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黄灯光落在他身上，拉扯出绵长的影，影子倒映在雪上那一刹，她似乎舍不得踩了。
脚抬起落下，再抬起，最终还是移开了位置。
她手抬起虚拟的和影子比了个心。
远处有情侣在照相，她悄悄跑过去，对着他们说了好久，女生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站在雪地里，几米远外有道模糊的背影，相机快门按下那刻，她和影子都落在其中。
事后，她给对方留了企鹅号。
没多久，对方把照片发了过来，那是她和程遇的第一张合影，也是唯一一张。
现在是她的企鹅头像。
很多同学问她，这张照片有什么含义，除了那道影子外，什么都是模糊的，连她的脸都有些模糊。
她笑笑不语，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她心底最深的悸动。
-
次日，期中考，苏菲雨起了个大早，把其他几个人都叫醒。刘淼眼睛肿肿的，看样子昨晚又偷偷哭了。
苏菲雨不知该怎么劝她，摸了摸她的头，柔声说：“快起床洗脸，我去给你们买早餐。”
刘淼点点头，“谢谢菲雨。”
北方早餐简单，豆浆油条、包子、玉米粥、小米粥、煎饼、馄饨、可选性就这么多，苏菲雨根据她们的口味选了几样，装好带去了宿舍楼。
孟琳有起床气，所有人起来后，她才起的。
饭后，宋慧和苏菲雨抱着书本朝教室走去，宋慧随口问：“你转系的事情办到哪了？”
A大有个不太人性化的规定，转系除了自身成绩外，还需要监护人同意，简单说，就是需要苏菲雨家长签字。
她爸爸很早病逝，她妈妈又不同意她转系，这件事进展起来不太顺利。
苏菲雨神情有几许的难过，“正在办。”
宋慧安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告诉我。”
苏菲雨点头：“好。”
两人边走边聊，路过操场时遇到了熟人，许爱和一个短发女生慢悠悠走着。
短发女生问：“你脚上的鞋子真好看，牌子的吧？”
许爱笑笑，“是啊。”
短发女生又问：“别人送的吧？”
许爱一脸娇羞的神情，姿态拿捏了好一会儿，说：“是。”
“那让我猜猜是谁送的？”短发女生抬肘撞了下许爱的胳膊，“是不是程遇？”
许爱噙笑说：“你别乱猜。”
嘴上说着别乱猜，但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明摆着对方就是猜对了。
苏菲雨她们距离许爱的位置不算远，她说的话都能听到，视线游走间，落到了许爱的脚上。
一双平板鞋。
但那鞋莫名的熟悉。
神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抽痛般疼，随后她记起，昨晚程遇给她穿的鞋子，也是这样的。
当时看着屈膝蹲在眼前的他，心都是飘得，就像空荡的气球填满了欢喜，欢喜太多，连空气都是甜的。
还有他昨晚给她送晚饭，别看她吃的时候小心翼翼，其实她心里很开心，如果开心有数量，那是以亿为单位。
但满满的欢喜和开心被眼前的一幕戳破。
苏菲雨脸慢慢变白，再白。
然后。
她听到许爱说：“嘘这事不要告诉别人。”
那一刻，明明头顶没有阳光，但苏菲雨仍然觉得光亮刺眼。
-
高超从床铺上下来，一不小心踢到了盒子，皱眉嘟囔：“这什么？”
程遇正在低头玩游戏，没理会。
高超弯腰捡起，“哪来的女鞋？”
程遇倏地抬起头，眼底什么一闪而逝，随后淡淡说：“程筱的。”
高超知道程筱，是程遇的堂妹，一个傲娇的小公主，别人谁也惹不起，除了程遇。
“程筱什么时候品味这么低了？”每次见程筱都是一身名牌，还从来没见她穿过不是牌子的衣服鞋子。
“咚。高超屁股挨了一下，手里的鞋盒掉到了地上。
程遇收回脚，站起身，用力撞了他一下。
“不是，我说什么了我。”高超一脸懵逼。
程遇把掉落的鞋塞鞋盒里，把鞋子放到床铺下面，没多久，又拿到床铺上，扔在了被子后面的角落里。
高超凑近，挑眉说：“什么意思？咋还把鞋放床上了。”
程遇勾起一抹散漫的笑，“你管我，我乐意。”
-
苏菲雨和程遇再次见面是在考试结束后，孟琳吵着要去吃好吃的，弥补她这几天被考试折磨的心。
十月底吃烧烤的人渐渐少了些许，她们把聚餐的地点定在了醉人家。
老位置，庭院最里侧那桌，斜对着A大的校门，A大里但凡有个人出来能一目了然。
刘淼喝着啤酒问：“欸，最近怎么都没见程遇？”
苏菲雨握着杯子的手一颤，眼睑半垂，没搭话，另一手去拿羊肉串，不小心被烫了一下。
她蹙眉，缩回手。
不知是烧烤摊烟味太浓，还是其他，眼底竟然生出几许热气，眼尾隐隐泛红，被灼到的手指尖也映出一片红。
冷不丁看过去有些醒目。
她把手悄悄放下，低头抿了一口水。
“哦，程遇他妈病了。”孟琳说。
“他妈好像经常病，月初不是病了一次吗？”刘淼无心说道。
“富贵人家的太太娇气。”孟琳说八卦时眼睛最有神，连教授都说，但凡她把用八卦上的心用在学习上，准能拿个不错的成绩。
几人又聊了些别的。
忽地，旁边那桌传来欢呼声，有男生端着蛋糕走到女生面前，女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生日？
苏菲雨垂在身侧的手指缓缓蜷缩，好像连她都忘了，10月里的最后一天，31号，是她的生日。
一个连妈妈祝福都收不到的日子。
饭后一行人朝宿舍走，中途苏菲雨借口买笔去了便利店，宋慧说陪着，她给婉拒了，说一会儿就回去。
笔没买，买了一盒巧克力，鬼使神差，她拿着巧克力去了上次程遇带她去的小花园。
今晚的月光很美，洒下一地的白，石墩上也泛着白光，树影浮动，风声依旧，似乎和前几日没什么变化。
她找出纸巾擦掉石墩上的土，弯腰坐下，正仰头望月沉思时，树后有声音传出来。
窸窸窣窣的。
苏菲雨站起，听着声音走过去。
几步后，有人一把扯上她的胳膊，把她抵在树上，黑影压下，借着月光她看清了来人。
五官俊逸，剑眉星目薄唇，嘴角挂着抹熟悉的散漫笑容，那双眸子漾着比月光还诱人的亮泽。
她听到程遇说：
“嘘，别动。”
第24章 蜜吻所以，你要不要？
程遇食指贴在苏菲雨唇边,那一笑似是勾魂摄魄，苏菲雨就这么直直撞进他眸中，半晌动也没动，除了剧烈的心跳声,耳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咚咚咚。
每一声都在叫嚣。
唇上手指触感明显,她一时忘了呼吸,直到胸腔传来窒息感,她猛地深吸一口气,推开程遇的手，身体顺势向一侧移去，声音有些颤抖道：“做、做什么？”
程遇借着月光看向女生泛红的脸,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稍纵即逝，连他都没来得及捕捉到便消失不见。
他伸手再次拉上苏菲雨，把她扯到树后，扬起下巴说：“你看。”
苏菲雨顺着他眼神看过去，几步远外有只毛茸茸小狗,一身雪白的毛，似乎在咬着什么玩。
她脸上露出喜悦的笑，走过去试探的摸了下小狗的身子,转头问：“哪来的？”
程遇单手抄兜斜倚着树,一副很散漫的样子，挑眉问她：“喜欢吗？”
苏菲雨点点头：“喜欢。”
程遇挑眉：“那你抱抱它。”
“可以吗？”苏菲雨眼底盛满笑意。
“可以。”程遇回。
苏菲雨又连着摸了小狗几次,见它没有闪躲便把它抱在了怀里，小狗一点也不认生，还在她回了蹭了蹭。
蹭的地方恰好是少女的胸口。
程遇看到这幕，喉结莫名滚动了一下,突然觉得心情有些不爽利，具体哪不爽他也说不清，反正看小狗的眼神多了一丝警告。
小狗许是感觉到来自人类的威胁，悄悄又往苏菲雨怀里钻了钻，这一下酥化了苏菲雨的心。
小动物里她最喜欢狗狗，可惜奶奶狗毛过敏不能养，每次看到别人家的狗狗，心里说不出的惆怅。
程遇舌尖顶顶牙槽，偏头问：“那么喜欢吗？”
苏菲雨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笑成了一朵花，“嗯，喜欢。”
程遇看着她的笑，唇角也不自觉的轻扯了一下，老实说，他不太喜欢小动物，但从今天开始喜欢也是可以的。
苏菲雨抱着小狗走过来，只是刚走了两步似乎被什么东西绊住，腿试探的碰了碰，是根纤细的绳子，光暗，看不清绳子从哪而来。
她抬起脚要过，程遇掩唇轻咳一声。
苏菲雨看了程遇一眼，见他眼底闪过促狭的光，屈膝蹲下，顺着绳子的一端轻轻拉扯。
一下一下。
绳子那端有东西扯出。
是个蛋糕，上面插着未点燃的蜡烛。
苏菲雨呆愣愣的看了好久，手指轻颤，眼底像是被水浸湿一样，雾蒙蒙的。
不知何时程遇走了过来，一手端起蛋糕，一手牵着苏菲雨走回石凳前，蛋糕放在石桌上。
他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灼光映在她脸上，飘忽间落下淡淡的光影。
苏菲雨颤着眼睫看向程遇，轻抿的唇渐渐扬起弧度，黑暗的世界仿佛因这一束光骤然绽亮，心底的悸动一下一下加深。
眼泪挂在眼角迟迟没有落下，她问：“你怎么知道？”
连妈妈都会忘记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程遇坐在她对面，光影映衬下那双眸子更显绽亮，“那天看到了你的身份证。”
他说的那天，指的是苏菲雨生病发烧住院那天，需要填写病人住院信息，他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填写的时候顺便记下了她的出生日期。
苏菲雨莫名感动，呼吸变得有些沉了些，“程遇，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程遇把蛋糕推到她面前，轻抬下巴：“快许愿。”
苏菲雨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这辈子唯一许下的愿望就是——
她抬眸看向程遇，双手合十，缓缓闭上眼，诚心乞求：愿喜欢的人永远顺遂。
睁眼那刻，脸上传来油腻触感，程遇用手指挖了一块奶油抹在了她的脸上。
抹第二次时，被苏菲雨挡了回去，她一手抱着小狗狗，一手捞起奶油摸向程遇的脸。
也不知是他故意放水，还是巧合，反正最后那块奶油落在了他鼻尖上。
像个山寨版的不倒翁。
不倒翁来劲了，两手并用，苏菲雨两侧脸颊上都粘了奶油。
可能是动静太大，小狗狗也不甘示弱，汪汪叫了好几声。
苏菲雨抱起小狗狗围着石桌跑起来，程遇在后面追，月光下两人的影子绕在一起。
风吹来，树木沙沙作响，苏菲雨跑不动坐在了石墩上，小狗狗在她怀里蹭来蹭去，发丝不小心贴在脸上，她抬手去拨弄，指尖和突然出现的手碰触上。
四目相对。
苏菲雨的心再度狂跳起来。
小狗狗从她怀里跳出，踩上了程遇的脚，程遇回过神，拿着纸巾的手指落在苏菲雨脸上，轻轻擦拭一下，“有奶油。”
苏菲雨身体猛地一颤，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抑制的抖起来，慌张中接过纸巾，“我自己来。”
动作比话快，她去拿的时候触摸到了程遇的手，男生的手骨节分明带着灼热的温度，握住那刻，她心再次狂跳。
有道声音悄然冒出来，菲雨说，快说，说你喜欢他。
苏菲雨背脊挺得笔直，深吸一口气，“程遇，我——”
“叮。”程遇手机响起，有人给他打来电话。
“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你家姑奶奶谁能顶得住，她给我要狗呢。”电话是高超打来的，他现在正陪着程筱套圈。
已经套了小一百了，愣是什么也没套中。
姑奶奶不干，双眉拧到一起。
高超趁她去卫生间的时候给程遇打了电话，“你要是再不过来，我可不管了啊。”
“马上。”程遇声音淡淡。
“快点。”高超先结束了通话。
苏菲雨睨着他，眼底的光亮一点点散去，勾唇说：“谢谢你陪我过生日。”
程遇笑得漫不经心，“口头谢谢可不行。”
“那你要什么？”苏菲雨顺嘴一问。
程遇倾身凑近，淡挑眉问了句：“我要什么你都给？”
-
苏菲雨回到寝室，脑海中还是程遇这句“我要什么你都给”，心不由自主狂跳起来，他什么意思？
他要做什么？
苏菲雨心里有人声音悄悄冒出，也许…也许程遇喜欢她？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又被打碎，不可能，程遇怎么会喜欢她。
对，是她想多了。
晚上洗澡的时候，她特意多冲了几次，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睡觉前刘淼提了一嘴：“十一月校艺术节，你们都演什么节目？”
孟琳打着哈欠说：“不知道，还没想着。”
“菲雨，你呢？”宋慧问。
苏菲雨从被子中探出头，轻声说：“我也没想好，也许不准备。”
本以为这个话题就此揭过，可当周围人都在提起时，苏菲雨才意识到，原来大家对校艺术节这么重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