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你听我的,别读什么研究生了,回来找工作,读四年出来是当老师,多读三年也是当老师,咱们这儿要那么高学历干什么?”
江漓梨心里一惊:“我毕业了也不一定会回来的。”
一句话就触了她爸的逆鳞,江卫东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地说:“你说什么?你不回来你打算去哪儿?在外面野吗?”
什么叫“野”啊?
江漓梨皱眉:“我可以在外面找工作啊,像夏依达,还有大表姐她们,不也是在深圳、上海到处跑吗?”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
江卫东气愤地看着她:“我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家里有两百亩园子,现在是我和你二姑打理,你要是不回来帮我,将来我老了怎么办?看着园子荒废吗?”
江漓梨最怕听到这种话了,她爸爸以前也总是说,让她毕了业就回来打理梨园,她家梨子卖得好,每年都可以挣几十万,不然怎么会在市区买得起房呢,一开始,那房子本来是买给江漓梨的。
她确实不需要像夏依达那样,为了在异乡扎根立足,被迫依靠一个有钱的老男人,但江漓梨也不想像她爸给她规划好的那样,一辈子就在农村干活儿了,这种生活真是一眼就望到了头。
父女两个一言不合,争执起来,江卫东动怒的时候,其实是相当恐怖的,脑门上青筋都绽出来,牙关紧闭,拳头关节攥得咯吱响,仿佛下一秒就会挥到你脸上来。
江漓梨从小就怕她爸,现在就更怕了,只能勉强鼓起勇气,梗着脖子和她爸呛:“我就是不想回来,我想在外面闯荡,爸爸,你不能按照你的意愿安排我的人生,我是个成年人,我有自己的梦想。”
江卫东简直要气昏过去,冷笑着问她:“你闯荡?能闯个屁出来,还梦想,别笑死人了,我问问你,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的梦想是……”
江漓梨嘴一张,一下子噎住了。
梦想,她的梦想是什么?
她竟然说不上来。
她爸爸看她这样子,更像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追问:“啊?是什么?”
江漓梨瞪他一眼:“我不告诉你!”
“什么不告诉我,你根本就是说不上来吧。”
江卫东一副“尽在我掌握之中”的神情。
“你是我从小带大的,我还不知道你,你既没上进心,人又懒又馋,整天只想着玩,就你这样的,还去大城市打拼?到时候,还不是每个月伸手找我要钱?你也别扯什么梦想了,你就是贪恋大城市的繁华,不想待在落后的农村里,是不是?”
父亲盯着她问道。
江漓梨震惊于他这双已显老态的眼睛里,竟然藏着这么多深沉的智慧,好似他只消打量她一眼,就能将她瞧地透透的。
她在爸爸面前,就跟刚出生的小婴儿似的。
被人看穿的感觉可不太好,江漓梨不免有些恼羞成怒,板着脸说:“我才不要你的钱。”
“哈。”
江卫东短促地笑了一声,好像她说了个天大的笑话。
“不要我的钱?你低头看看你自己,你现在身上穿的,每天吃的,还有你的学费、生活费,哪样不是我出的?还不要我的钱?”
江漓梨的眼中闪耀着怒火:“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以后?”江卫东嗤笑,“有本事,你从现在起就证明给我看,一个子儿也不花我的。”
“不花就不花。”
江卫东指着天花板:“那你也别住我家。”
江漓梨攥着双拳,内心的怒火已经涨到了顶峰,她倔强地盯着父亲,只觉得这人真讨厌,是万恶的法西斯,是封建制大家长,食古不化,以伤害儿女的自尊心为乐。
大清朝都亡了,她爸怎么还像个老顽固呢?
愤慨之下,她冲着父亲大吼:“不住就不住!”
江卫东被她吼得一愣,很快回过神来,额头青筋乱蹦,指着大门。
“你现在就滚!”
“滚就滚!”
江漓梨几步跃上楼梯,冲进房间,开始收拾行李,没过一会儿,四个姑姑全来了,劝的劝,拦的拦,愣是不让她走。
为了阻拦她,二姑江卫霞甚至一屁股坐在她的行李箱上,大有“箱在人在,箱走人亡”的架势。
她下盘极稳,一看就是练过的,屁股跟长在行李箱上了似的,江漓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抽出来,气得她眼泪直打转,觉得全世界都在与她为难。
最后她干脆松开拉杆箱,破罐子破摔地道:“好吧!箱子给你们了!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