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其洲神情一滞,把筷子放了下来,“自己夹吧。”
十几分钟过去,菜差不多上齐了,与此同时司仪登场,仪式正式开始。
洛雪和梁卓都是活泼的性子,大约是沟通过,场面没有很煽情,走得是温情搞笑的路线,还请了几位伴郎和伴娘上台做游戏,戚百合吃饱喝足,正笑呵呵地看着时,旁边突然走过来一个人。
小姑娘年纪不大,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拿着手机停在她面前,有些害羞地说,“你、你好,请问我可以跟你合张影吗?”
戚百合作为一个三无艺人,出道五年被人要合影的次数屈指可数,如今要退圈了,反倒有了这种待遇,心里又惊又喜,立马绽开笑,“当然可以。”
她拿着手机,让小姑娘躲在自己后面,说这样显脸小,然后一口气咔嚓了四五张,看着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回到座位,刚坐下就看见辛其洲若有所思地瞧着她。
“干嘛?”
辛其洲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视线看向她的领口,“你怎么没换衣服?”
“你还好意思问?”戚百合瞪他一眼,“有人属狗,喜欢咬人。”
辛其洲勾唇笑了一下,面部轮廓都柔和了许多,抬了抬下巴,“嗯,我属狗。”
戚百合刚想怼他,台上司仪突然说话,“新娘扔捧花,接下来有请在场未婚的女生上台,迎接这个好运。”
戚百合刚想站起来,又听见他说,“当然了,男生也可以。”
于是她又坐了回去,拍了拍辛其洲,语气很想当然,“你去。”
辛其洲朝她挑眉,“我去?”
戚百合指了指自己的领口,“抢捧花动作太大,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辛其洲默默地盯着她,片刻后叹息一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长长的T型舞台,大约站了十几个女生,众人都难掩喜色,跃跃欲试,辛其洲清风玉立地走过去,舞台上的人似乎都有些意外,不动声色地给他让了个位置,辛其洲姿态懒散,竟也莫名其妙地站在了最中间,被一群年轻姑娘围着,清俊的眉眼上有若有若无的无奈。
洛雪看到他过来,拿起话筒,笑呵呵地朝众人说了句“不好意思了姐妹们”,然后便不等旁人反应过来,往前小跑几步,把捧花亲自送到了辛其洲手里。
司仪拿回话筒,“新娘选择把捧花亲手交给这位帅哥伴郎,是有什么原因吗?难道说这位帅哥......”
“别瞎说,不能瞎说。”洛雪把话筒抢过来,笑得很开心,“这位帅哥很快也要结婚了,而且,这位帅哥给我老公包了个二十万的大红包哦!”
伴随着全场的惊呼声,洛雪大声说,“所以朋友们,你们说这个捧花我应不应该送给他!”
旁边的梁卓把脑袋凑过来,“特别应该!”
台下笑声此起彼伏,辛其洲也勾唇笑了一下,好看的眉眼在灯光下格外温润,伴随着不计其数的目光,他挥手婉拒了梁卓让他上台的手势,拿着那束花,不疾不徐地走回了戚百合旁边。
戚百合已经笑傻了,捂着嘴看他,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高兴了?”辛其洲将花放进她怀里,嗓音带着宠溺,“所以,打算什么时候跟我结婚?”
戚百合接起捧花,开始拿乔,“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行。”辛其洲拖长了尾音,眼神在她颈若有若无地扫了一圈儿,虚勾唇角,“那就晚上再议。”
第62章
婚礼结束已经是下午两点半, 梁卓和洛雪在酒店大厅送客,辛其洲作为伴郎团帮忙开车送人,戚百合落了单, 一个人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玩手机。
她拍了很多照片, 挨个看过去,也不得不感慨, 这俩人就连长得都很有夫妻相,梁卓五官英气,轮廓冷肃, 而洛雪则是那种窄长的小方脸,俩人都有着一双大而灵动的眼,双眼皮线条明显,乍一看就像亲兄妹似的。
戚百合挑了张照片发给辛其洲, 在那张照片里, 新婚夫妻双眼皮的褶皱线条一致,就连嘴角弯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兴致勃勃地把这个发现告诉辛其洲, “原来夫妻相的尽头是长得像兄妹。”
辛其洲大约是在开车,过会儿才回, “那以后你就叫我哥哥。”
“?”戚百合不理解他的脑回路。
辛其洲发了段语音过来, 嗓音低沉, 裹着微不可查的笑意,“多叫几次,说不定就往一起长了。”
戚百合:“......”
她刚想打个电话过去, 头顶突然覆上了一层阴影。
梁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西装外套已经不知道脱到哪里去了, 白衬衫扎在黑裤里, 模样又闲散又惬意, “有个人,你是不是还没见呢?”
戚百合不解地抬眉,伸长了脖子,往他身后看——
梁讫然好像又长高了一截,头发不再是乱七八糟的碎发,简单的板寸搭配一件纯黑的半长风衣,整个人又瘦又利落。
戚百合完全没反应过来,保持着上身往前探的姿势,她瞪大眼睛,“你......”
“我什么,是不是青蛙变王子了?”
他一开口,戚百合就找回了原来的感觉,抿上唇坐了回去,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倒也不至于。”
“行,不至于就不至于吧。”梁讫然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大明星说什么就是什么。”
“什么大明星,少抬举我了。”戚百合看到梁卓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俩兄弟并肩,两张脸就像复制粘贴似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唏嘘,“你们俩......”
“我们俩没啥关系,我就是随便来看看,吃顿饭。”梁讫然往旁边挪了挪,一副依然有些嫌弃的样子。
梁卓倒是没心没肺地笑着,“对,没啥关系,就是给我包了个大红包。”
梁讫然撇撇嘴,“以后要还的。”
“肯定还你。”梁卓笑,“但起码你得先带我见见吧。”
戚百合看他俩一唱一和,怔了会儿,看向梁讫然,“你也要结婚啦?”
“早着呢。”梁讫然揉了揉脑袋,“家长都还不知道,没见过。”
想起过去的事儿,戚百合有些感慨地“哦”了一声,默了默,“跟小竹还联系吗?”
梁讫然的眼神滞了一瞬,随即扯了扯嘴角,“你猜。”
“我猜你个头。”戚百合无语了几秒,随后意识到什么,缓缓瞪大眼睛,“你女朋友......你们俩?”
“所以啊。”梁讫然拿出手机,翻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放在俩人之间的茶几上,叹了长长一声,“我今天是奉旨来要联系方式的。”
戚百合反应了许久,握在手里的手机突然变得滚烫。
她有些掩饰不住的愧疚,低着头划亮屏幕,轻声说,“不好意思啊,这些年没联系你们,其实......”
“不用解释,没人生气。”
戚百合以为他要说“我们理解你有苦衷”之类的话,可梁讫然看她扫完,拿起手机点了添加按钮,然后“啧”了一声,“当明星了嘛,跟老朋友断交是应该的。”
“......”
戚百合高中毕业以后,原先还联系的朋友便只有靳卉一个人了。靳卉那年高考稳定发挥,差几分过本科线,最后去了南方的一所三本大学,学得是学前教育,一毕业就考上了当地的机.关幼儿园,一年后跟园长介绍的相亲对象结了婚,生活稳定又安逸。
俩人原先联系还不少,前两年靳卉生了孩子,日常的聊天就变少了。她属于全面迁徙,跟高中的朋友意料之中地疏远了,梁讫然的近况她也不清楚,因此,戚百合也没想到他真的能跟辛小竹走到一起。
三个人坐在酒店大堂随便聊了会儿,梁讫然说他还要见个客户就走了。
梁卓好不容易得了闲,见人都送得差不多了,把洛雪也招呼着过来坐了。
戚百合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穿着礼服的夫妻俩一人捧着一袋干脆面,吃得极其满足的样子,有些无语,“你俩中午没吃吗?”
洛雪含糊不清地说,“我就扒拉了两口,太忙了。”
梁卓率先吃完,将包装袋揉成小球,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你俩什么时候结婚啊?”
戚百合看了眼手机,“不知道。”
“什么意思?”梁卓看她,“捧花都给你了,想悔婚啊?”
戚百合有些好笑地抬头,刚想说话,身后传来清冽的声线——
“你俩离婚了我们都不会悔婚。”
辛其洲将外套搭在手臂上,滑稽的领结不见了,领口处的衬衫扣子解了三颗,颈线性感,轮廓利落,明明昨晚没睡多久,可这人看起来就是无时无刻都状态满分。
“大喜的日子,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梁卓想要踢他,辛其洲不动声色地绕到茶几后面,挡住了他的攻击后,在戚百合旁边坐了下来。
“听说我三姨看上你了?”梁卓问,“想把我表妹介绍给你?”
戚百合想起婚礼开始前,辛其洲被一位阿姨拦住的情况,勾了勾嘴角,“原来那会儿是有人想找你当女婿啊?”
“是有这么回事。”辛其洲睨了梁卓一眼,又转向戚百合,“他三姨跟你一样,挺有眼光。”
“受不了了。”梁卓拉着洛雪,“走吧媳妇儿,换衣服去。”
洛雪起身时想起什么,又转过头,“对了,晚上继续啊,先吃火锅,再去纯K,我可是安排了很多活动,你俩都要来。”
戚百合刚想应一句“好”,旁边的辛其洲揽上了她的肩膀,寡声道,“再说吧,不一定有时间。”
洛雪还想说话,被梁卓拉走了,俩人都走到电梯了,还能听见他说话,并不悄悄的悄悄话:“人家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比你安排的那些活动好玩?”
“......”戚百合怨念极深地转头,“就是因为我睡到了十一点才起。”
辛其洲掐了一下她的脸,“能睡是福。”
戚百合照着他的膝盖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你是狗吧?”
辛其洲掀了掀眼皮,云淡风轻道,“我是你哥哥。”
戚百合作出呕吐的表情,从沙发上起身,“不管了,我现在就要回房间休息,晚上我要去吃火锅,我要去唱歌!”
她刚走出没两步,房卡都翻出来了,手腕被辛其洲扣住了。
他眼睫微垂,看了眼房卡,喉咙滚了滚,促狭地笑,“知道你着急,但现在不行。”
戚百合作势要再锤他一下,辛其洲直接握住了她的拳头,温声道,“今天下午要出去办件事。”
“什么事儿?”
“去了你就知道了。”
-
到了沅江以后,这还是戚百合第一次外出。
八年的时间,这座城市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也许是修建了几座高架桥,或者拆了几片旧城区,但繁华的中心依然还是那些地方,巍峨耸立的大楼,川流不息的车辆,高不可攀的人心......种种一切,都叫戚百合心生叹惋。
曾几何时,她还以为这里会是她的第二故乡。
戚百合托着腮凝视窗外,飞逝的街景就像是倒带,将过往的回忆重新在脑海中翻新。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她想起梁讫然的话,偏过头去看辛其洲,车子停在路口等绿灯,而他正在手机上回消息。
“这几年——”她话说得小心翼翼,“你和小竹联系过吗?”
辛其洲刚好回完微信,收起手机,他看了眼指示灯才说,“一年联系两次。”
“逢年过节?”
“不是。”绿灯亮了,辛其洲踩下油门,“她生日,我生日,互相发句问候。”
戚百合皱了皱眉,“没有其他的?”
“没了。”辛其洲绷紧的下颌线条像刀子,将他克制的语气具象化了,“她有自己的亲哥哥了。”
戚百合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喉咙像是哽了一根鱼刺,尖锐的疼痛从上到下蔓延,脑海中的回忆像是催化剂,翻涌一次这份疼痛便加深一分。
“如果是为了我......”
“不全是为了你。”辛其洲把手从方向盘上挪下来,在她脸颊上蹭了蹭,“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选择家庭,我算是幸运的,有个理由能摆脱我不愿意接受的人生,并且干干净净地抽离,恩怨互清。”
辛其洲说着,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的离开只是导火索。”
戚百合垂着头,沉默了几秒,蓦地笑了,“你现在很会哄人。”
“你也多学学。”辛其洲扶着方向盘,勾了勾唇,“比如在床上。”
“......”上一秒还在emo的戚百合心中只剩下了无语。
车子开了十几分钟,停在一栋大楼门口,辛其洲打了个电话,应了几声“到了”,然后戚百合便看见不远处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朝车子跑过来。
“谁啊?”
辛其洲将手搭在她座椅的头枕上,神色是少有的郑重,“待会儿我们要去一趟吉淮。”
戚百合没听懂,“去吉淮干嘛?”
辛其洲还没来得及解释,那位中年男人便上了车,坐进后排,他对上戚百合疑惑的目光,主动伸出手,“戚小姐你好,我是你母亲戚繁水被害一案的代理律师。”
......
两个小时后,已经是傍晚时分,暮色四合中,车子抵达了吉淮市沿水区公安分局。
辛其洲停好车,拉开了副驾的门,俯身看着还在出神的戚百合,嗓音低哑,“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