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点儿出息?”
-“人总要相信自己的梦嘛。”
人总要相信自己的梦嘛。
池年抿紧了唇,不论他的意思是挑衅还是其他,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憋着的那口气又一次冒了出来。
停了近半分钟,池年突然想到什么,转身飞快地朝后台走去。
喻泽看着不远处的小姑娘看着手机,脸色阴晴不定,而后眼睛冒着光地朝后台小跑而去,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原平也有点好奇地朝后台看了几眼。
拍摄暂停了足足半个多小时。
池年率先出来,和众人道了歉,梁菲随后走了出来。
服装没有变,脸上的妆容却消失了。
除了微微描摹加深的野生眉,和少许唇蜜,梁菲就这样素着一张脸走了出来,莹白的脸颊几粒雀斑若隐若现。
她对众人落落大方地一笑,重新回到布景前。
拍摄继续。
喻泽原本懒洋洋靠着椅背的身子微微坐了起来,看着池年那边即时传送来的第一张照片。
人像从来都讲究或柔和,或爽朗,或清晰,而风光才会在锐利、气势、色彩上下功夫。
池年却完全在用风光的参数,拍摄梁菲。
增加了锐度反差及饱和度,中性的风格。
镜头里的梁菲有一缕碎发被风吹到脸畔,目光径自看着镜头,极具故事性的脸,在这一刻质感与画面语言被诉说的淋漓尽致。
这是一张技术或许尚能看出些稚嫩,但感觉却十足充沛的照片。
原平也饶有兴致地朝前凑了凑,看了眼照片,又看向不远处的池年:“你刚刚和小姑娘说什么了?”
差别竟然这么大。
喻泽“施舍”地分给他一抹目光:“说,照片不错,灯光还差点意思。”
原平一愣,毕竟是多年好友,自然懂他的意思,一贯冷静地人也有些诧异:“你这是准备把我卖了?”
喻泽嫌弃地看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不远处正在和灯光师仔细表达自己想要的效果的池年身上:“试试呗,说不定有惊喜。”
原平这次终于严肃了些,看着喻泽好一会儿:“程诺说,他给你提过一个意见,让你谈恋爱找找以前的感觉,”说着站起身,低头看着他,“上心了?”
喻泽顿了顿,扯唇笑了一声:“发现个摄影的好苗子而已。”
原平这一次倒再没多说什么,看着池年已经继续拍摄,拍了拍灯光师的肩,上手接了过来。
池年明显感觉到灯光在某一瞬间变得清晰起来,挡光板微合,角度精准地调整出她想要的光线范围和形状。
甚至在她说“雷达罩”的时候,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便已经作为主光源布置上了。
池年越发感觉得心应手,紧绷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好像有些懂喻泽所说的“感觉”是什么了。
就像是一个精心雕琢雕塑的雕刻师,在一片光影里,刻画出自己想要表达、定格的瞬间。
整个人也沉浸在快门声与画面中。
直到最后一组照片拍完,池年感觉自己就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额角冒出一层薄汗,脸颊也红彤彤的。
“怎么样?”喻泽走上前,递给她一张纸巾。
池年眼睛一亮,飞快地点头:“谢谢你,喻泽,还有灯光师……”说完兴冲冲地扭头,就要看向灯光师的方向。
一直逆光站在灯光后面的原平徐徐走了出来。
池年惊讶地微张嘴巴:“原先生?”
原平对她微微颔首,又看了眼喻泽:“受人之托。”
池年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向喻泽,满眼感激:“喻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喻泽挑眉:“不如这次就不发奖金了。”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小姑娘真的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啊。”
喻泽:“……”
“还是中秋假期后请我吃饭吧,免得被人说我抠。”
池年愣了愣,而后才想到,的确还有三四天就是中秋节了。
“不会的,”她眯着眼睛笑了笑,用力地摇摇头,下秒想到了什么,为难了片刻,“喻泽,我能问问,这组照片里能有提交给创思那边的吗?”
想要被肯定是真,打祁渣渣的脸也是真!
喻泽虽然不解她为什么这么在意结果,却还是点点头:“能,但创思那边还要看情况。”
能提交她已经很高兴了。
池年笑开,已经想到祁深看到自己照片时的精彩模样。
渣渣,让他再打击她!
今天只拍了一组照片,池年回到家时才五点多,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
池年脚步轻快地走进电梯,手机铃声刚好响起。
池年笑眯眯地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母亲的名字时一愣,继而想到很快就是中秋了,心中有些紧张:“喂?”
“年年,”池母的声音很轻,“这段时间怎么样?”
“挺好的,”池年的语气放松下来,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把今天发生的高兴的事说给对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只低声问,“妈,你中秋节回苏城吗?”
池母那边有孩子的玩闹声,很快安静下来:“嗯,妈中秋节回去,看看年年,还要感谢一下赵阿姨。”
池年看着电梯镜子里倒映的自己,眉眼惊喜而紧张,点点头:“好。”
池母又说了些事情,直到传来孩子哭泣的声音,池母才匆匆忙忙地挂断电话。
池年回到公寓,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唇角微弯着。
今天的好事真的很多。
她终于第一次有了成为摄影师的感觉;
中秋节可以回家了;
还能打祁深的脸……
池年笑盈盈地给自己点了份大餐庆祝,送来时刚好洗完澡。
她正准备满足地饱餐一顿,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池年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大餐,最终还是去了卧室把手机拿了出来,却在看见“祁渣渣”几个字时顿了顿。
但想到今天的事,池年还是接通了,没好气地道:“祁总又是来打击我的吗?”
“……”对面却一阵安静。
池年疑惑地看了眼屏幕,确定已经接通了,又将手机凑到耳边:“不说话我挂……”
“池年。”祁深终于出声,却只是唤她的名字。
池年皱了皱眉,隐隐听见窗外传来汽车的鸣笛声,与此同时,听筒里也传来相同的鸣笛声的回音,只是对方的声音更加清晰。
池年怔了片刻,想起什么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公寓在十三楼,楼下的一切都很渺小,池年却还是一眼就看见公寓楼下的路灯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正安静地站在那里。
天有些暗了,晕黄色的路灯洋洋洒洒地落在他身上,孤零零的。
下秒他像是察觉到什么,突然抬头。
池年心里一惊,明知对方看不见,却还是不受控地朝后避了避,而后察觉到自己的反应,心里有些不耐烦,声音也闷燥起来:“有什么事?”
祁深缓缓抬眸看向公寓楼,想到今天赶完工作,来到摄影棚门口看到的那个梳着丸子头,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衣深蓝牛仔的女孩。
从她拿起摄影机,到最后结束,一举一动,他看得真真切切。
拿着摄影机的她,全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中像是有星光璀璨,鼻尖和脸颊热得通红,也盖不住眼中的热情。
仿佛在发光一样。
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摄影。
她以前,也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吧。
一直以来,他以为她留在创思,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即便二人以后没有结果,创思也永远有她的位子。
可是在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自己错得离谱。
“原来,你辞职是对的,”祁深轻轻地开口,声音透过听筒,像是裹挟着细小的电流一点点地传来,磁性而低沉。
池年抓着手机的手微紧。
祁深继续说:“池年,你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她永远热忱地追着自己的梦,即便风雨骤降,她也会笑眯眯地站在雨里,露出浅浅的梨涡,说一句“雨好凉啊”。
就像当年,她跟在自己身边,哪怕面对他的冷淡,总是会笑盈盈、脆生生地唤着他“祁深”的时候一样。
而他却更像是一个现实主义者。
总是习惯去权衡利弊得失。
就连提出“在一起试试”,也是因为心中对她想要放弃他的慌乱,以及除了她再也不会有人更适合永远留在他身边的考量。
直到此刻,她离他远了,他才能真正地看清她。
也看清了那时的自己。
原来,早就……
池年也安静下来,莫名地听懂了他的话,却又好像没有懂,淡淡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祁深沉默了一会儿,却转移了话题:“池年,我记得我们初见时,我给过你一把伞。”
池年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谨慎发问:“你不会现在要把伞要回去吧?”
那把伞早在她决定放弃的时候,不知所踪了。
谁知道他后来失忆好了,竟然想起来了。
祁深顿了顿,情绪被她这番话打断,而后气笑了,低低的笑声胸腔共鸣着传到电话另一端。
池年的心里被他的笑声搅得有些莫名和烦躁:“你笑什么?”
祁深舔舐了下下唇角,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没好气地无奈道:“不用还。”
最好永远都不用还。
最好一直欠着。
第046章
拍摄又持续了两三天, 一共拍了七套照片。
多是喻泽在拍摄,池年又上机过一次,拍的是贴合创思芯片的科技主题, 这一次比之前要顺利的多。
进棚拍摄完毕后, 刚好是中秋节假期, 拍摄任务进展的很顺利, 喻泽大手一挥,直接就地放假,后期工作等假期结束后再进行。
池年笑眯眯地和团队的人告别后, 直接带着之前买的礼物, 连夜坐上了最近飞苏城的班机。
不到两个小时的飞行, 池年下飞机时才晚上八点半。
苏城下的小城还是那个静谧的城市,不像云城有着不眠且繁华的夜晚。
池年回到父母留给她的那套房子,还是上次自己离开时的样子,不过也许是因为明天池母就要回来了, 池年没觉得有多么孤寂。
把东西放下, 池年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敲响了隔壁赵阿姨家的门。
赵阿姨见到池年很是惊喜,便要拉着她的手朝客厅走, 却又在看见礼物时不赞同地看着她:“你人回来就好了, 带什么礼物?”
“应该的嘛!”池年讨巧地笑笑,趁着赵阿姨不注意, 将礼物一股脑地放到玄关上。
赵阿姨无奈, 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连连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好一会儿说:“怎么瘦了?”
池年顿了下, 惊喜:“这么说我减肥有成效啦!”
“没事减什么肥, ”赵阿姨将她按在沙发上坐下, 又去拿了水果零食,恨不得让她一次性把肉全吃回来一样,“回来过节?”
“嗯,”池年签起一块西瓜,笑眯眯地说,“妈说她明天要回来。”
“小芸要回来了?”赵阿姨惊喜,看着眼前的小池年,从小这孩子写完作业就爱眼巴巴地看着窗外,最初还会问她“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到后来就干脆不再问了。
池年笑着点点头。
赵阿姨又问了池年一些新工作上的事情,话题不免落在了最关心的话题上:“之前赵姨不是发给你几张照片,年年,你感觉怎么样?”
赵阿姨所说的照片,是之前想要介绍的那些青年才俊,在她刚入职线条时就发给了她。
池年顿时觉得嘴里的西瓜不甜了:“赵姨,我现在还不着急嘛。”
“知道你不着急,这不是就是想让你们先认识一下,也好有个照应。”
池年的声音不觉带了丝撒娇的味道:“我自己也可以照应自己啊。”
赵阿姨上下看了她一眼:“把自己照应瘦了?”
池年:“……”
眼见赵阿姨还要说些什么,池年忙站起身:“赵姨,我还没打扫家里,先回去收拾一下啦!”
说完便要朝门口走。
赵阿姨无奈地看着她:“这孩子。”
池年回到家后,默默地松了一口气,看着因为久没人住有些蒙尘的家具,先把卧室收拾了出来,沉沉睡去。
第二天是中秋,一大早池年便早早地醒来了。
从客厅到主卧、厨房、洗手间,开始一丝不苟地清理打扫,电磁炉因为很久没有开火有些老化,池年特地叫了师傅前来修了修。
等断断续续地忙完已经下午三点了。
池母的飞机是四点二十的,池年靠着沙发,看着干干净净的房间,不觉有些走神。
她想起小时候,自己一手牵着父亲一手牵着母亲一起去超市买菜的场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只是平常的一家三口。
等回过神来,池年才发现已经四点一刻了。
她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莫名的有些紧张,想想上次见面还是去年的春节后。
可是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池年看着时针开始指向五。
苏城机场距离小城并不远,也不过半小时的车程,而且航班信息显示的准点。
池年攥了攥手机,沉思了一会儿给池母去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无人接听。
池年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很快又被自己挥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