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况带着一行人离开没趣的时候,刚好看到谷睿正带着徐未然往马路对面走过去。
田垒也注意到了那两人,啧啧了两声,说:“便宜那小子了,这么水灵的妞儿,做我女朋友多好。”
李章在一边拱火:“人家可清高得很,看不上咱们这种公子哥,就喜欢她那个青梅竹马。”
马路上有两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追逐打闹,差点儿就要撞到徐未然。谷睿把徐未然往旁边护了护,不满地提醒那两个小男孩:“大马路上瞎跑什么。”
邢况眉间沉了沉。
目光冷冷地盯着谷睿揽着徐未然的那只手。
他没再继续看,不带半分犹豫地转身走了。
没有看到徐未然很快推开了谷睿的手,无意间往他这里看了过来。
他走得冷漠而绝情,背影孤绝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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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况没再去过学校。
偶尔能听到李章和钱蒙的谈话,提到邢况时李章的声音会略大些。
“俞筱心情不是不好吗,”李章把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清楚,生怕有人听不到一样:“邢况带她出去玩了,让她好好散散心。”
钱蒙嘴里小声嘟囔:“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有病啊天天重复。”
徐未然看上去毫无异样地做题。
一颗心却越来越苦。
再次见到邢况的时候,是在周六的一个晚上。
相倪因为实在联系不到徐未然,没有办法下只能给她邮寄了张银行卡回来。
收到卡的那天是周末,徐未然不想被这张卡打破现在平静的生活,给李章发了个消息,让他把卡拿走。
李章给她回复,让她去找他。
距离小区一公里处是一片人造湖,湖上有一条木质小桥。
月色下湖水斑斑驳驳,像洒着碎金。
徐未然到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天上挂起了几颗稀疏的星子,路两边的灯次第亮起。
是个还算偏僻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人经过。李章、钱蒙、毕宇航和田垒聚在桥上说着什么,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他们身后不远处是邢况和俞筱。
邢况倚站在桥边,月色下情绪不明。几天不见,他的刘海又长了些,微微遮挡住眉眼,整个人显得更加不好接近。
俞筱离他很近,脸上很甜地笑着,不停跟他说着什么。
徐未然勉强扯回视线,朝着李章走过去,从口袋里把银行卡拿出来,交给他。
昏暗的灯光下,李章心安理得地接过来,略微看了看。
“算你识相,”他把卡收起来:“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
徐未然垂眸不语。
借着微弱的路灯光,李章看到她今天简单穿了件背带裙,颜色是清新的豆绿色,在月色下格外清丽脱俗。裙角将将盖到膝盖处,膝盖以下是两条细瘦匀称的腿。头发披散着,被夜风一吹扬起了旖旎的弧度,有柔柔的碎发轻飘起来拂在脸上。脸上没有化一点儿妆,皮肤白净清透,一双眼睛滚圆清澈,像蓄着两汪水。
看得人心痒难耐。
李章努力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他朝她低了点儿身:“徐未然,老子瞧你长得不错,不如跟了我?”
徐未然脸上这才有了点儿表情,清冷的眸子里浮出了惊恐。
“只要跟了我,”李章说:“我保证没人再欺负你了。”
徐未然开始往后退,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李章把她拦住:“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徐未然抬起头,却是没看他,一双眼睛直直望向在他身后不远处的人。
邢况闲靠在栏杆上,眉目深冷,五官锐利。恍如没有听到这边的话一样,手拢着火点燃了一根烟。
他无动于衷。
她死心了。
夜风不死不休地吹着。
星子悄无声息隐在云后,光线薄得可怜。
夏天的夜晚仍旧闷热,可徐未然却通体冰冷,五脏六腑都冷。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没有没出息地掉眼泪。掩掉身上的怯弱,毫不畏惧地直视着李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愿意,你还能逼我吗?你觉得你家里有钱,你就高人一等,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吗?”
李章猜想到她会拒绝,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现在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才对,可真的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你凭什么不愿意,我是哪里不好,配不上你吗?”
“我没有说过你不好,”徐未然尽量用不伤害别人的方式拒绝:“或许你很好,可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徐未然深吸口气,说:“没有喜欢的,我现在只想好好读书,不想谈恋爱。卡我已经给你了,我要走了。”
她打算离开,还好李章并没有真的想伤害她,收回了拦着她的手。
只是在她转身时,他忍不住说:“我不会放弃的。你今天不想谈恋爱,我就等到明天。明天不想谈,我就等到后天。总有一天你会答应我。”
毕宇航在一边听得咋舌:“不是吧李章,你来真的?”
李章是几个人里最爱玩的一个,换女朋友比换衣服都勤。毕宇航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对一个女孩这么执着,都被拒绝了还死皮赖脸地追。
李章并不在意他的话,目光落在徐未然身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对她是假的。”
徐未然的脚步只有片刻迟疑,很快重新往前走,离开了湖边。
俞筱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冲着李章说:“真的假的有什么区别吗?你还能把她娶回家啊?看你爸妈不打断你的腿。”
李章“啧”了声:“娶不娶的另说,我现在得先追到她。”
说完状似无意地瞥了眼俞筱身边的邢况。
邢况一根烟已经抽完,口中吐出浓浓白雾。雾气遮挡住他的脸,让人瞧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只有一双眼睛,在重重白雾掩映下仍能看出冷得吓人。
徐未然出门的时候天还微微亮着,现在已经彻底黑透。
路上很安静,没有几辆车经过,行人也格外少。偶尔有脚步声响起来,徐未然惊出一身冷汗,强忍着害怕回头去看背后有没有人。
还好只是普通的过路人,一个妈妈牵着一个小孩。
徐未然加快脚步往小区赶。
拐了个弯,前面是条人迹更稀少的街道,路上的灯出现了故障没有亮起来。
不算短的一条路黑漆漆的,里面像藏着吃人的怪兽。
徐未然眼前闪过笨重的一把刀,那把刀落下去,照着父亲的脸划了一刀,又朝肚子上划一刀。
毫无章法地乱挥乱砍。
血液粘稠,其间混杂着破裂的脏器。
她猛地闭上眼睛,额上一阵阵地出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两条腿软得快站不住。
无论如何都不敢往前走。
在这个时候,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一声。
“徐未然。”
声嗓温和,特意压住了与生俱来的冷意,语气里带着安抚。
是邢况的声音。
这个声音瞬间把她从恐惧中拉了出来。
她睁开眼睛,迅速镇定下来。
慢转过身。
邢况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地方,身上落着光。
他朝着她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停在她面前,他清楚地看到她苍白的脸色。
像是大病过一场的样子。
这个时候发现,她的被害妄想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很多。
他把手机拿了出来,打开手电筒,替她照亮前面一方黑暗:“走吧,我带你回去。”
徐未然眼眶一热,不知道是委屈更多还是刚才的害怕没有消失,她猝不及防地滚下了一滴眼泪。
邢况慌了神,还好口袋里装着一颗糖。他拿出来,放低声音,哄一样地说:“别哭了,吃这个。”
因为刚才的事,徐未然已经彻底放弃他了,不敢再做什么异想天开的梦。可在她没有勇气往前走的时候,邢况出现在了她身边。
她没办法再对他冷言冷语下去,看着他手里的那颗棒棒糖,她想,就当成是普通朋友,把他的好意当成是朋友间的关心好了。
她接了他递过来的糖。
邢况带她走进那条黑漆漆的街道,手电筒一直开着,照亮她脚下的路。
两个人并没有再说什么。邢况一直把她送回了家,像以往一样看着她关上门才走。
徐未然把那颗糖跟邢况送给她的所有糖果全都放在一起。
她已经能确定,邢况是不喜欢她的,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李章追求她而什么都不说。
这场短暂的梦该醒了。
她在自己最美好的少女时光里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少年。可跟大多数的故事情节一样,她的这份暗恋要以失败告终了。
她可以留得住他送给她的糖,却留不住他。等高考结束,各奔东西,她应该就没什么机会能再见到他了。
只剩几个月的时间了。
她想,她应该也不是什么长情的人吧。像糖果都有保质期一样,她对他的迷恋总会戛然而止的。
虽然放弃是件很痛苦的事,但人生不如意事常九八,痛苦是人的常态,别人可以熬过去,她为什么不可以。
她把糖果盒的盖子盖上,合上抽屉。
等糖果过了保质期的时候。
等告别高中校园,再也找不回青春年少的时候。
她就会忘了他。
第37章 🔒夏蝉
没趣这几天的生意不太好,店里只坐着寥寥几个人,大部分客人都被对面地下天堂搞的狂欢派对吸引过去了。
谷成真一点儿都不发愁,坐在吧台处小口小口饮着酒。
“你在这上班总也不是个事儿。”他又一次地劝徐未然:“我给你找了个家教的工作,一小时时薪八十,比在我这上班强多了,你要不要去?”
徐未然有点儿动心:“是给几年级的辅导?”
“初一年级,是我朋友家的一个孩子。”
秋琼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在店里找了找,最后在徐未然旁边的吧台处坐下,笑道:“未然,还记得我吗?”
徐未然认出她是邢况的妈妈,礼貌打招呼:“阿姨好。”
秋琼看了一圈周围,问她:“你在这儿上班,肯定很辛苦吧?”
徐未然:“还好,不辛苦的。”
秋琼笑了笑:“是这样,我今天过来是想请你给邢况当家教。”
谷成真把酒放下来,小声嘟囔:“怎么还有抢人的啊。”
秋琼:“如果你肯同意,我可以给你一小时三百块的时薪。如果你不满意的话还可以再加。你看你愿意去吗?”
谷成真的眼睛大了一圈,猛地一推徐未然:“去去去!必须去!”又对秋琼说:“这份工作我们然然答应了,是哪天开始上班啊?今天还是明天?需要现在就跟您走吗?”
徐未然却拒绝了:“不好意思,这份工作我不能胜任。”
谷成真立马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她:“你疯了?还是傻了?”
徐未然没有办法告诉他们,她需要跟邢况保持距离,否则她怕自己会陷得越来越深。
“阿姨,谢谢您给我这么好的机会,我可能要让您失望了。”她找了个合适的借口:“我的成绩没有那么好,一点儿都不拔尖。您可以去找那些能力比较强的给邢况辅导。”
“我找过,可是邢况根本连见都不见他们,”秋琼告诉她:“你也应该知道邢况是什么脾气,他每天在学校都是在混日子而已,根本就不想学习。你或许觉得像他这种人不学习也没什么关系,总有学校能给他上。可照他这样下去,他高考是会交白卷的,到时候他父亲面上无光,不知道会怎么发脾气。如果把他随便打发去哪个国家,那他这辈子就完了。”
秋琼握住她的手:“好孩子,阿姨只能来找你了。我能看得出来,邢况他是会听你的话的。只要你答应帮他辅导功课,他的高考就有救了。他其实学习底子是很好的,我还记得他小时候的成绩一直都名列前茅,是在后来才突然不肯学习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能来求你。”
徐未然听得糊涂,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
她想到那天她让邢况做题,邢况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刷了一天题。她后来看过他的卷子,他的字写得很漂亮,卷子也填得很满,而且题目全都答对了。
所以,是为了什么才要装出颓废无能的样子,一天天地在学校里混日子?
“他、他应该也不是很听我的话,”她心虚地说:“阿姨是不是误会了?”
“我不会看错的,他确实会听你的,”秋琼见她心软,再接再厉:“你就当是帮帮他,好不好?”
徐未然并不觉得自己真的能帮到邢况。
李章跟她告白时,邢况淡漠的表情就像一根刺,始终扎在她心口,她不想让自己跟邢况再有更多纠缠。
“对不起,您还是请其他人吧。我没有给别人辅导过功课,觉得自己会做不好,还是留在这里当服务生比较适合我。”
她艰难拒绝,起身走了。
秋琼本以为这孩子跟邢况的关系应该还不错,没想到她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秋琼并没有放弃,第二天又来了没趣,趁着徐未然不忙的空当找到她,苦口婆心劝了半天。
徐未然依然狠心拒绝。
第三天,秋琼仍然来了。
“我也知道我有点儿厚脸皮了,”秋琼不好意思地笑笑:“怎么能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烦你。可我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这几天你也看见了,邢况又没有去学校上课,不知道去了哪儿。他跟他爸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要是再这么下去,他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秋琼原本不想说太多,但现在也顾不得了:“你或许不知道,其实我是他继母。外人都觉得我见不得邢况好,巴不得他一直这么下去,好离间他跟他父亲的关系,让他父亲不要把集团交到他手里。但我这么多年,是真的拿邢况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不希望他误入歧途。如果你能帮帮我,让他别再这么自甘堕落,我会很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