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韬:
我要去陪沐沐了,她一定等着急了,身后一切事宜我已托付给律师,他会联系你。
至于墓地,我犹豫了很久,觉得没有脸面再见他们,打算撒进大西洋做个孤魂野鬼,但又怕隔得太远,沐沐找不到我,还是决定回宁海,埋在沐沐边上,她曾经说过,如果我们是陌生人,她可能连一眼都不会看我,这可是不行。
五年前我想跟着她一起走,想到还没来过冰岛,她要是问起来极光什么模样,我答不上来肯定惹她生气,替她建一座房子的事情也没落实,铭绣的资金让她费了心思,撒手不管总是不好,这才苦苦坚持了这些日子,如今可以安心了。
想把一切关于她的东西都带走,显得太贪心,帮我这张照片放进骨灰盒里就够了。
她喜欢春天,现在宁海天气很好,适合重逢。”
落款谈朗,笔锋遒劲,想不出能写出这样字迹的人,内心也有属于他的脆弱。
字里行间没有过多交代,真不明白他写的是绝笔信还是缠绵情书。
提到的照片附在信封袋里,谈朗和周沐穿着结婚礼服,天气晴明,笑容满面。
这张照片不知道被他冲洗了多少遍,手机壁纸,卧室床头柜,公司办公桌,最显眼的还数客厅墙壁正中挂着的一百寸加大版,一进门便看得清清楚楚,总有人问他,这位美丽的女孩是谁,他答:“是我活着的理由”。
孟石韬捏着信忍不住大哭,湖边的水鸟被惊动,拍着翅膀掠一层涟漪。
这些年谈朗在国际上越发享有盛名,骤然离世的消息瞒不住,从尸体火化到送回宁海,陆续有各界朋友前来送行,初莹不便透面,免得被媒体捕风捉影,翻出陈年旧事。
其实接完孟石韬的电话,初莹当场昏了过去。尽管过了好几日,此刻站在宁海公墓,她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最开始,他们一起在这里怀念书慧和周子良,没过多久,周沐也长眠于此,现在,终于轮到她送他走了。
“他一个人煎熬了这么些年,走了也好”,孟石韬带着墨镜,遮住红了的眼睛,大男人连日哭哭啼啼叫人笑话。
“他总说沐沐受的苦多,后悔没能多关心她,其实他这辈子活得最辛苦”,孟石韬背过身,抬头望天,深呼一口气。
生下来就没见过亲生父母,亲戚当他是烫手山芋甩进了福利院,好不容易遇到好人家来领养,人到中年又遭变故,亲人相继离世,剩他一个,怎么活?
“也不知道几十年以后谁能来给他扫扫坟前的灰”,孟石韬慨叹,“你是不是一早就打算占我便宜,让我儿子给你尽孝?”他拍上石碑,像是以往拍着谈朗的肩膀。
他苦笑,“那你可打错算盘了,我孤家寡人一个,还指望你儿子给我送终,你倒好,不够义气”。
“算了,不说这些”,孟石韬问初莹,“最近怎么样?”又看向给谈朗放了一捧花,鞠了一躬,便等在一边的梁卓诚。
“嗯”,初莹点点头,“挺好,起码比他好”。
“安安,跟谈叔叔说拜拜”,该说的话说的差不多,道别总有结束的一刻,初莹蹲在儿子身边,昨天跟安安说去看谈朗,安安一晚没睡好,起了大早,还特意带着修好了的小汽车。
见儿子依依不舍,初莹继续说:“你不是喜欢谈叔叔吗?以后妈妈经常带你来看叔叔,好不好?”
梁安年纪太小,还不懂生离死别,只知道照片上的谈叔叔冲着他笑,却不说话,小孩子的神经敏锐,体会到氛围的严肃,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叔叔会来看我吗?”
“你乖乖听话,好好地长大,叔叔会去梦里看你”。
她给儿子擦擦泪,明明他们只隔着屏幕见过一面,儿子却记忆深刻,对谈朗有种特别的感情。
孟石韬皱眉,“初莹,安安不会是……”
初莹不愿在孩子面前说太多,没回答,但无声胜有声。
“他知道吗?”孟石韬又问。
“你指谁?卓诚知道,谈朗不知道”。
该知道的不知道,不知道的都知道,孟石韬叹口气,命运弄人。
初莹匆忙结婚的时候孟石韬就觉得奇怪,婚后不到半年生了安安,还以为他们俩个早有私情,原来竟是这样。
因为初莹,当时梁卓诚跟谈朗闹了很大不愉快,从崇拜的前辈到一夜结仇,本来还担心梁卓诚会不愿意让初莹来墓地,如此看来倒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谁又能想到,十年夫妻没有怀孕,到了婚姻破裂的关口,上天又为他们送来了一个小生命,初莹想过用孩子留下他,可她又怕谈朗铁了心,不仅不要她,连孩子也不要,到时候这个孩子该何去何从。
月份大了,腹部渐隆,梁卓诚向她求婚,她把实情和盘托出让他慎重考虑,梁卓诚向她许诺,“这是我们的孩子”。
春风沉醉,往事如柳絮吹散。
穹顶之下,墓园宁静安详,沐浴朗日。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沐沐和舅舅的故事就真的结束啦!
其实这本书最开始只打算写个□□万字的短篇,但没想到越写越多,经常会有一种他们不是我创造出来的虚拟角色,而是真实存在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我只是负责记录他们的生活片段。
最终呈现出来的情节有一些并不是我最初设想的,但是写的过程中感觉好像本该这样。
关于人物的感情,周沐和初莹喜欢谈朗毋庸置疑,而谈朗从头到尾没说过一个爱字,他对初莹是纯粹的亲情,但他对周沐是亲情还是爱情,其实已经说不清楚了,不论是哪种感情,沐沐都是他最重要的人,这是从周沐出生那一刻只对着他笑的时候就注定了的。
近期会开新文,武侠甜宠,感兴趣的家人们可以大力收藏起来呀,说不定可以治愈这本被虐到的小心灵,朋友们下本书再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