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只是路上买礼物耽误了,也可能……是堵车呢,毕竟今天是节假日。
五点半的时候,一尘不染的房间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
池年抓着手机,神情有些迷茫。
下秒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池年陡然清醒,看着屏幕上池母的名字,接听:“喂,妈,你在……”
“抱歉啊年年,阳阳他不知道吃了什么,从早上开始一直上吐下泻,我现在在医院实在脱不开身。”池母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还能听见医院嘈杂的背景音。
池年张了张嘴,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嗯,我知道了。”
“真的很抱歉,年年,等过几天,妈妈一定去看你。”
池年听着女人的声音,许久才轻轻地笑了起来:“没关系的,妈。”
电话那端传来男人叫池母的声音,池年认识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阳阳的亲生父亲,也是母亲的再婚对象。
池母应了一声,很快挂断了电话。
池年依旧拿着手机,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没关系的。”
“还有,中秋快乐。”
挂断电话,池年看着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房间,情绪有些低落。
傍晚的时候,池父来了一通电话,是祝池年节日快乐的。
池年也笑眯眯地回应了一句。
通话的最后,池父问她:“你母亲在和你一起过节吗?”
池年顿了顿,之前池父问过她要不要去他那里过节,那时池年还说母亲会回来陪她。
她能感觉到,父亲和母亲对她仍然是有爱的,可是这样的爱,分给了他们各自的新家庭、孩子、妻子或丈夫,留给她的便少了很多。
池年笑了起来:“对啊,您不用担心了。”
挂断电话,外面的天有些暗了,一轮满月挂在窗外的天上。
池年靠着沙发拿过手机,茫然地刷了刷朋友圈,多是朋友们分享今天的月亮和合家团聚的欢快氛围。
池年看着朋友圈的热闹,许久也拍了一张窗外的满月,配文:【中秋快乐[愉快]】
底下很快弹出了几条点赞,和“中秋快乐”的评论。
池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最终关了手机,瘪瘪嘴站起身朝外走。
电磁炉都修好了,即便是一个人,中秋节也要过的嘛!
……
中秋节对于祁深而言,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
以往池年总会在他身边,今年,他则在加班,事实上,不止今天,他已经连续加了三天的班了。
看完了文件,祁深揉了揉眉心,拿过手机,打开相册,看着之前在摄影棚门口拍摄的照片。
照片上的池年,正在专注地看着摄影机的画面,白净的脸颊微红,目光晶亮。
看了好一会儿,祁深方才习惯地打开微信,径自点进朋友圈。
只有一个人的朋友圈,还停留在之前池年发的那条尖叫的表情包上。
现在想想,那时应该是她刚和喻泽的拍摄团队接触的时候。
办公室门突然被人推开,宋朗走了进来:“路过看见高层的灯亮着,果然是你还在加班。”
祁深拿着手机的手微顿,抬头睨向他:“有事?”
“祝你节日快乐算不算?”宋朗挑了挑眉,试探着说。
祁深轻嗤一声,不置可否。
这种阖家团圆的节日,不适合他。
“话说,小池年辞职后,你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啊。”宋朗不客气地靠坐在他的办公桌前,余光睨了一眼他的手机,调侃,“你这是看不见真人,靠朋友圈聊以慰藉啊!”
说完本以为会得到祁深冷冷的目光,没想到后者却只是紧抿着薄唇,垂眸看着手机的画面,眼神晦暗。
宋朗看着他的神情,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真想见小池年,就去找她嘛。”
祁深淡淡地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宋朗的手指一僵,默默地收了回来。
祁深收回视线,沉默了几秒钟才淡淡地说:“宋朗,你信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是真的不知道了。
第一次对前路没有任何的规划。
从那天对她说了那些话开始,他们再没有见过。
看清了她与自己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看得越清,越害怕她眼中的疏远。
宋朗没料到祁深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初创思被祁家封锁四面楚歌的时候,他也永远镇定自若,从容不迫地操纵全局。
现在却是……茫然。
宋朗咳嗽一声:“什么怎么办?想到什么就去做啊!卖个惨,说不定小池年一心软就回心转意了呢。”
祁深皱了下眉头,不解地看向他。
“你不会什么都没说过吧?”宋朗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找到你和小池年矛盾的症结,解决它啊,再说,你这美强惨的配置,不卖一下惨可惜了。”
祁深抿了抿唇:“我取消了品牌大使。”他之前想了很多,最终总结出来池年的转变,刚好是得知他内定品牌大使的时候,所以把它取消了,而且……
祁深顿了下:“我的过去,不应该成为伤害她的借口。”
他的过去不是池年造成的,也不该成为在她面前卖惨的理由。
宋朗一脸被他打败的表情:“取消品牌大使的原因你和小池年说过吗?”
祁深愣了愣。
宋朗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又把话憋在心里了:“再说,身为你的朋友,我都觉得你失忆时很狗,更何况是当时追了你四年刚和你在一起的小池年……”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阿深,你为什么出车祸,有没有和小池年提起过?”
祁深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手机屏幕上显示有新内容,祁深点了一下刷新,池年刚刚发了一条崭新的朋友圈。
一张窗口外悬挂在天上的明月,配文“中秋快乐”以及一个愉快的表情。
祁深皱了皱眉,仔细地看着那张图,总觉得她那个愉快的表情很刺眼。
下秒他眯了下双眼,看着窗子上倒映出的影子,简单空荡的小居室,不是池年在住的公寓。
暗色的沙发,一个孤零零的影子坐在那里。
祁深蓦地站起身。
宋朗被他惊了一跳:“你干嘛?”
祁深抿了抿唇:“有事。”说完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
池年很久没逛商超了。
只是今天她出来的明显不是时候,超市里都是一家人推着购物车走走停停地购买,只有她,漫无目的地逛了一通,最终提着蔬菜和鱼走了出来,却又在经过酒水区时,鬼使神差地拿了几瓶果酒。
回去的路上,池年一直在想着,一会儿应该做些什么,怎么做。
可是,当她洗好了蔬菜,把鸡蛋羹蒸上,准备煎鱼时,热好的油突然就迸溅了出来,一大滴热油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池年拿着锅铲的手一抖,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将手放在水龙头下冲着。
可手背的灼痛还是不断地传来。
池年看着手背上逐渐泛起的红,又看着厨房的一片狼藉,撇了撇嘴,有点难受。
她原本想要和母亲说说换了工作后的心情,说说自己拍摄第一组大片后的喜悦。
可是,现在却依旧一个人。
就算,就算知道阳阳病了这件事很重要,可是……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呢?
为什么给她希望呢?
池年闷闷地将火关了,走出厨房给自己上了药,便坐在沙发上,开了一瓶果酒,一个人静静地喝着。
她的酒量不好,喝得不紧不慢。
夜色更加深沉,池年扭头看向窗外,那轮明月更加亮了。
不知喝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迷糊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
池年顿了顿,随后反应过来这是在苏城,一定是周围的人家在敲门。
可下秒,敲门声又一次继续响起,这一次格外清晰。
池年紧皱眉头,仔细地听了一会儿,微醺的目光不觉谨慎起来。
好像的确是她家的房门。
池年紧抿着唇,没有作声。
外面安静了几秒钟,敲门声再次响起。
池年张大眼睛,许久站起身,小心地问:“谁呀?”
敲门声停了下来,许久池年听见了一抹熟悉的男声:“我,祁深。”
池年愣住,眨巴了下眼睛,旋即回道:“大骗子,现在的骗子如果都像你一样,那骗子都得饿死!”
还祁深?
也不看看这是在苏城,不是云城!
她是有点醉了,可能还有点难过,但没傻!
门外果然沉默下来。
但池年总觉得对方还没走,掏出手机道:“如果你再不离开,我就报警了。”
“池年,”低沉的嗓音有些沙哑,带着些疲倦的喘息,“开门。”
池年冷哼:“你让我开门我就开啊?幼儿园就开始教不给陌生人开门了!”
陌生人……
祁深深呼吸一口气:“你从猫眼看看。”
今晚的池年却像吃了火药:“你让我看我就看啊!”
可话即便这么说,她还是往前凑了凑,透过猫眼隐隐看见外面的楼道里,站着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手中随意地提着西装外套,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正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池年猛地后退一步。
“看到了?”祁深的声音逐渐平静,“不开门我去拜访一下隔壁的邻居。”说完就要转身。
池年飞快地打开门,站在门口,谨慎地望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祁深嗅到她身上的酒味,皱了皱眉:“喝酒了?”
池年没有回答,只又没好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家地址的?”
祁深看了眼她身后不大的客厅,空荡荡的,果然只有她一个人。
“喝了多少?”
池年微僵,旋即反应过来,鼓着眼睛瞪着他:“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祁深看着她喝酒后泛红的脸颊,以及隐隐含着水光的微红的双眸,无奈地叹了口气:“当初入职时,你填过相关资料。”
池年即便喝了酒,脑子依旧在转动着:“我那时只填了住宅区地址。”
“嗯,”祁深淡淡地应了一声,“中秋快乐,池年。”
池年愣了下,看着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皱了下眉:“你不会愚蠢到一家家问过来的吧?”
祁深看了她一会儿:“你准备一直让我站在门口?”
池年停顿了几秒钟,最终不情不愿地让开身边的位子,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客厅也瞬间多了一道影子。
暖色调的灯光照着二人,祁深看了眼桌上的果酒瓶,眉头紧锁:“这两瓶都是你喝的?”
池年仗着酒意瞪着他:“关你屁事。”
祁深被她的话一堵,神情微沉,很快又变成无可奈何:“你打算今晚一直这样和我说话?”
池年抿了下唇,脑子有些晕,干脆坐在沙发上缓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怎么会来?”
祁深:“看见你发的朋友圈了。”
池年拧了拧眉:“你当时在苏城?”
“在云城。”
池年怔忡,在云城,距离她发那条朋友圈不过才三个小时,也就是……他看见朋友圈就往机场赶了。
池年的睫毛抖了抖:“你来这里干嘛?”
祁深凝望着她:“有些事想对你说。”
池年没有再追问,只是靠着沙发,抿着唇一言不发。
祁深低头睨着她:“你问完了?”
池年低着眼睛不说话。
“该我了?”祁深走到她跟前,目光从她的手背一扫而过,“手怎么了?”
池年的手指一滞,将手背不经意地掩藏起来,低哼一声,没有回答。
祁深见状,环视一圈四周,桌上只有几瓶果酒,没有任何饭菜,厨房里一片狼藉,隐隐传来烧菜半成品的味道。
他隐隐明白过来,看着池年闷不作声的模样,轻叹一声走进厨房。
池年听着厨房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刚修好的电磁炉被人打开,油烟机的嗡鸣阵阵响起。
饭菜的清香隐隐传来。
池年看向厨房,修长的身影正在有条不紊地忙碌,每一个动作都那么优雅好看。
她的目光有些茫然,不明白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祁深为什么会突然地出现在这里。
不知多久,祁深从厨房走了出来,将饭菜顺手端了出来,放在桌子上。
煎鱼,西兰花,鸡蛋羹。
池年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酒意上头,心里莫名更难过了。
她果然很没用,连烧菜也是。
“现在,可以听我说了吗?”祁深望着她,开口道。
池年的目光仍落在饭菜上,声音有些沉闷:“什么?”
“池年,车祸前去找唐轻染,是因为祁家要封杀她,毁了她的事业,”祁深说到这里停顿了下才又继续,“因为我。”
“救她,也是因为当时我在外侧,出事时她躲在我身后,我下意识地将身后的人推开了,换作任何人,我都会是同样的反应。”
池年的眼神从饭菜上缓缓上移,落在祁深的脸上,那些她以为自己会在意万分的事情,此时听见前因后果竟然出乎意料的平静。
许久她“哦”了一声:“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