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媛:裴吟,下课了吗?我在操场看台,可以来坐会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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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场看台,裴吟朝台阶上望了一眼,走到袁媛旁边坐下。
袁媛抬眼,高兴的说:“裴吟,你来啦。”接着,她转身从旁边的纸袋里掏出一盒三角形的蛋糕,递到裴吟面前,“你爱吃的红丝绒蛋糕,我从蛋糕店买的,不是学校超市的哦。”
裴吟看着她,有那么一丝发愣,“这是,给我的?”
“是啊,当然是给你的。”
顿了顿,她伸手接了过来,轻说声:“谢谢。”
看台上吹来一阵凉爽的风。
裴吟目视前方,淡声说:“我参加了系里的文艺汇演。”
袁媛扭过头:“真的?那我一定去看你,到时候我尽量占一个前排的座位。”
裴吟浅浅笑了下:“你还在画画吗?”
“… 最近这两天没有,有点没灵感了,一直想出去走走,找找灵感。裴吟,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去散散步吗?”
“我晚上没空,要去酒吧打工。”
“你晚上在酒吧打工?那白天还要上课,不会很辛苦吗?”
“还行,起不来就不去上课。”
袁媛点点头,眼底有些失落。
裴吟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要是愿意的话,晚上可以去坐坐。”
袁媛眼睛亮了亮:“可以吗?”
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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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裴吟带着袁媛一起到了烈焰酒吧。
进门,顾丞枫一声招呼:“大美女来了~”只要顾丞枫在店里,进门的时候必然第一个听见他的声音。
走近,裴吟介绍说:“她是我…”
她顿了顿,像是不太适应,“…我朋友,袁媛。”
袁媛有些不太好意思的说:“我来坐坐就走,不会影响你们工作的,或者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叫我也可以。”
顾丞枫头一摆:“哎~说那么客气的话干嘛,裴吟的朋友就是我朋友,随便坐吧。”
袁媛找了处不打眼的空位坐下,顾丞枫给她倒了杯苏打水。
“谢谢,不用麻烦的。”
“不麻烦。”
裴吟看厉焰在吧台不动声色的整理酒杯,缓缓走到他旁边,看了一眼,问:“你手臂的伤好点了吗?”
他头不抬的说:“就那么点伤,你再晚两天问,都要愈合了。”
裴吟有点想发笑,她感觉这还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说了句有意思的话。
客人陆续进门,裴吟照往常忙起来。
半个多小时后,袁媛走过来。
“裴吟,我先走了。”
“这就要走了?”
“嗯,客人不少,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也行,你等我一下。”
裴吟转身走到顾丞枫面前说:“顾丞枫,袁媛要走了,麻烦你帮我送送她,外面天黑了。”
“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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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酒吧,顾丞枫开车送袁媛回学校。
路上,他在车里闲聊。
“怎么不多待会儿?”
袁媛说:“其实我就是出来走走,找找画画的灵感,而且待久了,也怕打扰你们工作。”
“嗨~不打扰。你是学画画的吗?”
“没,只是我的爱好,不过也在课外班学过好几年。”
“那你一定画得很好咯?我能看看吗?”
“当然,我把微博ID告诉你,你回去再看吧,开车不方便。”
“好。”
袁媛忽然垂下头,喃喃道:“其实我画得也没那么好,我也没那么好…”
顾丞枫偏头看了她一眼,对她突然落寞的神情,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车子在滨江A大校门口停下,袁媛转头说:“谢谢你送我回来,麻烦了。”刚要转身下车,顾丞枫叫住她:“等一下。”
闻声,袁媛转过身,顾丞枫拿出手机,在微博上搜出圆圆的画,在她的主页一张一张翻看着。
“哇塞~你明明画得很好啊,还有这么多粉丝呢!干嘛垂头丧气的。”
袁媛面色惭愧的,望向别处。
顾丞枫看着她说:“袁媛,你真的很优秀,别否定自己。”
袁媛有些苦涩的笑了笑:“虽然配不上这样的评价,但还是谢谢你。”
说完,她便转身下车了。
第10章
下班,裴吟回到家,准备洗个澡,却发现热水器好像坏了。烧了好一阵,水温冷热交替的,不是凉到头就是热到头。
她靠在卫生间的墙壁上,叹了口气。自从一个人生活,家里这种大大小小的事,什么灯泡坏了,哪里漏水了,家具有什么故障了,这些本该需要家里的男人解决的问题,她都只能一个人面对,可她根本搞不定这些。
正发愁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屋里所有的灯瞬间全灭掉了。
靠!不会又停电了吧?
真是祸不单行。
裴吟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回了卧室。家里的客厅很大,灯一灭,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裴吟虽然已经习惯了独居,但对这种少有的,被黑暗吞没的感觉,还是免不了有些害怕。她靠在床头,开着手机仅有的一束光亮,但手机的电量也所剩不多了。
思虑着,欠电费应该不太可能,前不久刚交过,要么是哪里的电路坏了,要么是整个小区全都停电,过多久再统一来电。但此时已经是后半夜,她既不能去敲门问邻居,也不太敢轻易出门,一个人去楼道里检查电路,就算去了她也不会修。
眼看手机的电也不多了,她还没卸妆,洗澡也没洗成,满心烦躁。同时,屋里黑漆漆一片,鸦雀无声,安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裴吟不自觉的心脏紧缩,也许是心理作用,浑身不舒服,似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她有些许慌乱的,打开手机拨了通电话。在“嘟”声响了几下后,传来厉焰低沉的声音:“喂。”
“喂,阿焰老板,你睡了吗?”
“有事吗?”
裴吟在想她是先说热水器坏了,还是先说停电,心里一时焦急,最后到嘴上说成:“那个,我家热水器停电了…”
电话那头:“……”
“不是… 是我家热水器坏了,然后又停电了,你要是没睡能不能来一趟?要是睡了就算了。”
片刻沉默,电话里回了句:“一会儿到。”
挂掉电话,裴吟松了口气。
大概二十多分钟,外面响起敲门声。
裴吟带着手机上的光亮走到门口,轻轻开了门,厉焰手里拎着袋子,不知道装的什么,走了进来。
“你拿的什么?”
他低声说:“蜡烛。”
走到客厅,裴吟帮他照着光,厉焰把几根蜡烛从袋子里拿出来,一根一根点上火,摆在茶几上,周围渐渐的泛起一片烛火映出的光亮。
点好之后,他转头问:“卫生间在哪?”
“你要上厕所吗?”
他无言的看着她,“你不是说热水器坏了么?”
“噢…对,那我带你去。”
卫生间,裴吟举着手机,厉焰问:“什么问题?”
“就是水温凉一下热一下的,冷热水混在一起。”
“应该是混水阀的阀芯坏了,换一个新的混水阀就行。”
“那东西怎么换啊?我不会…”
“明天买完我帮你换。”
裴吟动动神,没再说话。
客厅是现在唯一有些光亮的地方,裴吟靠坐在沙发底下,在茶几上摸了支烟点着,坐在被光亮笼罩的范围里。厉焰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轻微打量一圈,轻声问:“你一个人住?”
她“嗯”一声。
“你爸妈呢?”
裴吟眼神停在烛火上,沉默半晌,淡声说:“离婚了。”
厉焰顿了顿,“那你也该跟着谁。”
“我跟我妈,本来还有个弟弟,不过14岁溺水死了,我弟死了之后,我妈就疯了,现在住医院。”
裴吟语气平静,说得简明扼要,像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短短几句话,却包含了生死,和一个人生活的分裂。
厉焰偏头看着她,烛火映着她漂亮的侧脸,周围萦绕着几丝烟雾,和那双空洞而迷人的眼。
良久,厉焰顿挫着出声:“你,过得很孤单,因为一个人。”
裴吟微微动了下神,随即转头看向他,轻声说:“你不也一样吗?”
很多东西,即使没有彻底戳破,但意义摆在那里,你懂,我也懂。
厉焰闻声,心底泛起一丝波动,与她四目相对,裴吟因为坐在地上,头微微仰起的看着他,厉焰的角度居高她一些,烛光之下,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漫延,光影中是两个人趋近完美的侧脸,专注的看着对方。
霎时间,灯光亮起,停留在彼此脸上的眼神还未移开。裴吟率先移了目光,胡乱看向别处。厉焰回了回神,起身说:“电也来了,我回去了。”正要转身,裴吟叫住他:“喂,都这么晚了,就在这住下吧,我大半夜把你叫来又是点灯又是修热水器的,弄好了就把你踢回去,显得我多不人道。”
“我开车来的,不费事。”
“你开火箭来的又怎么样,跟那个没关系,怎么,嫌我这不好,不稀罕住?”
“没有。”
“那就住下,我家三个卧室,你随便选,随便住,洗漱用品也有新的,床单被子都洗完不久,很干净,还有什么问题吗?阿焰老板。”
厉焰眨了眨眼,没再推脱。
裴吟把茶几上的蜡烛吹灭,带着他去指了指卧室,厉焰随便选了一间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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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快要晌午的时候,裴吟才慢慢睁眼醒了过来。她在床上抻抻腰,下地穿上拖鞋,走出卧室。
出来的时候,发现厉焰已经坐在客厅。她走过去问:“你醒很久了吗?”
“没有,刚洗漱完。”
“你要是饿了,冰箱里有几片面包,还有牛奶,你先对付吃点。”说完,没等他回话,转身去卫生间洗漱了。她简单收拾一下,化了个淡妆。
出来,她穿着宽松的睡衣走到厨房,打开冰箱,里面凄凄惨惨,除了剩下的几片面包,一盒牛奶,再就是几听饮料,其它空间空荡荡,连个菜叶都没有。
厉焰走过来,“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裴吟扭过头瞥了瞥眼,“我说,我是能吃人还是怎么着,就那么急着走,我作为主人,好歹不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吧。”
裴吟把他拽到餐桌的椅子上坐下,拉开旁边的椅子,自己也跟着坐下来,问:“你爱吃什么菜啊?我去楼下超市买,回来做。”
厉焰看了看她,有些发疑的问:“你会做菜?”
“做菜有什么难的?你以为我一个人在家靠什么活着啊,三百六十天吃外卖吗?”
他顿了顿说:“我都行。”
“那不行,你得告诉我你最爱吃的菜。”
“没有,都可以。”
裴吟朝他倾身,将距离拉近,一手托着下巴拄在桌子上,看着他说:“你要是不说,我就一直这么盯着你。”
“我没…”
在他的“没”字说出来后,裴吟忽的又往前移了一下,此时和他面对面的距离,只剩大约一个拳头那么近。她嘴角轻扬,浅笑着,那张脸妩媚勾人。
厉焰眸光闪烁了一下,片刻,开口说:“剁椒鱼头。”
裴吟有一瞬间的笑容凝固,自己给自己挖坑,要掉链子的感觉。
厉焰看着她,少有的,嘴角竟然扯了丝笑,问:“怎么,不会做?”
她哼笑一声:“这么简单的菜,我闭着眼都会做好吗?还有吗?”
“没了。”
“那行,素菜的话,我就自己看着买了。”
她神情自信的说完,从餐桌起身,去卧室换好了衣服。出来,走到门口招呼一声:“那我去了,很快就回来,你饿的话就先吃点面包。”
厉焰朝她点点头。
裴吟出门之后,厉焰起身在客厅里转了转。他看见玻璃箱里,她养的那条小蛇,正在懒懒的窝着睡觉。而他并没有因此,觉得她是个怪人。
他慢慢走到了裴吟的卧室,最先看到的,是她床头柜上的一张相框,照片里,小女孩面前摆着生日蛋糕,上面插着五根蜡烛,她笑得灿烂。相框旁边散乱摆着几瓶胃药。
壁挂置物架上摊开一本薄薄的相册,厉焰轻轻翻看了几张,上面除了有几张她很小时候的照片,剩下的几乎全都是弟弟和姚沛珍的合照,再没有她。
她的衣柜是透明的,打眼看过去,一整排衣架上悬挂的服装,全都是黑色。房间里的窗帘紧锁,透不进一丝阳光,整间屋子散发着昏沉阴郁的气息,包括床头的玻璃花瓶里,安然竖立的一枝黑玫瑰。
书桌上躺着一本书,是一部国外诗歌,波德莱尔的《恶之花》,敞开的一页写道:在无边无际的人生舞台背后,从最黑暗的深渊底部,我终于看清了奇怪的人生,同时,我也成为了这洞察谜底的牺牲品,从此,我步履蹒跚,因为毒蛇噬咬着我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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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吟在超市里的蔬菜区域逛着,买了点香菇和油菜,几个西红柿。旁边卖菜的阿姨在整理菜品,裴吟朝着看了看,有些拘谨的凑过去,“阿姨…”
女人转过头,热情的说:“小姑娘,要买什么菜啊?”
“阿姨,那个…你知道剁椒鱼头怎么做吗?”
“剁椒鱼头啊,这个简单,你就先把鱼头洗好,然后在鱼肉厚的地方划两刀,搞点料酒,胡椒粉,盐,撒上去,然后再葱姜蒜铺上,搞点剁椒…”
卖菜阿姨热情的讲着步骤,裴吟假装认真听着,实际已经欲哭无泪。
末尾,她胡乱笑笑说:“好的好的,谢谢哈阿姨~”
第11章
从超市回来,裴吟拎着几袋菜拿到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