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什么?”梁卓把一杯加了冰块洋酒推到她面前,意有所指地说,“现在又没人管你了。”
戚百合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前,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接话。
“这样干喝没意思啊。”洛雪突然坐直了身体,眼睛发光,“我们来玩抓手指吧。”
戚百合这回真不是客气,直接说,“我不会。”
“很简单的。”洛雪坐到她旁边,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解起来。
抓手指,意如其名,就是一个考验反应力的游戏,一人当抓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下,其余人都要伸出一根食指顶在他的掌心,321过后,抓方如果选择抓人,那么谁的食指被抓谁就要喝酒,如果抓方选择做动作,那么其余所有人都要跟着他做出这个动作,否则也要喝酒。
他们两口子解释得特别起劲儿,戚百合骑虎难下,想向辛其洲求助,可刚一偏头就愣住了。
辛其洲斜靠在沙发上,衬衫领口微微敞着,在昏暗的光线下,隐约可见精致利落的锁骨线条,配上他雾凇般冷淡的目光,在红灯酒绿的夜晚,有种极致的性张力。
戚百合猛然转过身,眨了眨眼,凭空咽了下口水。
梁卓还在催促,“怎么说,到底玩不玩啊?”
“玩,玩!”她连忙应声。
洛雪开始兴奋地张罗起来,蓦地想起什么,“洲哥也来吧,人多热闹。”
梁卓也挑眉看他,“来不来?”
戚百合没转身,但听见他散漫的调子,“你们玩,我看着就行。”
算是意料之中了。
他从前也这样,对一切热络的事情都不甚热衷。
“不来拉倒。”梁卓伸出手,“我们仨玩儿。”
洛雪示范了一次之后,游戏就正式开始了。
戚百合玩得三心二意,没多久功夫就喝完了半瓶芝华士,酒水里加了冰块,喝起来没什么感觉,她不是输不起的人,但还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问题在哪。
在洛雪又一次说完“321”之后就往梁卓嘴里喂了一瓣橘子之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戚百合靠在沙发上,无语地看着他们俩人,“不玩了。”
“别啊。”梁卓揽着洛雪凑过来,“你旁边不是有人吗?喂他呗。”
戚百合瞪了他一下,微微偏了偏头,看了眼辛其洲。
他独自端着一杯酒,目光没有落点似的,百无聊赖地看向舞台,似乎是在看台上的表演,侧脸的轮廓越发冷硬,可也显得无情,总而言之,是对他们之间的谈话漠不关心的。
梁卓鼓励地朝她挑了挑眉,戚百合刚想端起酒杯认输,旁边突然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你们喝。”
辛其洲直接从沙发上起身,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我出去回个电话。”
戚百合感受着身边沙发弹了起来,感觉心尖上也缺了一块,空落落的情绪难以表达,她又往酒杯里夹了几块冰,笑着转移了话题,“行了,我今天就算喝死,也陪你俩玩过瘾。”
......
酒吧门口,辛其洲站在台阶上抽烟。
那家酒吧生意很好,不到十点,店门口聚集了不少等待翻台的顾客,大都是年轻人,像辛其洲这样穿着一身西装,容貌又出挑的男人,在阑珊夜色中最是勾人视线。
梁卓叼着烟走过去的时候,便看到不远处窃窃私语的姑娘,看着年纪不大的样子,脸上是稚嫩的好奇和蠢蠢欲动。
“躲这儿干嘛?”他走过去。
辛其洲掸了掸烟灰,声音很轻,“里面很闷。”
“哦。”梁卓笑了声,“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害怕呢。”
辛其洲偏头看她,兴致缺缺的样子,“害怕什么?”
梁卓收回视线,“害怕自己装不下去了呗。”
辛其洲没应声,目光懒散地落在远处,那儿有一群十八九岁的姑娘,穿着清凉的吊带裙和短裤,妆容精致又妥帖,是一颦一笑都生动可爱的年纪,看着十分眼熟。
烟灰扑簌簌往下落,辛其洲怔了几秒,转过身往酒吧看,隔着人山人海,他没瞧见那一抹纤细的背影,敛起神色,又漠然地转过了头。
低着眼,他声音也黯淡,“或许吧。”
“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梁卓笑了一声,“小百合今天可是喝了不少,要不要我再帮你加把火?”
“不用。”他抬起眼,眸色幽暗,“你别灌她了。”
梁卓转过头,拖了长长的调子,“行~”
-
俩人在外面待了十几分钟,晚风轻柔,吹散了不少酒气。
辛其洲想回去,又被梁卓拉着去了趟卫生间,好不容易出来,还没走到座位,远远就看见两个女孩抱到了一起。
梁卓惊惧交加地跑过去,低头看,桌上的三瓶芝华士全都空了。
洛雪醉得狠一些,伏在戚百合的肩头,絮絮叨叨地说,“百合姐,我挺喜欢你的,要不你做我嫂子吧?”
戚百合看样子也不太清醒了,瓮声瓮气地回道,“啊?可是我还不想交男朋友。”
“为什么啊?你长得那么好看,不谈恋爱多浪费!”洛雪挣扎着要把手机拿出来,还在念叨着,“我表哥是在国外读博士的,年初刚回来,现在在一家投资公司工作,前途很好的,而且还是暖男那一款的哦......你要不要......”
梁卓心惊胆战地去抱她,暂时将人控制住了,一抬头,辛其洲的脸已经黑了。
戚百合浑然不知身后站着人,靠在沙发上,一边揉眼睛一边笑,“你还没说最重要的信息......他帅不帅啊......”
完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梁卓心里只剩下这俩字了。
辛其洲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戚百合旁边,自然而然地把她的脑袋扶向自己的肩膀,然后抬头,颈线拉得修长,喉结滚了两下,漠然开口,“先去结账。”
梁卓领了旨,“我现在就去。”
-
从酒吧出来,被风这么一吹,戚百合短暂地清醒了几秒。
辛其洲把她抱到副驾上,弯腰给她系安全带的时候,她闻到了强烈又熟悉的气息,睁开眼,那张好看的脸在眼前放大,她努力表现出镇定,一板一眼地说,“你送我回家吗?”
辛其洲垂眼看她,微微挑眉,“你没醉?”
“当然没醉。”她得意地笑了一下,“虽然我酒量很好,但你不要酒驾哦。”
这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说完,辛其洲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看着她,“我不酒驾。”
“好,我住在金域府20号楼1601,你送我回去吧。”戚百合闭着眼,双手交叉在抱在胸前,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嘴里嘟囔着,“你是前男友,很安全的前男友。”
辛其洲胸口的滞郁一闪即逝,有些好笑地看了她几秒,戚百合一直没再睁开眼。
她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梦,梦醒之后,辛其洲站在她旁边,问她想不想喝水,戚百合闭着眼睛笑了一下,反正都是梦,她伸出手,“我要你抱我。”
寂静的卧室,辛其洲的呼吸颤了几分,“好,抱你。”
他放下水杯,坐在床头,垂眼看着戚百合像小猫一样伏在了他的腿上,双臂环住他的腰,夏夜闷热,他感觉周身的酒气又重了些。
戚百合侧躺着,头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鼻尖红红的,脸上却没什么血色,一双眼紧紧闭着,像是满足,又像是难过。
静默的一瞬,辛其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她的脸。
戚百合皱了皱眉,不满地嘟囔着痒,脸颊的绵密的触感又奇异地消失了。
她只觉得这个梦真好,比之前那个辛其洲说要陪她一起死的梦好多了,这样想着,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抱得更紧了些,才自言自语道,“每天都来我的梦里吧。”
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怀抱里的人僵硬了几秒,戚百合听见头顶落寞又克制的声音,“可我不想只在梦里看到你。”
戚百合眼皮颤了一下,声音很轻,“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她就算在梦里都知道,辛其洲已经不属于她了。
“你知道我介意的是什么,既然你有和他们一刀两断的决心,为什么不来找我呢?”冰凉的泪水划到鼻尖,戚百合闭着眼,哽咽着,“你在怨我吗?”
默了默,她又自暴自弃地说,“怨我也是应该的。”
当初是她碍于辛其洲和辛家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说一声便远走高飞,如今这些钻心的苦楚,似乎都是她应当承受的报应。
室内光线黯淡,只有窗外投来隐约的橘光,被薄薄的白纱过滤了一遍,变成了柔和又粘稠的夜色,却莫名让人心安。
辛其洲神色沉沉,将腿上的人扶在自己胸前靠着,音色沙哑,带着空淡的寂寥,“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戚百合睁开眼,眸色恍惚,带着水濛濛的雾气。
暧昧又清薄的光线里,俩人对视了几秒,气息纠缠在一起,有种灵魂震颤的惊心动魄。
辛其洲挑着眼,瞳仁漆黑如墨,语气淡淡,“我可以不做安全的前男友吗?”
藏在乌发后面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怔忪,辛其洲再也不想等,托着她的后脑,下一秒便俯身上前。
像是被什么吞噬,他失去了全部的理智。
等?
为什么要等?
他已经等了足足八年。
等戚百合的恨意变淡,等宋冉阑接回她的亲生儿子,等他将辛家的恩情还清,等他把枷锁卸下。
就为了等一个清清白白相爱的机会,他一生最极致的痛苦都交付在这八年里。
暴烈和焦灼融化在这个攻城掠地的深吻中,感受到戚百合的后退和呜咽,酒精和她发间淡淡的香味静静地缠绕着,辛其洲终于感觉整个心脏重新跳动起来。
第53章
戚百合醒来的时候, 天光已经大亮。
宿醉的代价是她睁开眼睛,反应了许久才认出了这是自己家。
窗帘没拉,光照刺眼, 她翻了个身, 想起昨晚的梦。
辛其洲将她抱在怀里,按着她的后背, 挤得她肋骨都紧紧发疼,那个深入又绵长的吻实在过于逼真,她用胳膊撑着枕头坐起来, 看着安静的大门,才隐隐放心下来。
还好,只是个春梦。
戚百合揉了揉脑袋,掀开被子下床, 睡眼惺忪地往卫生间走, 刚一推开门,淅淅沥沥的水声便传进了耳朵里。
她尖叫一声, 瞬间清醒。
卫生间是干湿分离的,浴室在里面, 跟洗漱台只隔了一层磨砂玻璃, 明亮的光线透进去, 健硕利落的肌肉线条藏在氤氲的雾气中,隐约能分辨出是一个成熟男人的裸/体。
戚百合愣了几秒,下意识就想跑, 可她脚步刚迈出一步,水声就停了。
“跑什么?”熟悉的声音一响, 她立马停住了。
辛其洲扶着把手, 下半身裹着浴巾, 湿漉漉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水珠停在坚实的胸膛上,光是看上一眼,就足够让人想入非非了。
戚百合神色大变,“你怎么在我家?”
辛其洲见她停下,不疾不徐地走到毛巾旁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头发,望向她的目光皆是戏谑,“昨晚的事,你全都忘了?”
“昨晚什么事?”戚百合惊惶地看着他,“就算我喝多了,你送我回来,那你怎么不走啊?”
“我为什么不走?”辛其洲好笑地勾了勾唇,眉眼带着雾蒙蒙的情绪,“你还真会恶人先告状。”
“我?”戚百合无语了,“你突然出现在我家,我还成恶人了?”
辛其洲擦干头发,随手将毛巾丢进脏衣篓,垂眼看她,语气淡淡,“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忽然靠近,带着热腾腾的蒸汽,狭小的卫生间突然变得局促起来。
戚百合眼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垂下头,语气跟着有些着急,“想......想啊,当然想!”
“行。”辛其洲收起视线,似乎是笑了声,“那你先出去吧,我换身衣服。”
“你在我家换衣服?”她皱着眉,“我家没有男人的衣服。”
“有人给我送过衣服了。”辛其洲挑了挑眉,“你要是不想出去,我也不介意。”
“......神经病。”戚百合低着头跑了。
卫生间门被关上,她靠在餐桌上久久回不过神,辛其洲裸着的上半身在她眼前一直晃啊晃,有生之年哪会想到还能看到这一幕,尤其是昨晚刚做过那样的梦......
梦?
戚百合想着想着,脸色又变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辛其洲在她家过夜了,那是不是说明,昨晚发生的一切,可能不是梦?
她还在为这个想法感到难以置信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戚百合刚要走过去开门,卫生间的门就开了。
辛其洲正在扣袖口上的扣子,身上笔挺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一看就是刚洗好熨好送过来的,明明夜不归宿还有人上门伺候,一看就只有秘书有这份耐心。
感觉到戚百合的目光,辛其洲朝他扬了扬眉,“去洗漱,待会儿吃饭。”
“哦。”
戚百合钻进了卫生间,都关上了门,却还是听见了门口的对话声。
是他的秘书过来送早餐了。
洗漱完毕,辛其洲已经将早餐摆放好了。
戚百合后脑勺上夹着一个巨大的抓夹,可额前还是有碎发落了下来,她烦躁地拨到耳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也没碰吃的,虚张声势地抱着手臂,表情有些不自然的紧张,“现在可以说了吧?”
辛其洲神色淡定,甚至都没看她一眼,递了副筷子过去,“先吃饭。”
“干嘛?”戚百合接过筷子,有些不满,“不能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