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件事,裴家军上下打起东黎来更加起劲,仗仗争取速战速决,因为打完了,他们晚上还要回去听少帅和小师弟或是小师妹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现在已经讲到了第一百零八回 。柳筠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她更不知道的是,每一回里她这个正牌的世子妃都是他们世子爷求取真爱道路上的绊脚石。
什么都不知道的柳筠在将军府的日子并没有她想得那么惬意。她的容貌因为没有吃星月移已经彻底恢复了本来的样子,她望着铜镜里的那张脸,是美的,也是陌生的,她自己见这张脸的次数屈指可数。她的容貌仔细看的话,能看出母亲的几分影子,但眼睛没有随了母亲,母亲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而她是一双水汪汪的杏核眼。
她从她爹柳相那张脸上,看不到一点和自己相像的地方。母亲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真容不要被别人看到,所以她想会不会她的父亲另有其人。也不是苏正山,她的生辰她不会记错,既然苏正山听完她的生辰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那应该不会是他。
外面有敲门的声音,是碧荷,“世子妃,尚春园那几位又过来请安了。”
柳筠把做好的面皮贴在脸上,这张面皮是她对着以前那张脸的样子做出来的,所以容貌的事情可以暂时遮掩过去。她轻叹一口气,别说是尚春园,就是尚夏园她都不想见。
她就说她主动张罗着给他纳妾,他还一推再,原来是金屋里已经藏了娇,她还傻到极点地觉得他到底与旁人不同,自以为洒脱地用什么身和心的游戏来试探他,现在想想就觉得傻透了,他大概看她那副傻极了的样子也甚是得趣,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她。
她想像昨天一样回碧荷一句不见,她实在没有必要去应付她们,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昨日因为她的不见,那几位生生在院子里站了一个上午。她开始并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忙着制作面皮,等做好后出了里屋,才发现几个姑娘还死心眼地在院子里瑟瑟发抖地站着。暮冬初春的天气,寒风也刺着骨,这么站一上午,就是男子都受不了,更何况是娇娇弱弱的美人,她漫不经心地一眼扫过去,一共七位,苍白着脸也遮不住的好颜色。
才不过七位而已,离他所说的三十位还差二十三位,她坐在正屋主座的位置,并没有叫她们进来,让碧荷传话,“我到此处不过借住一段时日,不会太长,每日的晨昏请安就免了,让她们不用顾忌我,按照平日行事即可。”
院中的几个人垂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摸不准这位世子妃是什么套路,七个人回去后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这一上午的罚站肯定是世子妃给的下马威,说是免了晨昏请安,如果她们真的不去,没准会被安上不尊敬世子妃的罪名,然后被赶出将军府。
至于说让她们按照平日行事,那她们就更不敢了,因为她们平日行事,就算让她们自己来看,也足够荒唐,午前叶子牌,午后听小曲,晚上再摆上一桌酒席,几个人喝个酩酊大醉,这一天就过去了,反正也没人管她们,这么逍遥自在的日子,自然没有人想被赶出去,所以最后商议后决定在世子妃在的这一段日子,夹起尾巴好好做人,晨昏请安一定要准时到,半刻也不能晚。
所以今日她们又齐整整地出现在了柳筠的院子里。柳筠有些头疼的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出了里屋,走到正堂,让在院子站着的一排人进了屋。呼啦啦的一群人,衣裳颜色各异,身上的香味也尽不相同,娇着嗓子把一句“世子妃安好”说地柔成了曲,她这下不仅头疼,眼睛鼻子耳朵都跟着一起疼,额角还跟着一跳一跳的。
碧荷看她脸色不对,忙递给她一杯茶水,让她喝口茶缓缓。柳筠拿茶杯盖子一下一下地刮着茶沿,想着该怎么开口说,她刮一下,屋里站着的莺莺燕燕的背跟着挺一下,刮一下,挺一下,到最后,屋里安静地只有茶盖和茶杯碰撞的声音,那一群莺莺燕燕连轻声呼吸都不敢喘一下。
第53章
她们其实不是裴晟的妾,她们就是当地官员送给裴晟的舞妓歌妓,来之前她们自然对裴晟的声名狼藉有所耳闻,本以为在将军府的生活就是陪着裴晟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可自从被送过来之后,她们连裴晟的面都没有见过,自然也没有办法验证传闻是否真实,不过她们在这边的生活过得极好,没有主母压着她们,也不用伺候男人,每天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每个月还有例银可拿,吴管家连她们偶尔扮男装偷偷跑出去玩一整天,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的日子何其自在,怕是神仙都比不了。
现在世子妃突然来了,她们心里怎么能不慌,立规矩什么的都不怕,她们进将军府之前什么样的磋磨没有受过,怕就怕世子妃嫌她们碍眼把她们赶出去。
柳筠终于把茶杯放下,才发现屋里的空气已经凝结成冰,她微微一笑,“你们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我说不用过来请安,就真的不用过来请安,不是说要试探或者敲打你们。我这个人比较爱睡懒觉,你们这天天一大早过来,你们累我也累。你们看到了,我很好,我也看到了,你们也很好,所以既然知道彼此都安好,就不用每日再跑过来当面说一声世子妃安好了。”
站着的七个姑娘面面相觑,最后顶着后背的一身汗找到了吴管家,想问问吴管家她们到底要怎么做,吴管家也是一脑门官司,最后看着树上冒出的新芽,拍板定论,“世子妃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好好地在尚春园待着,没事儿不要在世子妃面前晃悠。”
这几位姑娘就是世子爷为了维持他那浪荡子的形象,放在将军府里的摆设,吴管家都怀疑世子爷已经把这几位姑娘给忘了,所以他决定给世子爷去一封信,提醒一下,看世子爷有没有跟世子妃说过这几位姑娘的事情,如果没有说过,他要不要给世子妃解释一下。
裴晟这些天忙得脚不沾地,东黎联合了南阳以及其他几个周边的番属小国,在东南边境对北朝发起了全面进攻,朝廷那边还派来了一个所谓的监军,是新任大皇子那边的人,狗屁都不懂,指手画脚都没有停过,裴晟干脆把监军交给了周学瑜应付,毕竟论起讲道理辩论来,没人能赢得过周学瑜。
他又给二皇子那边去了一封信,让他加紧动作,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挖来的冒牌货,还真当自己是真龙了,才当上没几天,手就敢往他们裴家伸,当然,这里面自然少不了那位柳相的功劳。
吴管家那封信被一层又一层的军报压着,裴晟自然没有功夫去看。等打退了第一波攻势,军队原地修整,裴晟终于有时间能睡个囫囵觉,不过没睡几个时辰,又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他起床气一贯不小,在塌边坐了一会儿,缓了下脸色,才披了件外衫出去看外面在嚷嚷什么。
是那位不知死活的监军魏洪举,正在对着火夫军的头领赵将军破口大骂,赵将军憋着一张红脸,在极力忍耐着,如果裴晟再晚出来一会儿,估计这位魏监军已经脸着地,被赵将军踩在脚底下了。赵将军当年可是能单枪匹马杀敌寇百余人的战将,只不过常年征战落下了病根,本要解甲归田,但他家里双亲已去,也没有娶妻生子,裴晟便留他在军营管着军中粮草饭食。
裴晟挤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魏大人,这是怎么了,大清早的,赵将军怎么惹到您了?”
魏洪举扯着嗓子在这儿嚷嚷了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句话,他斜着眼睛,趾高气昂,“裴世子,你们军营里的伙夫都是干什么吃的,我昨晚闹了一晚上的肚子,整个人都虚脱了,现在腿肚子都打着颤,你们就是这么对朝廷派来的监军的吗,你们这是对朝廷的藐视,我要上书给大皇子。”
“还有这回事,昨晚我和学瑜与魏大人同食一桌饭,我身体无碍,”裴晟看着在远处紧皱着眉的周学瑜,“学瑜,你呢,你肠胃一向不好,可有腹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