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鹿撑着地毯站起身,随手把手机扔进沙发里,揉着有些发胀的眼睛,进了浴室。
……
麓山养老院在城郊,风景宜人空气清新,唯一的缺点就是位置太偏了,苏鹿开车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坐在车里,看着门口石刻上的几个大字,心情复杂。
她从来没来过这,几年前打听到自己还有个亲生奶奶时,对方就已经病了,当时就一直在医院里住着,环境和医疗都选的是最好的地方,还请了护工,医院费也按时有人交,却没见到个相关的亲戚,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到底是谁做的这些。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傅时深了吧。
因为确实没查到还有什么亲戚,所以苏鹿就把她接到了这边来,一直由赵雷在打理,这也是当初签约的条件之一。
挡车杆缓缓抬起,苏鹿叹了口气,开进了养老院里,因为已经过了散步时间,路上除了来往的医护人员外,少有休养老人的身影。
苏鹿按着记忆中赵雷提过的模糊地址,找到了前台的咨询护士:“你好,请问夏爱华是在哪个病房?”
因为她来时没有打招呼,再加上一身全副武装的扮相,所以护士看见她的时候还有些惊讶:“请问你是?”
苏鹿摘下墨镜,犹豫了片刻,缓缓道:“我是她孙子的朋友,今天赵先生有点事,我就替他来看看。”
“啊。”护士,“你是苏鹿吗?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苏鹿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嘴边,微笑着眨眨眼:“可以的。”
她接过护士递来的纸笔,签下自己的名字:“不要告诉别人哦。”
“嗯!我明白的!”
“那,夏爱华她……”
“噢噢。”护士懵懂地点头,垂下脑袋去翻看记录,“她这个点应该刚刚散完步回来,房间在后面二栋608。”
“好的,谢谢。”
夏爱华住的是特护区,十二层楼高的酒店式建筑,绒毛地毯踩上去轻软又安静,偶尔有来往的特护,来去匆匆。
房门大敞着,冷白色的灯光直直地散落在地板上,窗户半开着,水蓝色窗帘被风吹起,流苏下的透明珠子撞击声在间歇的电视歌声中断断续续响着。
轮椅上的老人头发花白,静静盯着屏幕上的动画,神情空洞,像是看得很入迷又像是在走神,安静地享受着身后护工的温和按摩。
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门外的目光,老人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来,苏鹿来不及躲避,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撞上。
老人静静凝视着门外小巧的黑裙女人,双眼浑浊,脸上带着点疑惑和迷茫,像个迷失的孩子。
苏鹿怔了神,心口一阵难忍的酸涩,眼睛里又热又胀。
原来这就是血缘啊。
哪怕此生从未相见,却也总是有一根无形的弦连接着,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这个白了头发面容苍老的人就是她的奶奶,是母亲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她见到的人。
为什么呢。
是迁怒吗。
还是说,其实这个奶奶也是不愿意承认她的?
可明明看上去,就是那么亲切的一个人。
这个故事里,她从来都只是被安排的那个,不需要有任何解释和前情提要,只需要乖乖接受就行了。
接受这个,所有爱她的人一起以爱为名编造的身份身世,和真假难辨的爱。
母亲是的。
父亲是的。
傅时深也是的。
却从来没有人关心过,她真的想不想要。
苏鹿微微仰头,扯了下嘴角,扶着墙转身离开。
拖累的人已经够多了,还是不要再去打扰她最后这点安逸生活了。
夜风微凉,吹动树叶,偶尔飘落几片,停在男人的脚跟前。
聂睿博懒散地倚在树干上,抱起手臂瞧着大厅里走出来的人。
对方今天穿了条黑色的高腰吊带礼服裙,窈窕身材尽显,裙子未及膝盖,一双白皙瘦削的腿笔直修长。
打扮看起来比平时要成熟冷淡些,眼睛里水汪汪的,像是积攒了极深的情绪,硬憋着没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