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乌鸦群中大笑着,手中攥着的是那只留着乌黑恶臭血液的乌鸦:“你们才应该去下地狱,都去地狱,都去给我陪他!我要你们永生永世都在地狱里陪他!”
破败的院墙上爬满了黑色的蔷薇,院墙下的柳辞躺在地上,荆棘紧紧束缚着她,一只乌鸦停在她的肩头,尖声叫着,凄楚的声音传遍了疗养院。它说“永不复焉…”
第10章 现实
医院里,柳辞一个人躺在病床上。自从容谨死后,她便病情恶化,再一次住进了医院。她不愿意相信他被杀害的事实,所以她捏造了一个又一个幻象,她把自己困在永无止境的幻觉中。在那里,她有江辰,她有世间所有的一切美好,可是她却一次次死亡在她自己手中。每到蔷薇盛开或者凋败的日子,她就会想起来什么,然后终结自己的生命,再捏造一个新的幻象困在里面。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她不愿意从幻象中醒来。
可是她突然明白了,如果容谨还在,应该是不愿意看到她这样的。明天她就要再次进行MECT治疗,她会再次忘记所有…江辰、容谨,甚至更多。
依旧是九月,一个蔷薇盛开的季节。柳辞拔掉针头,跑了出去。她去了很多地方,那里都有她和容谨的记忆。她去了他的墓前,放上了一束蔷薇,“我要去找你了容谨,很抱歉我做出了这个决定,可是我不会再忘记你,你的声音,你的长相,我永远都不会再忘记了。”
容谨的墓离L河很近,柳辞穿着一条纯白的长裙,裙摆随风飘动着,若即若离。附近并没有人在,所以没有人会发现在一个蔷薇盛开的季节,一个一身白裙的女孩毅然决然选择了投湖自尽。
柳辞在水中看见了很多,大部分是她和容谨之间的点点滴滴,在她闭上双眼的最后一秒,她看见了容谨,他拿着一束红蔷薇,冲着她微笑着。他说:“柳辞,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的声音,不要忘记我的模样。”
三天后,新闻报道,L市一17岁女子跳湖自尽,身份已向家人确定。
——《蔷边柳落江不知1》全文完
第11章 贝加尔湖畔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溺水了!”柳辞从梦中惊醒过来。又是这个梦,他已经不知道梦到这个场面多少次了。可是胸腔被水灌满的窒息感却依旧存在。
身旁的容谨已经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紧急任务,我先走了。”手机微信上是容谨的消息。
容谨是一名缉毒警察,他和柳辞已经交往了三年。当年柳辞落水就是容谨救下的她,后来冥冥之中他们两个再一次相遇、相爱。直到在一起后不久才发现了这件事。
第二天下午,容谨带着一身伤回来了。
“任务怎么样,怎么又受了这么多伤”柳辞心疼地看着容谨,泪水在眼眶打转,却不让它流下。
“一个小毒贩,没事的,再说了,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吗?好了,不哭了乖。”容谨揉了揉柳辞的发顶。因为常年执枪,他的虎口处有着一层厚茧,手上也是粗糙的,但柳辞却认为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一双手。
十五年前,柳辞六岁,就是这一双手把她从水里救了上来。至今她仍然清晰的记得岸上那些人的冷漠,他们拿着手机录着视频,他们和身边的人聊着天,可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救她。有那么一瞬间,柳辞想过就这么死去,再也不要来这冰冷的人间了。可是她的光来了,容谨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拉住了她。
后来的几天,容谨暂时没有任务,就在家里好好养伤。右臂骨折,左手无名指断了一截,胸口一道约10cm的伤口,其他地方还有些小伤。可这些已经是常态了。
柳辞是一名实习记者,目前还不能自己独立报道新闻。
大概过了十天,柳辞说要拉容谨出门晒晒太阳。容谨和柳辞外貌都很好,是那种很耐看的类型。
那天他们走在街上,寒风吹落了柳辞头上的帽子,就这样,柳辞和容谨因为一个视频走红网络。柳辞曾私下联络过视频发布者要求删除视频,可是最终无功而返。
一个视频对一个缉毒警察的伤害有多大呢?很多人都不知道。
那天,容谨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中俄边境有一贩毒窝点需要铲除。经过了整整十天的蹲点和抓捕,容谨本以为可以回家陪伴柳辞一段时间了,可他们却遇上了另一伙毒枭。这是容谨曾经亲手抓捕的老毒枭的儿子,他对容谨一直都怀恨在心,可惜他不知道有关容谨的任何信息。直到不久前网络上的那条视频,他找到了很多有关容谨的个人信息,包括柳辞的存在。长达72小时的折磨,他挑断了容谨的手脚筋,剜掉了容谨的双眼,他拿刀一下下地割掉容谨的肉,直到见骨。他们把容谨扔到贝加尔湖里,容谨感觉到了冰冷的蓝色湖水,听到了岸边有人发现了他。可是或许是因为他现在的模样过于可怕,他逃走了,没有任何人来帮他。
他曾经救过好多人,他捕获了好多贩毒人员,缴获了好多毒品。他不知道挽救了多少家庭可是现在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
他突然想到了柳辞,想到了女孩去年穿着白色纱裙走在沙滩上的样子,他想再见一眼柳辞,可惜他再也看不见了。
大海啊,请你用你的目光温暖那个穿白色纱裙的女孩,告诉她,我爱她。
第二天是柳辞转正的第一天。她站在贝加尔湖畔,忍住眼泪和哽咽,宣告了容谨的死讯。死亡时间为凌晨两点一刻。
柳辞回到家后,就被人打晕了,再次醒来,她看见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拿着刀看着她。他们用刀剜掉了她的双目,就像他们对待容谨那样。她被他们侮辱,可她流不出泪,她的泪早已哭干了,眼中流出的血滴落,柳辞听得清晰。
后来,她被路人发现,送往医院。可是她早已经死了,在容谨去世的那一刻。
一个月后,柳辞买了去往俄罗斯的机票,然后坐车来到贝加尔湖。
“再见吧,自由奔放的大海!
这是你最后一次在我的眼前,
翻滚着蔚蓝色的波浪,
和闪耀着娇美的容光。
好像是朋友忧郁的怨诉,
好像是他在临别时的呼唤,
我最后一次在倾听
你悲哀的喧响,你召唤的喧响。”
容谨死后,柳辞去了无数次海边,她记住了普希金的这段诗歌一遍又一遍背诵。最终她决定来到容谨去世的地方。
“我来找你了。”柳辞一跃而下。
“来人啊,来人啊!有人溺水了!”柳辞从梦中惊醒过来。又是这个梦,他已经不知道梦到这个场面多少次了。可是胸腔被水灌满的窒息感却依旧存在。
她今年已经86岁了,她盲了双眼,那是被毒贩剜去的。她牵着导盲犬坐车来到一片墓地,为那个没有名字的墓碑放上了一束蔷薇——那是容谨生前最喜欢的花。
——《蔷边柳落江不知 2》全文完
第12章 风
风啊,带我找到他吧,把我对他的思念告诉他。
因为抑郁症,柳辞离开了原来的学校,离开了原来那些对她进行侮辱谩骂的同学,来到了老家Z市上学。
车上很闷,再加上晕车的缘故,柳辞一下车就对着垃圾桶吐了起来,可是因为最近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她什么也吐不出来。柳竹给柳辞联系的学校在县城,条件不是很好,所以柳辞暂住在老家的姑姑陈晨家里。陈晨有一个女儿林黎,只是因为学习不好辍学去打工了。林黎比柳辞小半个月,小时候两个人玩的还不错,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两个人之间也慢慢生疏了。
陈晨家里是拆迁后新分的房子,装修方面都还不错,至少是楼房。柳辞提着一大堆箱子来到了楼下,因为陈晨现在不在家里,柳辞只能自己把箱子提上去。“那个,同学。需要帮忙吗?”一个深棕发的少年打断了柳辞准备自己搬箱子上去的动作,“我看你这么多箱子,不知道要搬到什么时候。”“不用了,谢谢。”柳辞不喜欢欠别人,所以选择了拒绝。“啧,那么多事,帮你就是帮你。”深棕发少年的旁边还有一个金发少年,刘海有些长,挡住了一点眼睛,左眼有一颗泪痣。
金发少年说完这句话就提着一个最大的箱子上了楼,“喂,几楼啊?”“三楼,谢谢了。”柳辞无奈,只好告诉他,然后提着箱子跟着他上了楼。
第二天,柳辞早早来到学校报道,柳辞的班主任是个有点胖的老头,但是很和蔼。柳辞刚跟着班主任走进教室就看见门口的一抹金黄。“容谨!你又迟到,给我去走廊站着去。”班主任瞪了一眼那个金发少年。柳辞突然想起来,他好像就是昨天帮她提箱子的少年之一。“老师,要不算了吧。”柳辞为了还他昨天的恩情选择了向班主任求个情。“那好吧。容谨,进来!”看起来班主任还是很好说话的,柳辞这样想。
金发少年在路过柳辞的时候轻轻扯了一下柳辞的头发,“喂,别想着我会感谢你。”“切,就她啊,还美女呢。”“我一直都不喜欢她,装死了。”“女明星走路,哈哈哈哈。”柳辞又想起来了她曾经经历过的那些,或许她应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或许这样就不会再有人欺负她了。她做错了,她帮了容谨,容谨认识她了,她惹麻烦了。明明只要什么都不说撑过这一年就可以了为什么又要多管闲事呢。
“那个,阿谨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这个性格。”柳辞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同桌是昨天的深棕发少年,而容谨就坐在她斜后方,玩味地盯着他们两个人。“我知道。”柳辞往过道挪了挪,想离容谨远一点,而这些在容谨眼里就变成了柳辞往江辰的地方挪了挪,想挨得近一点。
上课后五分钟,一个纸飞机砸中了柳辞的后脑勺。“喂,喜欢江辰啊?”纸飞机上写着这么一句话。柳辞不想惹麻烦,就把纸飞机收到了桌子里。江辰注意到了柳辞的不自然,传来一张纸条:“阿谨他就是这样,你别在意。”
下课了。夏日的微风吹动了柳辞耳边的碎发。“喂,你怎么不回我话,你是不是喜欢江辰。”容谨拦住了柳辞的路,问。“不喜欢。还有,我们不熟。”柳辞真的无法忍受了。“我还以为你要说我不叫喂,我叫楚雨荨呢。哈哈哈哈”容谨旁边的一个小弟插嘴道。容谨踢了旁边的男生一脚,转头问柳辞:“不想和我说话?好啊,那别说。”
就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柳辞和容谨之间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第二周的周四。
柳辞上完晚自习回家,却被一个醉汉扯住往巷尾拉去。“救命啊!救命!”柳辞几乎喊破了嗓子,可是附近没有人。就在柳辞准备放弃的时候,她看见了那抹金黄——那是容谨。柳辞想要呼救,可是却想到了容谨对她说过的那些话。“说不定他根本就不会救我。”柳辞这样想着。
柳辞正准备闭眼接受命运的审判,身旁的醉汉就被人拿酒瓶打晕在地。“你有病吗?不知道喊救命?”容谨拉着柳辞着急地问。“她有病!她有抑郁症!大家快看啊!哈哈哈哈。”那些糟糕的记忆再次浮现。“是啊,我有病!我有抑郁症!好笑吗?笑啊!”柳辞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可是我也不想这样啊。”过了好久,柳辞停止了哭泣,而容谨扔下了一张纸就走了。那张纸上写的只有三个字:“告诉风。”
这件事过后,柳辞和容谨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到了高三上学期,她和江辰容谨已经成了朋友。当然,容谨是否这样想她不知道,这都是江辰告诉她的。而江辰对她有些变了,这些她都看出来了。她必须想办法阻止他,她不能让他们的友谊在这里结束,她也不想看见容谨的表情。
春天,清新的微风吹过。江辰把柳辞约了出来。“那个,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可是江辰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高处就有一个黑影掉了下来。江辰反应及时,把柳辞拉了过来。那人脑浆流了一地,血肉模糊。江辰突然捂住了心脏,柳辞以为江辰和自己一样是受惊过度,就先拨打了报警电话。可是她刚把电话挂掉,江辰就晕倒在地。救护车和警车的声音刺激着柳辞的耳膜,医生说江辰死于心脏病。恍惚中,她听见了容谨的声音,他说让她去死。他说是她害死了江辰。是啊,她应该去死,她杀了江辰,她有罪,她应该为江辰赎罪。
这件事过后,柳辞因为病情加重休学回家治疗。可是她忘不了江辰死前的样子。喜欢江辰吗?应该是有的。只是她还没有听完江辰对她说的话,还没有说出对江辰的喜欢,他就永远离开了。
十二月,L市下雪了,柳辞接到了来自Z市的容谨的电话。他告诉了她好多,但是好像只是因为他喝醉了。他说他讨厌抑郁症,他的母亲死于抑郁症自杀,他的父亲紧跟着他母亲而去。他说柳辞你要坚持住,他说:“柳辞,我喜欢你。”
是假的吧,她害死了他最好的朋友,她害死了关心在意她的人。她就是一个不幸的存在,她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第二天,柳辞接到了容谨的微信,他说他在火车站,让柳辞在小区门口等着他。可是她没有等到容谨,她在寒风里等了整整一天。晚上10点,她给容谨打过去了第56个电话。接电话的是一个医生,他说容谨出了车祸,现在在L市第一人民医院。
柳辞打了车,一路上都在祈祷着,希望容谨不要有事。可是她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了在门口等她的医生。医生说,抢救无效,容谨已确定死亡。容谨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的名字。
后来,过了二十年,柳辞有了自己的家庭。可是她在家庭最幸福美满的时候跳了江。自杀前她留了一张字条:“我书柜里的信麻烦帮我收好,把我的骨灰扬了吧,让我再拥抱一次化为风的他。”
柳辞的丈夫打开了柳辞的书柜,满满一柜子,全部都是信件,而收款人都是——风。
风啊,带我找到他吧,把我对他的思念告诉他。
——《蔷边柳落江不知3》全文完
第13章 钢琴
一个人为了爱情可以做到什么程度,柳辞不知道。她是一个患有重度抑郁的钢琴家,外人眼中的她光彩夺目,可只有她知道自己内心的腐朽。她不爱任何人,她厌恶所有人,大街上随便一个人的接触就足以她去恶心一整天。没有人知道她的过去,可所有人都相信她有未来。除了她。
那是一个冬天,寒风凛冽、雨雪霏霏。她在大街上遇见了一个人,深棕色的眸子,深棕色的发,左眼有一颗泪痣。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下意识地想要拉住他,而她也这么做了。下一秒,一辆失控的汽车冲来,正冲向男人本要去的地方。柳辞愣了一下,松开了男人的手:“有车。下次小心点。”只一句话,柳辞就转身走了。只剩下男人留在原地呆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