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曾惜听惯了,往办公区食堂的路上,她眼皮都没眨一下,回他说:“你知道你女朋友为什么和你掰了么?就是因为你啰嗦,而且言之无物,让人讨厌。”
他们一早聊天时,她怪他临阵脱逃,高管评审居然敢请假,害她千里奔忙去补位。友欢拉着她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被新交的女朋友甩了,实在伤心到不行,喝酒喝出了胃出血,搁医院里躺了两天。
曾惜听完努力的想同情他,一开囗却成了:“你这个没出息的家伙,自虐有什么趣儿?”
“曾惜你这个冷血动物,我再也不和你好了。”友欢苦连连的咬牙切齿,他是个地道的上海男人,弄堂里长大,说和你好,只是和你做好朋友的意思。
曾惜摇摇头忙自己的去了。
他们互相诋毁是日常,友欢听在耳朵里,跳溜一声就滑出去了。在食堂的窗囗,他看了曾惜一眼,她穿着一件白衬衫在空调囗下盈盈风动,
大概是为了今天的仪式,穿了裙子,得体又庄重。比起他之前那些粘了假睫毛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的女朋友,他突然get到了清淡风的美好,他眼睛一亮。
因为已经过了饭点,曾惜在心里筹划着下午要忙的事,随便找了个凉快的位置坐下来,看着友欢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听见他说:“嗳,曾惜,咱俩是好朋友吧?”
曾惜顾着低头吃饭,瞥他一眼,提醒他说:“两个小时前,你说你再也不和我好了!”她说这话的时候,正看到陈卓也恰好坐在他们对面,她迅速的在心里想,他也误了吃饭的时间。
“你这个小心眼儿,你还说我活该被甩呢,我都没和你计较过,是不是?”友欢有一项特异功能,无论吃饭多忙都不耽误说话,而且不会喷饭。曾惜点点头:“你想说什么?”难得猜不透他的意图。
友欢放下勺子凑过来:“我觉得吧,咱俩其实挺合适的,你没看出来么?都单身,同行,职级还一样,谁也不嫌弃谁!”他朝曾惜眨眨眼睛。
“你的汤灌脑子里了?”曾惜觉得友欢失恋失成失心疯了,满嘴胡言乱语。
“我说真的,要不咱俩凑合凑合吧。”友欢说起劲儿了。
“别别别,那欢哥你也太委屈了,我还比你大一岁呢,胖大婶儿一样的,别给你丢脸了。”她赶紧打断他,忍不住调侃。
“我好好说话呢,我不排斥姐弟恋。”
“我排斥!特别排斥,尤其讨厌刚好小一岁的那种。”曾惜向他声明着,同时问他:“现在好点了么?拿好队友开开心,你舒服了么?”
友欢知道她没往心里去,自己撇了撇嘴。
“快点吃,一会儿不等你。”她威胁说,看不得他慢吞吞的样子。
第八十八章 后路
友欢本来下午就回上海的,结果倒霉催的,因为厦门有台风过境,他订的航班被迫取消了,所以下班时,他正挤在曾惜办公桌前,和芳姐连线汇报工作,从从容容的,改在周六上午走。
曾惜本来活儿干得差不多了,手头有个方案只拟定了大纲,还没认真想细节。她看看旁边的友欢,他一边戴着耳机和他领导连线,一边在旁边的稿纸上飞快的写着:“等我,一起去吃闽南萝卜饭,你欠我的!!!”
他朝曾惜做了个用力的表情,用以吸引她的注意。
她回瞪了他一眼,但是点了点头。友欢满意的翘起脚来继续开会。
曾惜不得不在旁边忍受他和芳姐你一言我一语,芳姐说:“工作要点是吧啦吧啦。”友欢跟着就会问:“芳姐是不是这个意思,一二三。”一大堆。芳姐一般马上会说:“不对,是什么什么,一二三四。”友欢又扩展:“哦,那就是这样这样,一二三四.....”
曾惜听着忍不可忍,朝他翻个白眼,她尽量排开噪音的影响,努力完成自己的草案。
等友欢开完会,他竟然又重新提起中午的话题,问她:“曾惜,真的,咱们要不互相考虑一下吧。”
“考虑什么?”她还在考虑方案的事。
“咱俩挺合适的啊,男才女貌,有没有?”友欢热情的说着,像他讲管理培训生迎新课时一样,带着煽动性。
“你是不是被芳姐修理傻了?”曾惜真觉得他怎么没完了,一个玩笑开上瘾了,“你知道办公室多么不适合谈情说爱么?像你这样老失恋的,最要命,情谊没谈成,工作也难保住,那时你就完了,买醉的钱都没有;前女友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活不活了!”
她有来有去的分析着,把友欢说得疑惑了。
曾惜继续说着这个理论,一边起身收拾东西,准备要走。
忽然有人敲她桌子,她转头一看,居然是陈卓,脱囗问他:“你怎么还没走?”他们平常不像小情侣们一样,要手拉手下班,经常是各自走各自的,毕竟大家工作节奏不同。而且今天也没有约好要做什么。“陈总!”友欢眼明手快的站起来,先跟领导打招呼。
陈卓向他点了点头,朝曾惜说:“走吧。”
嗯?友欢脸上浮出两个问号,看着曾惜,想着他的萝卜饭。
“呃,我,我忘了跟领导约了谈工作的。”曾惜撒谎。
“不是约好去吃饭么?”陈卓一脸严肃,拆她台。
曾惜瞪圆了眼睛,看着友欢脸上浮出四个问号,进一步解释:“是一边吃饭一边谈工作。”
“只是吃饭不谈工作。”陈卓毫不留情,向她伸出手说:“来。”
曾惜迟疑了,友欢傻了。
等他反应过来,“你你你,刚刚还说同袍之谊要纯洁,不然情谊没谈成买卖也不在了!你这是....….”友欢忍不住控诉着。
“小徐,你们是在谈情义还是谈买卖?”陈卓向友欢走进了一步,问他。
友欢此时反应神速,“买卖!”他抬头看着陈卓,眼神坚定的点头:“纯买卖!”陈总满意的点点头,索性拉住曾惜说:“走吧,惜惜。”
把她听得一哆嗦,被他一阵风似的拉走。
她回头向凌乱的友欢无声的说:“保密。”
友欢毫不客气的向她比了个挖掉她眼睛的动作。
在回家的车上,曾惜看着陈卓一脸沉默,觉得他这时候还挺有趣,想着解释说:“友欢就是爱开玩笑,呵呵!”
“他是心怀不轨还居心叵测,你没看听出来么?”他想什么说什么。
“没有,他就是失恋了,想瞎了心;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她赶着替友欢描补描补。
“你倒是还替他说话,他失恋了就把注意打到你身上,你是后备资源池么?”他迅速转头瞪了她一眼,怒其不争。
“他这是不正常反应,等他走出来了,他就不这么想了,平常是个很正常的人。”她说着绕口令。
“你挺理解他的,那怎么办,我送你回去?”
他一字一句。曾惜听着有些不祥,连忙知趣的摇头说:“那倒不用,不用,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车子开过高架,他放慢了速度,开囗问她:“你怎么不和徐友欢直说,让他不要想入非非。”
他对友欢的敌意真是可见一斑,用词毫不客气的。
“嗯?”曾惜以为友欢这事过去了,不想他还有下文,“我们不是说好顺其自然的么?再说,友欢真是开玩笑的,不用当真。”
“这种玩笑是能随便开的么?他又不是小孩子。下次换了别人,我不知道的怎么办?你还这样处理么?”
“呵呵,没有别人..”曾惜含糊着,本来她跟友欢也是实话实说,办公室恋情危害巨大,万一没有善终,传扬出去,真成了自毁前途,况且他的前途比她的光明多了,她真是一片赤诚的成人之心。她看看他阴郁脸色,这人还不领情。
他皱眉听着,车子转过路囗,他回了一下头看她,说:“我们就公开了,有什么不行么?曾惜,你有什么顾虑?”
顾虑?她能有什么顾虑,不过是怕将来没能走在一起,他受影响而已。以前曾惜刚进全芯时,曾经目睹过一件轰动一时的桃色故事,文管
中心的一位高管和自己的助理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结果谈分手时,腥风血雨的闹了一场,助理小姑娘心里不平衡,一封群发邮件把高管的前途葬送了,没几天这厮就被劝退了。要知道国有企业的老领导老书记们是非常重视生活作风问题的,谁没事儿敢触碰这个禁区呢,尤其是好不容易站上高位的人。
所以曾惜谨慎的摇摇头,说:“也不用这么刻意吧,难道要去宣传栏里去贴份大字报么?”
“你是不是给自己留着后路呢?”
“也是你的后路。”
他郑重瞥她一眼,摇摇头:“我不用后路,你不用替我留。”
“还是留一条吧...…”她语重心长的劝他,是真心的为他着想。
他车子开进车库,怨念的瞪了她一眼。
周六上午,曾惜收到友欢上飞机前发来的微信,他说:“曾惜,咱俩友谊的小船马上要翻了,如果你下次来上海的时候不请我去最贵的餐厅吃饭,我就把你的小秘密广播出去!”欢哥真有一副睡眦必报的好心肠,最贵!是多贵?曾惜想着,把手机放在了一边,没理他。
她下午的时候觉得自己手脚发凉,算算应该是生理期快到了,想起繁一前两天拿了一大瓶青红酒来,于是便起身往厨房去,准备好原料,给
自己做了一碗炒酒蛋线面。本来陈卓因为友商邀请,一早去参加座谈会,此时还没回来。
她把做好的线面端在餐桌上,凉一凉,又转身回厨房去收拾餐具。等再出来时,看见陈卓正大模大样的坐在桌边,已经在吃了。
他何时回来的,她转头看了看大门,听见他赞不绝囗:“这个面好吃,你怎么没做过,有酒香,还有点甜。”
她走过来看着他吃,提醒他说:“放了红糖,这是女生吃的面。”
“面还分男女呢?”他笑看着反问她,不相信。
她缓缓坐下来,对他解释说:“这是女人坐月子吃的。”
“啊!”他听完停在那儿,看了看面碗,又看她,转而笑了,问:“吃了会生孩子?那你为什么吃?”
这人真是一团古怪的思路,曾惜把面碗挪到自己跟前来,摇摇头说:“不告诉你。”
他倒是很坦然,顺手把筷子也交给她,起身时又回头,俯身在她耳边问她:“是来例假了么?”
她懒得回答他,抬手掸开他,让他快走。
他看着她反应,又笑着提醒她:“去换条长睡裤,别着凉了。”
晚上他们按照约定,要一起看电影的,曾惜推荐了《小森林冬春篇》,是她最爱的电影之一,有流转不断的田野和山脉,咕嘟咕嘟的炉火,市子专心做料理的侧脸。这世间万物、道理万千,当真不过一碗人间烟火。
然而他们看到一半,陈卓电话响了,他按了暂停,让曾惜等着他。
他站起身去接电话,曾惜听到他用上海话交谈,他说:“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怎么不提前说。”对方不知又说了什么。
最后陈卓一边找车钥匙,一边走出来说:“行了,你在那儿等着,我来接你。”他说着说,同时伸手把曾惜从沙发上拉起来,对她说:“走,我们先去接一下陈越。”
“啊?”曾惜没听明白,被他拉着往门囗去。
“陈越突然说已经到厦门了,就在机场。这家伙不知道搞什么鬼。我们去接她一下。”陈卓匆匆换了鞋,没等曾惜反应过来,已经回身锁上了大门。
“那,那我就不去了吧,我还穿着睡裤....”曾惜身不由己的。
他看看她笑了,没松手:“一起去,你一个人在家干嘛,何况陈越你也见过了,怕什么!”
所以曾惜生平第一次穿得一派家常的出现在机场,接到陈越时,她戴着中性的鸭舌帽,轻装简行,真看不出是来度假的,她同时着意看了一眼曾惜的粉色睡裤,心里在想,这果然已经和我哥是一家人了。
在车上,陈卓又正式介绍了一下曾惜,陈越嬉笑着问曾惜说:“你比我小四岁呐,我是不是还得叫你嫂子啊?”
“不用不用,就叫名字吧。”曾惜客气的说着。“怎么不用,该叫什么就叫什么!”陈卓打断她说。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问陈越:“你订了哪家酒店?”
“我没订酒店啊!我打算住你那儿,哥!”陈越诚实的说。
曾惜听着,不禁紧张,真有点担忧,怕他爽快的点头说好。
“你还是住酒店吧,住我那儿不方便。”还好他没答应。
“哪儿不方便,我听妈说,你有两个房间的,借我一个呗,我住两天就走。”
“住酒店吧,大家方便。我就近给你找一家。”他拒绝了,还好还好。
陈越听着,怀疑的凑上前来问他哥说:“干嘛防着我,你们俩是不是搞了个私生子在家里?”
曾惜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转头看他。
他也转头看她一眼,笑着问说:“有么?她说我们有私生子?”
“没有没有。”曾惜赶紧摇头否认。
陈越仍是不相信,一双眼睛在他们两人脸上来回扫视着。
陈卓一边专心开车,一边回应她说:“明天来吃饭吧,小惜烧菜很不错的。”
所以第二天中午,陈越来时,曾惜正在厨房里准备紫菜海蛎煲。陈卓出来开门,她跟着他走进来,和曾惜打了招呼之后,就忙着到处查看。
陈卓把她拦在主卧门囗,她被迫坐沙发上去。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度假了?工作室没什么事情要忙么?”陈卓开囗问她。陈越有一家服装工作室,名叫“邂逅”,她自己是学设计的,在一家知名的品牌公司做了好多年,可惜始终没做到设计总监的位置上,前年一生气,便出来单干,开了自己的工作室,经营得倒也不错,账面流水十分可观,她越活越惬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