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明灭可见。
脚下踩了一地烟头过后，他方才驱车离开。
此时已快十一点，霓虹灯璀璨地点缀着这个繁华的城市，一点儿也没有要休息的意思。
陈绩打开车里所有的窗户，任凭凛冽的寒风变本加厉地吹进来。
他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开着，不知不觉，他竟然发现自己停到了林晚租住的老小区。
陈绩有些自嘲地勾了勾唇角，靠边停下。
他拿起手机，找到了林晚的电话号码，却又停下。
随即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抬头却发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
林晚穿着白色毛衣，咖啡色的裙子，一双黑色的短靴，她将下巴都缩进了毛衣领子里，笔尖冻得通红，夜风将她又黑又长的头发轻轻扬起。
只看一眼，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莫名安心。
她在煎饼果子摊前停了下来，等了几分钟，拿着煎饼果子边走边吃。
他关上车窗，默默看着她从自己车子不远处路过，眼里不觉洒满柔光。
他默默看着她进了小区，才将追随已久的视线收回。
这个小区在市中心，离陈绩的公寓不太远，周围配套都比较齐全，只是难免老旧。
小区大门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虽已深夜，这里却还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各种小吃摊生意正是好的时候着，甚至还能透过灯光看到烤红薯锅上缠绕在空中的雾气。
烧烤摊上聚集着三五成群的人们，各自围着小桌子坐下，一边喝酒，一边笑着。
陈绩许久没有留意到这样的烟火气。
这些年，总是忙着赶路，几乎半分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自己。
直到最近遇到了她。
她让他想起了那个很久以前的自己，以及很久以前，单纯而美好的岁月。
估摸着她已经上了楼，陈绩才再次拿起手机，没忍住还是拨通了她的电话号码。
林晚刚刚换了拖鞋窝在沙发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手机就响了。
一看是陌生的电话号码，但却莫名有些眼熟。
这么晚了，实在想不出来会有哪个陌生电话打过来，但她犹疑了下，还是接了。“喂？”
“是我。”陈绩右手拿着手机，左手一时竟有些无处安放，在车里四处摸索着。
“陈总？”听筒那边的声音，冷冷的，一听就知道是陈绩。
只听他淡淡回道：“嗯。”
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好像十分疲惫，林晚忍不住关切道：“这么晚了还没睡吗？”
陈绩把玩着手里的黑色打火机，声音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刚忙完，你呢？”
“我也是。”林晚抱着沙发上的黄色抱枕，又是一阵沉默过后，问道：“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电话里的安静了两秒，才听到他回答，方才一瞬的温柔仿佛就是错觉，又变成了平常不近人情的语气：“就是，就是想问问你，这期的稿子，怎么还没交？”
林晚差点将刚喝下去的水喷出来，果然是陈绩，她还期待着这样的人，会存有一点点人性，现在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
“这不还没到截止日期吗？”林晚压制住内心的怒气还有委屈，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来：“还是，你要我现在就交？”
“不，也不是，就，问问。”陈绩拿着打火机的手，不知何时捏出了些汗渍。
林晚有些莫名其妙，“哦，那没事的话，就，晚安？”
“嗯，晚安。”陈绩将电话从耳朵边拿下，看着她挂过后，才放下手机。
林晚挂了电话这才发现，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给对方打过电话。
更别提在这有些暧昧的深夜。
时隔多年，一切都竟然变得如此陌生。
她盯着手机屏保发了好一会儿呆，然后打开刚才的通话记录。
跟多年前一样，每次跟他打完电话，她都会打开通话记录，看着上面的通话时间，恋恋不舍地回味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而下一秒，林晚盯着屏幕，忽然睁大了眼睛。
明明是重逢后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可为什么这里却分明有好几次拨出和接听的记录？
再看下时间，林晚终于回想起来，难怪她之前总觉得刘秘书有点眼熟，想来应该是她去相亲的路上，不小心差点撞到前面的车摔倒在地，从车上下来看他有没有事的人。
好家伙，她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刚刚接电话的时候，看到号码会觉得眼熟。
此时那句冷冰冰的话又在耳边重复播放：“我不喜欢没有时间观念的人。”
原来，他竟然就是那个没见到面，还莫名其妙几次三番挂她电话的奇葩相亲男陈先生！
第26章 瘦若两人
发现上次的相亲对象就是陈绩时，林晚立马就想打电话回去问他，可拨了号还没接通却又挂了。
想发一条微信，可编辑来编辑去，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不知道他是否知道相亲的人就是她，如果知道，那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知道，他又为什么会来相这个亲呢？毕竟他俩完全是天差地别，八竿子打不着。
那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既然来相亲，说明确实是没有结婚，或者，现在是属于单身的状态，不然，他就是个十足的大骗子，但以他如今的地位和财富，完全没必要骗她这么个平平无奇的社畜小姑娘。
难道，这么多年没见，他成了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变态？
想到这里，林晚使劲在被窝里摇了摇头，这都什么跟什么？！
而越是睡不着，林晚的的思绪就越不受控制。
小学时候纯真可爱的他，高中时候阳光飞扬的他，以及如今冷酷而又陌生的他，都一一在她的脑海里闪现。
为什么他会高中毕业后就了无音讯，然后突然出现，又希望他们跟还跟从前一样熟络？
怎么可能一样呢？！
一想到大学填志愿被他放了鸽子，林晚就憋了一肚子火，再加上相亲被他挂电话打脸的事情，她更是有气无处撒。
想来想去，干脆当面问个清楚好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第二天，林晚还是决定约陈绩见个面，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发了微信，对方却回复说在出差，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去，林晚只好先暂时作罢。
*
下午，林晚正在工位忙着手上的事情，却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果然是周棠。
周棠依旧光彩夺目，美得张扬，让人很难不注意到。
她笑着在莺歌老板夏总秘书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没往林晚这看，而是径自去了莺歌老夏总的办公室。
莺歌不算大，林晚离夏总的办公室正好不远，偶尔还能听到里面爽朗的笑声。
大概坐了半个多小时过后，周棠在夏总的陪同下出来，并向她用眼神示意了林晚的位子。
夏总正好有会要开，便直接去了会议室。
周棠并没有立即离去，而是来到林晚身边：“老同学，这么久不见，陪我吃个下午茶？”
“好呀，只是我，还在上班呢。”林晚只是个小兵，虽然喝个下午茶也不算什么大事，但毕竟她规规矩矩惯了，工作常常太投入上厕所都忙忘了，哪在工作时间出去悠闲过。
周棠脸上笑意更浓：“没事，夏总跟我是老朋友了，我跟她打过招呼了。”
其实林晚也不太想单独跟她喝这个下午茶，却实在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推脱，有几分犹豫：“这……”
“哎呀，知道你是劳模，就十分钟时间好吧，大忙人。”周棠像是会读心一般，一句接着一句，完全踩在林晚的点子上，步步紧逼：“夏总不会这么压榨劳动力吧，几分钟喝茶时间都不给员工的？”
林晚没办法，只得关了电脑赔着笑跟她一同出去。
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尊重人。
办公室这么多人盯着，又好似她是在宣示着什么。
两人路上简单客套了几句，来到楼下的星巴克。
“没想到你在莺歌，说来也是有缘分，夏总和我是多年的闺蜜，以后我托她多照顾你，她对我一向有求必应。”她跟林晚使了个眼色笑道。
若不是早跟她认识多年，一定会以为她说的是真心话。
林晚心里却咯噔一下，这分明是暗示她，蒙她照顾不是不可以，可让她丢饭碗也是分分钟的事。
还是，只是她多想了？这么多不见，人是不是也会变。
“你这么厉害，朋友肯定也都是非常厉害的人。夏总也是我很钦佩的老板。”林晚打着官腔，但同时也确实是她的心里话，只是平常不太拍的出这种马屁罢了，脸皮薄说不出口。
“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说话还是那么招人喜欢。”周棠搅着杯里的咖啡，似无意地问道：“对了，你结婚了吗？”
林晚知道，她这么来找她，肯定不是为了叙旧，而是想套她的话，礼貌回道：“没有呢，你呢？”
“我也没有。”她喝了一小口咖啡，看起来毫不在意地答道。
“可我，之前好像看到过你朋友圈晒过结婚证？”这个问题在她心里萦绕了好久，既然机会来了，不妨一问。
“是吗？好像有这回事。”她微微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拿起手机朋友圈，翻了好一会儿，才拿给林晚看。
“你是说这条吧？嗨，让你误会了，那天正好七夕，每年这个时候追求的人太多烦都烦死了，干脆发个朋友圈，果然，这几年清净了不少。”她说着，修长的手指优雅拿着勺子，一直无意地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眼睛望着窗外，看起来有些像说谎，但林晚却还是决定相信。
“原来是这样。”林晚打趣道：“你看，同样是没结婚，像你这样长得漂亮又有钱的，是单身贵族，而我这样的，就是妥妥的大龄剩女。”
林晚本来想问周棠不是高中就跟陈绩在一起了吗？怎么现在都没有结婚?
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但偏偏她生来好像比别人更敏感，从周棠今天无缘无故出现在公司，还特意大张旗鼓地让她陪喝下午茶，然后装作无意地聊到这些事情上，林晚就知道，她心里还有他，也不好多问。
“那你，没有喜欢的人吗？”安静了一会儿，周棠终于问道。
“那个人，估计还没出现哦。”林晚半开玩笑地说。
听到这话，周棠仿佛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像她一样一颗心死死交给一个人，恐怕世界上没有几个吧。
更何况，眼前的女孩子虽比以前更漂亮，但只不过是个坐在公共办公区的小主管，更陈绩更是天差地别。
而且，她了解陈绩的母亲，林晚这样家世背景还有实力的人，是完全入不了她眼的。
像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周棠跟林晚分开时，笑容似乎更真诚了一些，没先前那么用力过猛。
*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每天都能收到陈绩的晚安。
有时候是晚上12点，有时候是凌晨两三点。
虽然那时候她早就睡了，但早晨起来看到这两个字，林晚莫名有些安心，一天的心情都不受控制地被点亮。
尽管，她还在生他的气。
很快到了11月11日，林晚的生日。
她跟往常一样早早到了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
她过的是阴历的生日，所以公司没人知道，她也乐于享受这份清净。
不过上午，她就收到了一份快递，可她明明没有买什么东西。
林晚犹疑地接过打开一看，惊呆了。
是某个奢侈品牌所有色号的口红，有的还是绝版的。
里面有一张卡片，上面只写着，生日快乐，没有署名。
但是那苍劲漂亮的字体，即使时隔多年，林晚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时，正好收到了陈绩的微信：【生日快乐！】从收到礼物，到看到他写的字，还有收到他的微信祝福，林晚都是震惊的状态。
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他竟然还记得。
林晚咬着唇，却还是掩不住惊喜：【谢谢，很喜欢。】陈绩：【看来某度没骗人。】
林晚险些笑出声。
【晚上有时间出来吃饭吗？】
陈绩等了一会儿，才回复：【有应酬】【最近比较忙，大概还得十天左右才能忙完，到时候给你补这餐。】【哦】林晚有些失落。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最近好像在躲她。
不过虽然没有见到面，两人却意外地因为送生日礼物这件事情，拉近了一点点距离。
接下来的半个月，陈绩除了发晚安，偶尔也会问她最近工作的情况，到了饭点，还会问她有没有按时吃饭。
偶尔晚上还会打电话过来，只是他好像属冰的，一般聊不到几句就会挂了。
但他都会等到她先挂断。
小小的举动，在林晚这样心细如发的人眼里，都是带有温度的。
*
半个月后，林晚下班走到写字楼下，无意间看到一位高大挺拔、身材完美的男士懒懒地靠在栏杆上的背影，不禁视线多停留了两秒。
谁知对方却好像感受到她的目光一样，忽然转过身。
正发愣时，眼前的男人却迈着长腿大步向她走来。
他在她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停下，勾了勾薄唇道：“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
“陈绩？”林晚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不是在认一个人，而是在猜一个艰涩的谜语，惊讶地问：“这么久不见，你……去整容了？！”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哼了一声，“我需要吗？”他将手插在口袋，慢慢俯身向她逼近，一双黑眸似磁铁一般，让人很容易就能陷进去，悠悠道：“你有没有良心，还不是因为你说我胖到不敢认，我才……嗯……更加注重身材管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