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就不喜欢他了。
江措对那个夏天的雨夜,记忆尤新。当时的场景、夜里的天气、温度、湿度、那栋楼下有几棵树,好像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个时候的痛苦,现在想起来也分毫不减。
她抿着嘴角,眼睛漆黑雾蒙蒙的,温和的说出最无情的话——
我不喜欢你了。
江措没有办法责怪她。
感情不受控制。
他可以理解的。
他只是没有那么容易、也不想接受。
在江措的世界里,他甚至早早规划好了两个人的未来。
考上同一所大学。
如果可以,最好是同一个院系。
等到大学毕业。
就结婚。
他会支撑起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家庭。
他能够给她自己所有的爱情。
他可以保护她,直到他死去。
年少轻狂时,每个少年好像都有个保家卫国的绿色梦。
江措的父亲也是军人,从小的耳濡目染,多多少少也影响到了他。
他的确是要考军校。
但是要他放弃。
也不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
曾经江措的梦想是保家卫国。
后来他——
有了更想要保护的人。
在高考之前,江措就已经和父母开诚布公的提起过,他不一定会报考国防科技大学。
父母虽然有些错愕,却也是尊重他的决定,只是说:“你想清楚就行。”
江措想的很清楚。
只是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放弃。
回过神来,江措敛起神色,“抱歉,以后不提以前的事儿了,你别生气。”
宁樱垂眸:“我没生气。”
“不生气就好。”江措好像还是怕她想起以前不愉快的事情,但其实除了分手的那天,他们之间并没有过任何的不快,顿了顿,他说:“以前也是我做的不够好。”
宁樱低声:“没有。”
他很好。
是她没有勇气。
宁樱的眼睛已经有点酸,她仓促别开话题:“我能在房子里养猫吗?”
这只猫是宁樱之前在宿舍和同学一起养的。
其他人都毕业后都回了家,没有办法带回家养。
只能托付给她。
江措说:“可以。”
宁樱知道他会答应,江措好像比她还要有爱心。
他很喜欢宠物,喜欢猫,喜欢狗。
江措似乎也很有亲和力,胆子小的小动物,好像也从来都不会怕他。
他们的高中母校,在靠近市中心的老城区。
周围的建筑都已上了年份,老街道、老巷子,时不时就会蹿出一些流浪猫。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包容这些流浪在各处的可怜小猫咪。
那个冬天又特别的冷。
放学铃声刚响起不久,江措就迫不及待要带着她走,她不慌不忙收拾好书包,被他偷偷抓住了手。
“我们去哪儿?”
“去喝奶茶。”
“真的吗?你不是不爱喝吗?”
她喜欢喝甜腻腻的奶茶。
少年却对这类饮品敬谢不敏。
江措腾出手来揉揉她的脑袋,故意将她的头发揉得一团乱遭,“我的爱好重要吗?”
他是开玩笑的语气,宁樱却是很郑重的说:“重要的。”
江措眉眼笑开,余晖下他灿烂的笑容足以融化严寒冬雪,他说:“不用管我。”
宁樱比他较真,小声的说:“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要互相尊重,互相迁就的呀。”
少年笑眯眯看着她,“那以后我们结婚了家里的钱谁来管?”
她停顿了几秒,“我管。”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你的钱要上交。”
他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没有什么意见。
“每个月给我多少零花钱?”
“看我心情吧。”
“不用看心情。”
“?”
“一个星期给我五十块就够了。”少年歪头看向她:“我买包四十块钱的烟,十块钱备用。”
“你抽烟吗?”
“现在不抽。”
“那就给你十块钱吧。”
“也行。”
胡说八道就走到校门口。
中途宁樱试图将手指挣开他的掌心,却是难逃他的掌控。
少年光明正大牵着她,一点都不在意也不害怕被别人看见。
经过凝花巷。
路中间有只躺着不动的狸花猫。
宁樱蹲下来看着这只可怜的小狸花,不敢碰她也不敢离开,她转过头仰着脸,“江措,这只猫还活着吗?”
少年跟她一起蹲下来,他见她神色难过,拖下自己的外套将小狸花包在衣服里:“我们捡去医院回魂一下,猫有九条命,还剩八条呢。”
那只小狸花,最后还是没有救活。
宠物医院的医生说他们送过去的有点晚,已经被冻死了。
“你介意多养条狗吗?”江措忽然间看着她问。
宁樱匆忙抽出回忆,听清楚他的问题,本想自己无意养狗,因为没有时间去遛,没有经验也有点麻烦。
不过碍于表面的客套,她很委婉:“什么品种?”
如果是二哈或者阿拉斯加。
她可以以拆家为借口拒绝。
其他品种也可以用自己工作忙。
没精力遛狗回绝。
江措一本正经,沉思后随意吐字:“舔狗。”
宁樱:“……”
第二十八章 :
江措面不改色吐出这两个字, 眉间映雪般清冷的气质与之格格不入,他的神色看起来甚至有几分严肃。
宁樱每每总是能被他的言辞堵的无话可说。
有趣也挺气人的。
宁樱貌似认真思考了半晌,抬起羽睫, 眼神认真:“我没养过,没有经验。”
江措不咸不淡接了个哦字, 好像还没有死心。
他微微抿直了嘴角, 还挺淡定的:“不养怎么会有经验?可以先试试。”
宁樱被他问的有点烦了,她轻轻蹙起秀气的眉毛,即是不耐也保持着原来的体面,“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你养过吗?”
江措轻扬下巴, 淡道:“没有。”
他抬眸瞧了她一眼,眸色漆黑幽深, 他说:“我比较喜欢舔你。”
“……”
“不是,我喜欢当舔狗, 这方面确实有点经验。”
“?”
宁樱对他无话可说,也不是生气,是觉得有点好笑。
刚才萦绕在心头那点酸酸涩涩的感觉, 莫名消散不见, 就像一阵轻飘飘的风被刮走了。
“你最近无意养狗就算了。”江措的话才说了半句, 宁樱好像就猜到了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她擅做主张打断了他, 帮他说完未曾说完的话:“以后有意再考虑考虑你?”
江措眼神微妙,有些勉强的说:“可以,我批准了。”
宁樱沉默了。
江措慢悠悠又问起来:“请问你的猫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宁樱回答:“男孩儿。”
“叫什么?”
“笼笼。”她解释道:“因为他喜欢待在笼子里。”
江措似乎对猫名字的来由不是很感兴趣, 他漫不经心的开腔:“绝育了吗?”
“还没有。”
“行, 有空我带他去绝育。”
“这是我的猫。”
“怎么了呢?”
宁樱反而被他理直气壮的问给怔住, 她说:“我会带他去绝育的, 不用那么着急。”
江措意味深长看了她一眼,“你姑且可以当我是嫉妒。”
“?”
“阳痿只容得下公公。”
“……”
*
宁樱隔天就将猫猫接回了家,一只很可爱的漂亮布偶猫。
毛发蓬松顺滑,尾巴就像个鸡毛掸子。
性格温顺,就是看起来有点委屈巴巴的。
宁樱将笼笼安顿在家,放了足够的水和猫粮才去单位上班。
余筝和李青青都忙得昏天黑地六亲不认,烟火大赛各项流程都有条不紊的在进行,每天报社旗下流量大的几个公众号都在轮番上稿子和广告位。
还有无数个小型会议要参加。
光是会议记录余筝都快要写吐了,好不容易才熬到即将看见曙光的前戏。这个工作什么都好,就是忙起来的时候确实要命。
余筝写完上午的会议记录,咸鱼瘫在椅子上,喝了一大口奶茶才回过魂,看着宁樱心不在焉盯着电脑,她八卦凑上前问:“你和沈书淮最近还有联系吗?”
宁樱转过头,“有,但是不多。”
沈书淮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给她发消息,她回复的次数不多,堪称敷衍。但是对方好像没看出来她的不上心,孜孜不倦。
“你们都聊了什么?”
“时政新闻。”她如实说。
余筝被无语住了。
“他就给你发这些?”
“嗯。”
“他还真是笨蛋!”
难道以前真的没有谈过恋爱?连追求姑娘都不太熟练。
哪有人会给好感的女孩发时政新闻,还是天天发。
余筝就对任何时政新闻都不感兴趣,无聊又累赘,费心还费脑。
“你们俩真的没戏?”
“没有。”
余筝也看得出来宁樱对沈书淮没有男女之间的好感,她忽然想起来上次给她打电话是江措接通的这件事。
她忍了小半个月没有问,这次是真的有点憋不住。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江措接的?你们两个在谈吗?”
宁樱愣了一瞬,她摇头否认。
余筝还有几分讶异,她半信半疑的。
提起江措,宁樱的心就乱了。
差点擦枪走火的亲吻,几乎滚烫相融的气息,几次暧昧都让人觉得面红耳赤,还有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她心里乱成麻,只是想起江措这个人,心脏都跳得比平常剧烈,她绷紧身体,欲言又止几次后抿了抿唇:“我有一个朋友,她高中有个初恋。”
“她和她的初恋,感情挺好的。”
“但是后面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和初恋分开了,是她先提的分手,当时把话说的很绝情。”
“现在,初恋成了她的房东,又莫名其妙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初恋总是对她说些让人容易想多的话,还……总让她误以为他要亲她,你说他还喜欢我那个朋友吗?”
余筝推开工位面前的电脑,认认真真听完她说的话。
几秒种后,“你和你初恋住在一起了?!”
“……”宁樱试图垂死挣扎:“是我朋友。”
余筝睁圆了眼,语调随之拔高:“你初恋是江措?!”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头,余筝清了清嗓子:“我觉得他肯定还喜欢你……的朋友。”
“就看你朋友对他是什么态度了。”
宁樱犹犹豫豫:“我朋友应该也还爱着他。”
余筝拍桌:“这不就好办了?半个月内必复合。”
说完这句话,余筝记起来距离他们上次在寺庙偶遇都过去了不止半个月,这两人还迟迟没有进展。
哦,不对。
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
江措都住进她的房子里,还是有点本事的。
余筝第一次看见江措就觉得他周身有种无形的距离感,冷傲矜贵。就凭他那种条件,肯定不缺漂亮姑娘追。
骨子里就这么傲的一个人。
看着宁樱的眼神就是不一样。
像是温柔溺池,满腔的柔情蜜意,将她含在了眼睛里。
余筝说:“我感觉你朋友初恋应该会主动告白吧?”
宁樱蹙眉,“会不会是我们多想了?也许他是逗人逗习惯了,根本就没有旧情呢?”
江措确实是个很主动的人。
他从小就是迎着灿烂骄阳成长的白杨。
很少被动做些什么。
或者是站在原地不动。
余筝看着宁樱,办公室里的光线明亮,窗外斜照的日光衬得皮肤雪白,长得像天仙似的漂亮大美女也会有不被人喜欢的烦恼吗?
“分手的时候,话说的有多重啊?”
“比如,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余筝咽了咽喉咙:“还有呢?”
宁樱脸色略白:“我以后一点都不想看见你。”
余筝没想到宁樱看着乖乖软软的小甜妹,捅刀子水准惊人,堪称杀人不见血。
“会不会是他被伤怕了,不太敢冒进,而是徐徐图之。”
“会吗?”
“会吧!”余筝也不是很有经验,她说:“俗称创伤后应激症?虽然不是这个病,应该也差不多。”
“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