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两个人身份上的差距,大家很少会关注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直到现在。
谁都没有想到,天生性格阴冷,不太好接近的邢况,破天荒地帮徐未然喝了酒。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
俞筱已经有火气顶了上来,但她不敢质问邢况,只能用看仇人的眼光死死瞪着徐未然。
徐未然也有些分不太清现在的状况。
印象里,邢况从没有当着别人的面给她出头过。每一次都是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任她自生自灭。
可是今天,他替她喝了酒。
一片安静中,邢况抬起一双被酒精染出几分危险的眼睛,冷冷瞥向李章:“玩够了吗?”
李章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在众人或惊诧或不解的目光中,邢况上前拉住徐未然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包厢。
包厢里更是死一般地寂静,所有人都紧盯着邢况握住徐未然手腕的那只手。
传闻中,邢况不是很讨厌跟人有肢体接触吗?
过去许久,才有女生压低的声音小心翼翼传出来。
“邢况不会真的喜欢徐未然吧?”
“还以为徐未然跟她外表一样很单纯呢,这不是很会勾引人吗,连邢况都能拿下!”
“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啊。”
“天呐,她真的在跟邢况谈恋爱?那得多幸福啊!我做梦都想跟邢况在一起。”
“俞筱这下可惨了,嫁给邢况的美梦要破碎了。”
一片窃窃私语中,俞筱突然拿起桌上一个杯子,猛地掷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的破碎声中,俞筱寒声警告:“都给我闭上嘴,滚出去!”
包厢里的人都害怕她的小姐脾气,不敢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逃一样地走了。
-
邢况喝了酒,没办法开车,叫了辆车带着徐未然坐进去。
路上他有了醉意,一双俊逸的眉微皱。
徐未然担心他是喝了太多的混合酒,对身体不好,轻声问:“要去买解酒药吗?”
“不用。”
邢况在眉心揉了两下。他平时喝酒不多,刚才那几杯酒确实太烈太杂,让他头有些晕。
毕竟是因为她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徐未然有点儿过意不去,小心翼翼地问:“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邢况刚要说不用,两个字却硬生生在喉咙口停住。
反而“嗯”了声,不知从哪儿摸了个靠枕过来,放在徐未然腿上。
下一刻,毫无征兆地侧身,在她垫了靠枕的腿上歪躺下来。
徐未然怔了半晌,缓缓低头看他。
他枕在她腿上,一副已经睡着的样子,能看到他的侧脸在不甚明晰的光线里依旧英俊迷人。
称得上有些登徒子的行为。
可是意外的,徐未然生不出一点儿气,反倒留恋地看了他很长一会儿。
隔着靠枕,能感受到他压在她腿上的重量。酒意上涌的缘故,他鼻尖微微有些红。
徐未然想伸手去摸一摸。
手指在他脸庞停下,收回去。
她低了些头,叫他:“邢况?”
见他不应,又叫了声:“邢况。”
仍然没有回应,好像已经睡着了。
徐未然这才大着胆子伸出手,手指轻轻地,如羽毛拂过般在他左侧鼻翼上柔柔碰了下。
男生的皮肤清爽白皙,鼻梁挺拔,摸到的时候她有种过电般的感觉。
她赶紧做了坏事一样把手收回去。
等几分钟过去,砰砰乱跳的心有所平缓,她又叫了他一声:“邢况?”
并不见他回答,她觉得他应该已经睡熟了。
在这种时候,跟他一起坐在车里,前面驾驶座上是一直安静开车的司机大叔。
徐未然放下自己惯常装出的坚强,轻吐了口气,撒娇一样地对邢况说:“你不要睡得太熟哦,当我叫你的时候,你要醒过来,不然我会害怕的。”
过去片刻。
本以为已经睡着的人,闭着眼睛应她:“好。”
她心内一颤,感觉到有股奇异的暖流在身体各处滋长,将她安全地包裹起来。
车子在小区外停下,邢况睁开眼睛,揉了揉仍旧有些疼的额角,从徐未然腿上直起身。
徐未然问他:“你要直接回家吗?”
“送你回去。”
邢况从车上下来,绕去她那边把车门打开,手护在她头顶接她下了车。
两个人往小区里走。
邢况步伐还算稳,目光也还清明。
开早点铺的张芳刚好碰见他们,过来打招呼:“然然,怎么这么晚回家啊?你一个人住,可千万注意安全,不要在外面太晚。”
徐未然礼貌地说好。
张芳往旁边看了看,一眼认出了曾经跟徐未然一起去店里吃早餐的男生。
张芳脸上笑开:“你送我们然然回来啊?真是麻烦你了,我们然然的妈妈因为工作去了别的城市,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你是她同学的话,在学校的时候可以多关照点儿我们然然吗?她年纪还小,又是中途转去清才的,人生地不熟,你要能多照顾照顾她就最好了呀。”
徐未然不好意思地阻止她,让她别再说了。
张芳没再啰嗦,又寒暄两句跟他们道别。
两个人继续往家走。
到了家门口,徐未然不放心地看了看邢况,问他:“你要现在回家吗?还是进来喝杯水,休息一会儿?”
邢况挑了挑眉:“想请我进去?”
徐未然“嗯”了声。
邢况:“不怕我?”
这么晚,如果不是自己很信任的人,确实不应该请进家的。
徐未然看了看他有些干燥的唇,狠不下心就这么让他走,往旁边让了让:“你进来喝点水吧。”
她把邢况请进家,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
邢况是第一次进她的家。房子里空空荡荡,并没有太多摆设,装修骗暖色系。室内面积差不多一百来平,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会显得很冷很空。
女孩看上去又瘦又小,脸上有种易碎的幼态感,根本不像是已经成年的样子。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应该是在父母呵护下长大的。
邢况心底蓦地产生细小的疼惜。
会觉得她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像是被世界抛弃了。
无意中瞥见茶几上放着一沓速写纸,最上面一张画着一副意境悠远的竹林图。
他把那些纸拿起来翻了翻,每张纸上都画着不同的内容,风景或是人物,古代现代笔法都有,笔触已经很成熟,像是专业美术生画出来的东西。
徐未然端着水过来,见他正拿着画看,赶紧上前要把东西收起来。
“我忘收拾了。”她有些尴尬。
邢况接过她送来的蜂蜜水,手指在杯壁上摩挲了两下,感受到水温的熨帖。
“你画的?”他问。
“……是。”她并不自信:“画的不好。”
“没有,画得很好。”邢况看着她:“你喜欢画画,为什么不学艺术?”
以她的成绩,当艺术生会轻松很多。
徐未然眸光黯了黯,脸上有明显的落寞:“我妈不喜欢我画画,她说我画不出什么名堂,学了也是白学。我爸爸半辈子都在画画,始终一事无成,勉强能养活我和我妈而已。我妈她应该不想让我步我爸后尘,只让我把画画当爱好。”
她把那沓用过的画纸整理好,手指在上面爱惜地抚了抚:“我就无聊的时候随便画画。”
说起过世父亲的时候,她脸上难得平静,并没有流露出太多难过的表情。
可失去父母的那种痛苦,是无论过去多久都抹平不了的。
邢况中了邪一样地多管起闲事来,担心起她一个人在这里住会不会不开心,没有人陪着会觉得孤独吗。
他自己一个人惯了,从十岁开始就基本处于独居状态。他可以一个人生活,但徐未然看上去柔弱单薄,她是怎么撑下去的。
徐未然见他脸上神色很沉,担心他是喝了酒不舒服,问:“你困吗?要不要睡会儿?”
邢况:“不困。”
“那……”徐未然过去电视柜旁,打开抽屉,把上次邢况买给她的一把烟花棒全都拿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回头看他:“我们去玩这个好不好?”
两个人下了楼,找了处空旷的广场。徐未然拿出一根烟花棒,邢况拢着风,按亮打火机帮她点燃。
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兴致来玩这个。
徐未然举起手里的烟花棒,在空气里晃了晃。
虽然只是个小玩意儿,可她格外喜欢玩,像个孩子。
烟火拉成一线,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
更明亮的是女孩带着笑的眼睛。
邢况站在她旁边,等她手里的烟花棒快要熄灭时拿出根新的,点燃后交给她。
夜风无声吹过,女孩披在肩上的发丝扬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她在烟花映衬下抬起头,一双眼睛澄澈如洗,让他心里阵阵发痒,如被人下了蛊。
她对他笑了笑,笑容明媚温柔:“你今天打球我去看了。”
她的声音如山间清泉,有着涤荡人心的力量:“我还没有祝贺你。”
少女眸光认真,如看着一样触不可及的世间珍宝。
“其实你真的很好的,”她说:“无论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
邢况这个时候才知道。
她手里璀璨耀眼的烟花,是放给他看的。
-
那天晚上邢况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高耸入云的楼顶天台,往下看是黑漆漆一片,往上看找不到一颗发着光的星星。
他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看到了散开的大团大团的血。血里混着模糊不清的残肢碎渣,有腥气密不透风地包裹住他。
他身上开始冒冷汗,一双眼睛变得血一样红。
从那以后,没有一天是有资格好好活着的。
突然听到盛大的烟火在高空相继绽放的声音。
烟火下,徐未然就站在他身边,拉住溺水的人一样拉着他。
“你是很好很好的人,是对这个社会很有用的人。”
无论什么时候,她的眼睛总是干净得让人心疼。
她握着他的手,用小小的力量拉着他,不让他往深不见底的黑暗里坠落。
“你比谁都有资格好好活着。”
“其实你真的很好的。”
邢况从梦里醒来。
他倚在床头坐了会儿,走去外面客厅。
这栋房子是他的生母费雯亲自设计的,别墅大而空旷,到处都透着凄清,没有一点儿生活的气息。
他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准备打开时,想起昨晚分别的时候徐未然对他说的话。
“你回去要记得再喝点儿蜂蜜水,不然头会疼的。”
女生长得软软糯糯的,没有一点儿攻击性。声音也是软软糯糯,乖巧得不像话。
邢况把啤酒搁回去,拿了蜂蜜出来冲了杯温水。
仍能清晰地回忆起梦里每一个情节。
醒着的时候不敢做什么,在梦里,漫天烟花下,他却把她拉进了怀里,无耻地吻了她。
那个吻缱绻而悠长,直到现在他仍能回忆起每一个细节。
她的唇娇嫩莹润,口腔里满是甜美得快要让他失控的气息。软软的手指搭在他肩上,听话地没有推开他,反而搂住了他的脖子。
梦境无比真实,就好像是真的吻到了她一样。
以前也觉得时间太过冗长,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无比渴望今年的夏天能快点过去。
最好在一眨眼的时间里。
就能快进到明年夏天。
他一直记得李章跟徐未然告白时,徐未然拒绝的话。
她现在只想好好读书,不想谈恋爱。
那到了明天夏天,高考结束。
可不可以,跟他谈恋爱。
邢况自嘲地笑了声,想不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会对某个人产生迷恋的感觉。
他把蜂蜜水一气喝完,因为梦里最后的内容,身上越来越燥,怎么都压不下去。
他去浴室里待了很久。
冷水不停冲刷而下,却洗不掉他心里那些肮脏的想法。
他闭着眼睛,想象着她的样子。
始终没办法停止亵渎她。
发了疯一样地。
想上她。
丽嘉
第41章 🔒夏蝉
又到了周末,没有意外的话徐未然整天都会一个人窝在家里刷题。
差不多中午的时候邢况给她打了电话。
最近两个人的关系密切了很多,但那种密切是不应该的。
她曾试着把他当普通朋友,不要掺杂任何情愫在里面。但是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没办法拿他当普通朋友,他身上每一个地方都让她心动,偶尔朝她看过来的一眼都会让她心跳加速。
她深呼吸几次,把电话接通。
并没有主动说话,电话那边的人先开口问她:“在家?”
声音有些发哑,像没有睡好的样子。
即使并没有跟他面对面,徐未然还是低下头:“嗯。”
“昨天你欠了我三个小时课时,”邢况语气懒散:“加上今天的,你要陪我六个小时。”
明明应该是讨论学习的正经话,为什么听起来有点儿不正经。
“哦,”毕竟是要薅资本主义羊毛,徐未然把姿态放低:“你家在哪儿,我过去找你。”
“我在楼下,”他说:“你收拾收拾下来。”
徐未然跑去窗户那边往下看,果然看到邢况的车停在楼下。他闲倚在车旁跟她打电话,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