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对白不是应该事后才说的吗?
他们这都还没开始。
季旁白经常运动,身材修长,肌肉匀实有弹性。
阮糕干脆直接趴在了他的身上,将他当成了人肉垫子,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上面还压着一个,憋得要喘不过气来。
阮糕舒舒服服地趴在他身上:“我们以后都一起睡觉好不好?”
季旁白屈辱含泪,谁要跟你有以后。
阮糕睡硬棺材可是睡够了,哪有睡人舒服。
软绵绵的一团窝在他身上,像刚刚做好的棉花糖,含一口就要化了。
季旁白急忙给自己打警告:这可是女鬼,女鬼,女鬼,你清醒点。
季旁白没说话。
阮糕又说:“你给我讲故事听吧。”
“……”看不出来挺会玩啊,还要先听睡前故事,但他哪会讲什么故事啊,“你要听什么故事?”
阮糕下巴搁在他颈窝处:“都可以。”
季旁白搜肠刮肚地回想着小时候听过的童话故事,好一会,终于干巴巴道:“从前有一个白雪公主……”
阮糕眯着眼,舒舒服服地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提心吊胆的,却发现她压根没有要睡自己的意思,是真真切切地睡着了。
他不至于这么没有魅力吧。
不对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她有呼吸,也有体温,还有心跳。
她到底是人还是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还能苟住这条小命吗?
季旁白睁眼到天明。
他也想过,她睡得这么香,他能不能趁机逃走。
可他只是稍微动了动,阮糕就睁开眼睛盯着他看,那两只黑黑的眼珠子看得他心惊胆战,然后她又将他抱得更紧了点。
一晚上心情都乱糟糟的,他没想到的是,阮糕第二天真的放他走了。
还热情地邀请他下次再来。
季旁白急忙把车速飙到了两百码。
他没有立刻回家,先是去寺庙求了几道符挂在身上,又让人去打听靠谱的大师,然后才开车回家。
他没看到身后,有一个红色的舌头从他的车里爬了出来,藏进了他的外套帽子里。
季旁白在学校附近有间公寓,两室两厅,秦永偶然也会过来他这住。
秦永正玩着游戏呢,听见开门声就看过去。
却见季旁白衣服还是昨天那身,皱皱巴巴的,一脸苍白,神思不属,路都有些走不稳似的。
秦永哎哟一声,“你这是被榨干了?”
季旁白攥着手里的符,抬起头看着秦永,有气无力地说“秦永,我撞鬼了。”
“一大早讲什么鬼故事,要讲晚上再讲。”
“我真撞鬼了。”
秦永豁然抬头:“你酒还没醒?”
“你看我像是醉了吗?”季旁白两只黑眼圈像是刚拿墨笔画出来的,眼袋都快要掉到地上了。
“你还是去看看医生吧,记得挂精神科。”秦永关心道。
第五章 第五个坟
“......”季旁白气急:“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那个坟墓看看。”
看季旁白这样子不像是说假话,而且秦永本身就对这些东西半信半疑。
秦永咽了咽唾沫:“你你你......别吓我,就昨天那姑娘,是是是是......鬼?”
惊吓中,秦永还不忘八卦:“你睡了那个女鬼?”
这是重点吗?
季旁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都说了一遍。
“我靠,我就说那姑娘不对劲吧!要我说,你这品味也是够独特的,独特到不是非人类你还看不上。”
“现在是讨论我品味的时候吗?”
秦永问:“她有没有跟着你?”
秦永左顾右盼,“她不会就在这里吧。”
季旁白被秦永说的背脊发寒,也跟着警惕地四处看。
“你之前认识她吗,跟她有仇吗?”
“不认识。”
“我知道了,她一定是看中了你的童子身!”秦永激动的样子,是解开了一个惊天谜底。
“你是不是以为你很聪明?”季旁白忍无可忍。
“呵,这需要以为吗,我本来就很聪明。”
“你报警了吗?”秦永又问。
“找警察有用吗?”季旁白说,“再说了,你觉得警察会管这事?”
“也是,警察可能也会建议你去找医生。”
“......”
两人对视片刻,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恐惧。
季旁白飞快地爬上床,抢了一边被子,默默地包住自己。
季旁白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听说,鬼不会攻击被窝里的人,是吗?”
“这个你恐怕得去问鬼了。”秦永也窝在床上瑟瑟发抖,默默地伸出手:“我的好兄弟,麻烦也给我一个符。”
季旁白掏出一个符丢到秦永手里。
秦永看着季旁白帅气的面庞。
长得太好看也是罪过,不仅招人惦记,还招鬼惦记。
“兄弟,你这也太不幸了。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你很有钱。”
“什么意思?”
“家里长辈认识一个捉鬼师,据说师承第一玄学世家顾氏,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不过他是出了名的爱漫天要价,嫌贫爱富,只救有钱人。”
额......这人怎么听起来就不像个好人。
秦永拿到符还是不放心,“好兄弟,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有事你就不要联系我了,联系这个捉鬼师吧,毕竟兄弟我又不会捉鬼,也帮不了你什么。”
季旁白讥讽:“你还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啊。”
*
阮糕住在这坟墓有八十四年了吧。
镇压进这个坟墓之后,她就是一个人。
无聊之余,便总会想起前事,不过她的前事,乏善可陈。
镇压进坟墓之前,自她懂事以来,就住在半山的宅子里面,十七个年头连门都没出过,她的身子不好,不能见风,一日里大半时间都在昏睡。
她也就只能偶然清醒的时候,透过彩绘玻璃窗,看看窗外的世界,山间的景色看多了也就那样,飞的鸟,走的兽,爬的虫,开的花,结的果,向上的树,左不过是这些。
直到一天深夜,一个女孩从窗口爬了进来——她有一张和阮糕一模一样的脸。
也不完全一样,阮糕少见阳光,肌肤苍白,总有些病恹恹的,瞧着不大精神,是易碎的美,而女孩很健康,很有活力,是蓬勃的漂亮。
女孩的手拽着棕黄色的厚窗帘,左顾右盼,食指放在唇中,示意阮糕别出声。
阮糕就真没出声,她坐起来,拉亮了一旁的台灯,台灯罩着佣人手作的软绸罩子,灯光,是淡淡的黄,暖了湿冷的夜。
那女孩随后灵活地从窗台上爬下来,黄色的小洋裙都是泥点,小皮鞋上都是泥泞,一步一个泥脚印,把尼龙地毯都踩脏了。
她冲到阮糕的床边,抱住阮糕,小声啜泣着,像是生怕被人听见,她说话也很小声:“我是阮糖,是你姐姐。”
阮糕有些茫然,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她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亲人,专门照顾她的人,也几乎不和她说话。
可这个女孩喊她妹妹。
床幔的白色流苏垂到阮糖背脊,阮糕伸手拽了拽流苏。
阮糖满眼都是泪花,抓住她的手:“妹妹,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阮糕不解:“救我出去?”
阮糖悄声:“他们要害你!”
宅子里照顾她的人都是上了些年纪的,沉默寡言,偶然会用复杂的目光看她。
阮糕没有见过阮糖这样的女孩,鲜活,明亮,炽热,像是她所向往的,外面的世界。
而她说要带她走,去外头的世界。
哪怕病得再重,这宅子里的人也没有为她哭过,阮糖的泪水的确打动了她,她相信了这个才见面的姐姐,也可能是因为血脉的天然亲近,和这张相同的脸。
与其像块木头烂在这座陈旧的大宅里头,日渐枯朽,她宁愿去外面看看,看一眼都好,哪怕,会死。
她点了头,答应跟阮糖走。
就这样,趁着夜色,阮糖背着她跑了。
阮糕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当年阮糖带她逃走的时候,把她先带到了阮家的地下室暂时躲避,她去过阮家的藏书室,短短数日,她就把里面的数十本藏书都看了一遍,记下了法术。
在坟墓的这些年,她也没有旁的事情可干,也就是不断地修习术法。
鬼脉是人间和鬼界的最后一道门。
而她是鬼脉的锁。
直到昨天,她才终于打破了封印她的禁制。
大鬼闯了进来,阮糕从回忆中醒来。
“我怎么听说你带了个男人回来,他人呢?”
大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有人味呢,真好闻。”
“早回去了。”
“你都把他拉进坟墓了,居然放他回去?”
这里的鬼怪没几个敢有事没事凑到阮糕跟前的,这里的厉鬼对阮糕都有着天然的忌惮,而阮糕喜怒无常,又精通法术,惹毛了她,直接把他们打得够呛,更是让他们对阮糕敬而远之。
何况鬼脉的这些鬼怪当年冲到鬼脉马上就要能出逃鬼界,去到人间了,谁知道阮糕这个鬼脉之锁忽然出现在鬼脉,将他们锁死,寸步不离此地,既去不得人间,也回不得鬼界,只能在鬼脉终日飘荡,极其无聊。
大鬼是个例外,偶尔会跑来阮糕这里晃晃,他有时也会忘记阮糕其实是个人,不是鬼,只是被迫待在这坟墓里头,而人,是不需要吃人的阳气的。
“他只是来我家做客而已,当然要回自己家了。”阮糕回答,“你想见他,他下次来,来瞧瞧就是了。”
大鬼差点没笑掉大牙:“你还指望着他下次再来?”
大鬼听完阮糕说完昨晚的事情,笑得不行。
大鬼发现,可能因为阮糕现在在坟墓待太久了,适应太过良好,导致她压根不觉得自己住坟墓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许,她压根没觉得自己住的是坟墓,对她来说,这就是个房子罢了,也就是她的家,她对生与死的界限,人和鬼的界限,一点都不分明。
等他好好地跟阮糕解释了一遍,阮糕才反应过来,自己可能吓到季旁白了。
“他以为我是鬼吗?”
“应该是。”
“人和鬼,就不能交朋友了吗?”
“没有人愿意和鬼交朋友。”
“可我是人啊。”阮糕扁嘴,“不行,我得去找他,和他解释下。”
随着阮糕出了坟墓,挂在坟墓顶上的那盏定魂灯的红色光芒愈发黯淡。
大鬼静静地看着那盏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
晚八点,季旁白刚从学校回来,才打开门就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寒风拂过,他紧张地转回身去,身后是空荡荡的楼道,什么东西都没有,他这才放下心来,随手撂上了门。
季旁白去阳台收衣服,摸了几件衣服,都是半干的,明明今天的太阳很大,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不说大露台,就连带着屋子都感觉阴冷冷的,季旁白干脆将整个屋子的灯光全部都打开了,房子到处都亮堂堂的,黑暗无所遁形。
进了浴室冲澡,打开莲蓬头,从头冲到脚,他洗澡一向有听音乐的习惯,舒缓的音乐伴随着温热的水,洗涤着身体。
一道女声哼唱的声音传了出来,和着轻音乐,季旁白整个身体都僵硬住了,这一首音乐,他经常听,是一曲轻音乐,只有曲声,没有歌声。
那么,这个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水声淅沥淅沥,女声由远及近,季旁白顺着声音看向门口,浴室门是毛玻璃材质的,一道黑色的影子投射在毛玻璃门上,黑色影子抬起手,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
季旁白站在莲蓬头底下,热水扑头盖脸地淋着,水珠挂在他的眼睫上,他眼也不眨,也没有应声,也没有动作。
黑色影子继续敲着门,敲门声急切了许多。
这不会是个色鬼吧。
季旁白飞快扯了浴巾裹住下半身,然后拿起了手机,他没有动也没有关水,打给了秦永介绍的那个大师晴阳。
音乐声停了下来,女声也停了下来。
门外一时没了动静,黑色的影子又抬起手敲门:“开门啊。”
耳朵里还是电话铃声,晴阳还没接电话。
声音越发尖利:“开下门啊。”
心头的恐惧越来越强烈,对面始终没有接电话。
“开门啊......我找......我的舌头。”
一根红色的长长的舌头,从季旁白的身后,快速地向毛玻璃的方向爬着,浴室里面雾气很大,红色的舌头蜿蜒着往上爬。
毛玻璃上的黑色影子慢慢移开,似乎已经离开了,季旁白还是没开门,继续拨打电话,电话终于打通了。
就在此时,季旁白才看见一根红色的长长的舌头已经巴在门把手上,季旁白顾不得许多,拿了盆子就对着那根舌头砸了过去,他听见一声闷哼,玻璃门应声而开,
女鬼穿着白色的裙子站在门口,长长的头发拖在了地上,眼眶是黑洞洞的,没有眼球,正看着他的方向。
季旁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他想起来了,这是那晚被阮糕给扔出去的女鬼。
靠,又是女鬼,还专门挑他洗澡的时候来,难道他的美色已经到了鬼都争抢的这个地步了吗?
第六章 第六个坟
红色的舌头爬在女鬼青色的脚掌上,女鬼张开了嘴,是血红色的,女鬼弯下腰,将舌头塞回了嘴里,眼睛依然看向季旁白的方向,她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涎水从口中流出,她猛地冲向了季旁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