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婆呢?”沈渊坐起来,让椋鸟站在他肩上,“她怎么不管我了?”
大约五分钟之后裴令容才端着晚餐走进来,蝰蛇和椋鸟正在缠成一团,小鸟感应到主人靠近,奋力扑腾着从蛇身的缝隙中露出一只橘色的喙来,急切地朝她啾啾直叫。
大蛇很快镇压了这点动乱,裹着椋鸟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沈渊装作没有看见,转而靠在床头等裴令容走近,又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茵茵一直在照顾我吗?”沈渊替她托了一下沉重的餐盘,“累不累?”
裴令容拒绝了沈渊的帮忙,把手里的小木桌横在他腿上放好:“你好一点了没有?”
“要不要吃点东西?” 裴令容拿了一杯水递给他,“先喝点水吧。”
沈渊顺从地接过杯子说好,又问她:“茵茵要喂我吃饭吗?”
他仰着头坐直了一点,薄而软被子因为他的动作滑到腰际。裴令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在床边的椅子上正襟危坐,应道:“好的。”
室内的温度设定得非常宜人,尽管裴令容建议他最好还是披上一件睡袍,沈渊也认为没有必要——他不肯穿衣服,裴令容也没再说什么。
晚饭是由文太太花了大力气准备的、无可挑剔的精致餐点,然而沈渊先是要求裴令容哄孩子一样一口一口地喂他吃饭,又得寸进尺地要求她将并不烫的食物吹凉一些。裴令容知道沈渊是在闹她玩,但她只是忍耐地抿了抿嘴,竟然都一一照做。
“今天这么乖?”沈渊忍不住想逗她,“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椋鸟已经被揉搓得放弃挣扎,任由蝰蛇将它卷在中心,又在裴令容脚边盘成了一大圈。
裴令容停顿片刻,似乎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他:“你不生气了吗?”
她有点脸红,是刚才被他逗的。沈渊抬起左手,用手背贴了贴那片绯红的皮肤:“我怎么会真的生你的气?”
“只是看到你受伤我会担心和着急,茵茵,”沈渊的声音有一点哑,“因为我很爱你。”
裴令容低着头没有说话,沈渊叹了口气,又问她怎么了:“宝贝,是因为怕我生气才这样照顾我吗?”
“不是的,”裴令容慢吞吞地否认,“我也很难过。”
她意识到自己词不达意,又继续说:“你伤得太重,所以睡了好久……今天有很多人想要联系你,但是我没有叫你起来。”
“对不起,因为你的状态很不好,我想你应该多休息,”裴令容把沈渊的通讯器递给他,又说了一声抱歉,“你以后也不要再这样做了——不要因为我受伤,这不、不值得。”
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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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渊没有说话,接过她递来的通讯器看了一会儿。他今天的日程是早就空出来的,整个内阁都知道他要休假去和妻子见面,然而他会因此受伤失联也确实在众人意料之外。沈渊翻了一下通讯器里的记录,今天下午大约是有一两个下属找过他,而裴令容大概向对方转述了他受伤的经过,于是自然有越来越多的人得到了消息,试图对他表示关心。
最后一则通讯在十五分钟之前,联系他的人是周丞玉。
“啊……这个,”裴令容也注意到了沈渊在看什么,“他说——陛下说,他看到了你在医院的病历,你没事就好,这两天可以在家休息。”
事实上皇帝的原话是“嫂夫人,您确实看到他受伤了吗?我看还是小心为上啊,这家伙很有可能是在装死”,以及“不管他是真的还是装的,我都只给两天假”。
沈渊把通讯器扔到一边:“他是这么说的吗?”
“他应该说了我很多坏话吧,”沈渊重新抬起头看着她,“比如我前科累累,可能这一次也是在演戏骗你,就算是真的重伤濒死——我能为救你而死也是一件好事。”
裴令容想问“你怎么知道”,但又觉得对方是在诈她,只好一言不发地瞪着沈渊。
她已经知道他的职务,当然会因为耽误了沈渊的工作感到自责,而当时周丞玉的确就是这么回答她的:“您想多了,真的,他这会儿恐怕美得很,说不定还想干脆断手断脚让他正好退休,顺便还能讹你一辈子。”
“你看,这些事连周丞玉都清楚,”沈渊明明是在问她,但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他说,“茵茵,你为什么不信?”
连局外人都知道他对此甘之如饴,而他的妻子始终认为自己给他添了麻烦,并且请求他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因为“不值得”。
为她受伤是不值得的,为她耽误工作也不值得,裴令容向来正直过头又这么善解人意,当然会拒绝接受来自沈渊的帮助——先前他坚持要裴令容待在沈宅养伤,这种程度的“帮助”已经让她不安惶恐,沈渊必须花点心力才能留住她,而今天裴令容终于决定说点真话,告诉沈渊她并不需要他所做的一切。
她不需要沈渊,因为裴令容几乎不能信任他。或许她始终认为沈渊所有的示好举动之后都有其目的,所以他的帮助于她而言都是负累。沈渊希望他与裴令容之间的距离可以更近一点,他也确实在步步为营的谋划中做到了,他们仍然有维持了七年的婚姻,还有牢不可破的绑定结合——尽管如此,沈渊最终还是发现了裴令容似乎一直站在离他很远的地方。
沈渊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室内随之陷入寂静,一时没有人再说话。裴令容收拾好用过的餐具后还坐在原处,蝰蛇已经放开了小鸟,任它飞回了主人的手中。裴令容低着头,用手指拨弄椋鸟的尾巴。
他们之间的连结仍在,裴令容也从未阻止对方探知自己的思想。沈渊可以轻易地感受到她的情绪,她心情平和而安定,只是因为室内为时过长的沉默而感到有一点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