玩的花样,就算谢淮则没亲眼见过,也是听过不少版本的。那些人畏于权势,败于金钱,甘于成为有钱人的消遣。当然不乏心性坚定的,但最后仍屈于被迫。
江槐絮被赵骁盯上,又因为谢淮则这一层死敌的关系,他压根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谢淮则双眸死死盯着她:“是不是对你来说,这些都不是大事?是不是真发生了什么,你才会把这当成事告诉我?”
但是在江槐絮眼里,却不是这么一回事。她抬眸看他,不可思议地问:“你是在怀疑我?”
她的情绪彻底被挑起来,脑里像是储存了一团浆糊,将坏情绪全都裹在一起,“难道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这么廉价?丝毫不值得你对我抱有信任吗?在你看来,什么男的我都会看上是吗?”
一连抛出的问题掷地有声。
“你如果真这么想,未免太幼稚了。”
江槐絮艰涩地说完这些话。
明知道言语不是心中所想,却倔强地忍不住脱口而出。
明知道这么说下去会不好,却难以承受所有情绪挑拨。
楼道外有人进来,见一男一女对立在电梯旁,忽地噤声。一时陷入了沉默。
那人按动了电梯,感应门旋即打开,江槐絮有点心累,理智回笼,她知道两人现在情绪上头,说话也比较偏激,不想再多说什么,“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谢淮则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能说出来,挽留的话似乎都显得可笑。
说完,在电梯门关上前,江槐絮踏了进去。
电梯很快关上,谢淮则站在原地,才自语般说:“不是……”
电梯内很安静,先进去的是个阿姨,她拎着伞在抖上面的雨水,透过镜面瞥见江槐絮的神色,忍不住开口:“小姑娘,你和男朋友吵架呐?”
江槐絮愣了愣,礼貌地回:“嗯。”
阿姨秉持着想开导的想法问:“为什么吵啊?”
这问题难倒江槐絮了,她也不知道缘由,平白就遭了一顿质疑,“我也不清楚……”
“其实两个人在一起,吵架是常有的事,只要把矛盾解开就好了,你们年轻人就是不够直率,要是有什么说什么,怎么会把事情复杂化呢?”
说着,阿姨叹了口气,“冷静一下也好,说不定就想清了。”
想到刚才的对话,江槐絮神情一僵,对着电梯内的镜面一看,才发现她的眼眶湿润,迟缓地察觉到涌上鼻子的酸意。
明明两人昨天还很好,白天也很好,怎么就像是突然炸开了一样。
–
谢淮则站了许久,雨势逐渐变小,他回到车上,用纸巾擦干净耳坠,从手套箱里摸出一个空盒子,把耳坠放进去。
他翻开了微信,点进了聊天窗口,上面还是江槐絮问他在哪的信息,就在他们吵架前一刻,她还关心着他。
指节停顿在屏幕上,却始终未动。
谢淮则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了深吸一口,缭绕的烟雾模糊了视线,如同万千雨丝模糊了窗口。
错的人是赵骁,是赵骁挑拨离间。
他不应该感情用事,不该怪她的。
她没有错。
她说的对,他确实幼稚。
江槐絮洗完澡出来,雨还没停,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双眼往下望,黑色的车不知道停留了多久,始终没有开走。
她目光一怔,又发狠地把窗帘扯回来。
爱走不走。
江槐絮上了床,一直玩着手机,玩着玩着又调回微信,置顶的位置什么动静都没有,看着看着,她只觉眼前又模糊了。她伸手背揩下眼泪,咬着唇,把屏幕摁灭。
夜无声漫过风雨,所有声响最后重新归于沉寂。
楼下的小车内灯亮了一晚。
谢淮则的手指麻木地在屏幕上敲打,最后犹豫片刻,才点了发送。
天空逐渐露出鱼肚白,云层徘徊不前。窗外清新的空气传来,谢淮则抬眸看了眼,已经抽出来的烟蒂又被他塞回了烟盒。
手动了动,启动车子,前轮缓缓碾过地面的烟灰。
江槐絮睡得并不好,她干躺了很久才睡着,隐约听见一阵车子启动的声音。她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可是却依旧难以入眠。
她放弃了挣扎,伸手往床头柜一摸。手机的亮度有点刺眼,她看了下,才六点半,电量早已充满。屏幕正中央,是一个微信信息提醒。
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点进去查看。置顶上面是一个小红点。
数字表明只有一条信息。
备注下未显示完整的话,她根本没看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好点进去。
白色的对话框很长,她还要往上拉一点,才能看到顶端的内容。
【今天的天气非常不好,暴雨来得突然,也像我突如其来的坏脾气。语气不好,态度强硬,导致你被传染这样的情绪,让你承受这样不堪的我,非常抱歉。
姐姐,或许你会失望吧。我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那个温顺懂事的我,只是为了在你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真实的我自私、疯狂、卑劣。我并非想打着爱的名号来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但请你相信,我是关心则乱。
耳坠的事是我误会你,在听到消息的一刻,我第一时间赶来见你,明知道是赵骁故意激怒,却心口不一地把情绪带给你,明明最无辜的人是你,却因为太过于害怕失去而对你产生怀疑,逼你正视和直面子虚乌有的事。对不起,在你底线的边缘试探,如果有可能,希望你可以原谅今晚的一时冲动和自乱阵脚。
姐姐,从以前到现在,我只在意你,也只想了解你的了解,所以你的一切想法和行为我都会关注。是因为你,才赋予我喜欢的意义。但这次误解了你的想法和会错意,是我的不对。我其实不像表面的游刃有余,当你答应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真实的感觉从头到尾包围着我,我担心你是一时兴起,担心时间久了你会对我失去兴致,这些都是不可控因素。我想和你好好谈恋爱,所以当其他人介入我们的感情,便也成了影响的致命因素。
我承认,看见别的男人和你靠近会吃醋,知道赵骁那种人想靠近你,会发了疯地害怕。但我也的确困在死胡同里钻牛角尖,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给你带来了不好的恋爱体验。这和你说的如出一辙,在这件事情的处理上,我的做法很不成熟。用眼睛看,用耳朵听,都能理解一个道理,世上少有完美的爱情,经营一段感情肯定会遇到挫折和误会,希望我们也可以成为由这些不可省略的步骤磨合出来的一对。所以,能不能不要失去对我的信心?
我不希望琐碎和烦恼成为我们之间的隔阂,环境、人为、家境一类因素都不应该成为破坏我们的锋刃。信任是两人的事情,我相信你的爱,也会对你深信不疑。只是人总是贪婪无厌,我想得到更多,但偶尔的自卑却会让我转醒,希望你能够依赖,也喜欢我多一点,不只是止于现阶段,我不愿无形的距离感像一条湍河横在中间,而我们只能隔岸相望。
最后,还是要再说声抱歉,怪窗外的雨声,怪无端的争执,怪我,让你今晚出现一个不安的梦。】
第42章
爱让人变得胆怯,却也让人轻易放下姿态。
江槐絮看了一眼发送的时间,五点半。
忽然心头一酸。
事出有因,她没有在第一时间主动问清楚,反而任凭双方的冲动发酵,一味说出重话,固执地抢做占理的一方。
她又能有多成熟呢?
谁不都是感情里的探索者。
在信息输入框里反复输入,酝酿了满腹想法,却又写不出真实感受,最后还是逐字删去。江槐絮掀开被子起身,去洗手间洗漱换衣服,随后驱车出门。
赶到谢淮则家里的时候,她忽然有一种十分久违的感觉。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借着酒醉让她记住生日密码。
如今她站在门前,颤抖着手,却没有输入那串早已倒背如流的密码,而是轻轻按了门铃。
等待人开门的时间里,江槐絮斟酌了很多措辞,但门被人从里面拉开的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不动,她所想的字句转瞬清空,脑海里读不出言辞的储存记忆,只剩胸腔的热度还能清晰感受到。
在双目对视的时候,江槐絮已经败下阵来,不由自主地向前几步,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个拥抱。
江槐絮喉咙哽咽,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侧耳听见男人胸廓清晰有力的震动,她才突然觉得真实起来。
“怎么就过来了?”
谢淮则的手垂在两边,他发出那段话后,没收到任何的回应,便不知江槐絮的内心想法,他甚至有点惧怕眼前的拥抱只是个假象。
或许在她看到文字的一刻,已经将这份感情与无趣划上等号,或许拥抱也成了无趣恋爱游戏的祭奠。
还没等他意识过来,一双小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带到了她的腰后。怀里的人带着鼻音开口:“怎么吵个架,就连抱我都不会了。”
他的手下意识揽紧了些。
又听见江槐絮自顾自地说:“小作文写的还挺肉麻,但是我承认,被你说服了。”
“所以,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昨天的事?”江槐絮半垂下了眼帘,敛去眸里的水光。
谢淮则彻底舒了口气。
这件事说起来并不复杂,无非是赵骁单方面挑衅谢淮则,最后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客厅开了暖色的灯光,江槐絮和谢淮则面对面坐着,这时,她静静盯着谢淮则,却见他一直微侧着脸,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江槐絮抬起他的下巴,他没动,于是江槐絮往右移,视线扫过,发现了他下颌处的伤,不止那里,便是脖子后也有玻璃碎片刮过的伤口。
昨天楼道太暗,没有注意到他受伤,她心里又自责又心疼,皱着眉凑近:“你打架了?”
伤口被他处理过了,但上面的刮痕让江槐絮心惊,她又靠近了点,试图看看有没有残留的碎片。见谢淮则没有回话,她撩开他衣领,肩颈处也有伤口。
谢淮则不太在意地开口:“没事,已经上过药了。”
他不敢让江槐絮看见,满身戾气的那个他。
“赵骁是想占我便宜。”江槐絮突然说。
谢淮则眸色不可控制地泛起狠意,随后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将他攥着的五指一根根掰开,取而代之是她手心的温度。
“所以我把他揍了。”江槐絮眨了眨眼。
谢淮则的神情骤然一松。
“他刚开始说他见过我,我以为只是搭讪的话术。”她看了看谢淮则说,“现在看来,你应该和他早就认识了吧?”
谢淮则没有否认:“嗯。”
他没想瞒着江槐絮,尽管那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好回忆。
谢淮则是初中认识赵骁的,两人是同班同学。赵骁爱闹,经常跟班里的几个不良学生走在一起,在那个年纪,他们除了游戏,便经常把女生的身材和烟酒挂在嘴边,满嘴的荤话,满身的坏劲。
比名字先认识赵骁的,是他的人格。谢淮则对此嗤之以鼻,但也从未想过和他产生交集。虽是同班,他却不知道赵骁叫什么,也没兴趣认识。
初三的时候,他们才真正有了交集。大概是因为家庭原因,赵骁那时在潼川跟着叔叔生活,他格外依赖这个叔叔,但是他叔叔犯事了。那天警车开到街道,逮捕了他叔叔,而带队警察,亲自拷住赵骁叔叔的人就是谢淮则的父亲。
谢靖参加过一次家长会,而且当时还与赵骁叔叔交谈过,因此赵骁记得很清楚,他也猜到了家长会那次交谈估计就是试探。
赵骁的父母把他放养,他被叔叔纵容着长大,他不肯相信叔叔真的犯了罪,也偏激地认为是警方办错案。
但他脑子缺根筋,自己不好过,便让别人也不好过。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方法。
诋毁才是最强的攻击方式,尤其是对那些信誓旦旦的正派而言。
他在学校散播流言,诋毁谢淮则的父亲,每每遇见谢淮则,总会讽刺谢靖是一位“秉公办案”的警察。
谢淮则当然忍不住,于是在赵骁再次跟着他回家的时候,他动手打了赵骁,可赵骁是什么人,总带着一群讲义气的“好兄弟”,他没打过,而是回家还遭了谢靖一顿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