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恙:“要不,先去我家吧。”
果不其然,陈恙脸上错愕了一秒垂眼看着她。
许知恙下意识的捏了捏耳尖:“我外婆的家,离这很近,我们可能一时半会也回不去民宿那边。”
许知恙怕他想多,指了指他的衣服,连忙补充。
“我怕你感冒了。”
......
事实证明在恶劣的环境下人也变得很好说话,陈恙没拒绝,只点了点头说了声好,拎起他的外套将许知恙遮得严严实实后揽着她瘦弱的肩膀一头猛扎紧雨幕里。
两人沿着檐下走到巷口,穿过一条小巷就到了老宅。
还好李婶还在家,给他们俩开了门。
“是恙恙啊,你这是去哪了,怎么淋成这样?”
李婶从门边的花架拿了伞给他们,让两人赶紧进屋里去。
“先去楼上换衣服吧,我去帮你们熬点姜汤驱驱寒。”
许知恙和李婶道了声谢后就带着陈恙上楼。
他的外套披在了许知恙肩上,身上只有一件很单薄的黑色短袖被雨水打湿之后紧贴在身上,勾勒出他硬实的胸肌,隐约还可见蔓延到腰腹之下的人鱼线。
一想到他刚刚就是这副样子搂着她跑了半条巷子,许知恙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
“抱歉啊,客房的热水器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楼下的只有冷水,你只能在我房里将就洗一下。”
陈恙闲散地打量四周,嗯了声:“好。”
这还是陈恙第一次进女生的房间,她印象中女孩子的房间应该是粉白色系的比较多,少女心一点。但是许知恙的房间却给他一种走进了博物馆的感觉。
不是说物品很陈旧,而是整个房间的格调很古朴。
入眼门边的博古架上摆放着花瓶和一些瓷器。
书桌衣柜都是那种定制的雕花木制,正对着床那边一整面墙都被做成了书架,零零散散的书摆了一整幅墙。
临进来前许知恙给他拿了条干净的浴巾和一套干净的浴袍。
有些抱歉的说:“不好意思啊,我家里也没有男士穿的衣服,不过客房那边有个烘干机,我让李婶帮你把衣服烘干。”
浴室不大,但是也不小,老宅的格局都是差不多的,有点像公馆的布置。
浴室里目之所及都带有独属于少女的气息。
热水从头顶浇灌下,一些有的没的有色没色的想法一股脑全在陈恙脑子里一晃而过。
和着温热的水流笼罩在他周身,一时燥得他浑身发热。
这个澡洗得格外的难捱。
出来的时候许知恙刚巧从外面走进来,手上拿着他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陈恙刚洗完澡,头发擦了半干,湿发随意划过眉骨遮在前额眉眼处的位置,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被水汽浸润得更加黑沉,一瞬不眨地盯着许知恙。
许知恙避开他的目光,把衣服递给他:“衣服干了,去换吧。”
陈恙接过,许知恙刚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的男人声音很低地叫住她:“许知恙。”
她脚下一顿,没转身,就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
“我在绥芜会待两个月,”陈恙低沉的嗓音和缓传来,“期间少不了和你们明大合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说着,他似乎往前走了一点,声音更加清晰,“你别躲着我,成吗?”
许知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房间的。
她呆呆的坐在书房的藤椅上,脑子里回放着陈恙的那句话。
他是看出来自己在躲他了吗?
也是,他都说了那肯定就知道了。
许知恙有些懊恼地拍了拍额头,呼了口气。
她脑子里很乱,闭着眼不断地深呼吸,努力厘清这一连串的思绪。
这次的项目大家都要在绥芜待两个月,诚如他所说的,她要和陈恙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个月。
碰面不可避免。
既然避不开,何不坦荡一点。
陈恙洗完澡后许知恙让他下楼吃点热汤。
她刚刚跑回来的时候身上没怎么湿,等陈恙洗完澡后她再进去洗澡,拿了换洗的衣服进去浴室时许知恙后知后觉才发现,他洗的是冷水呀。
一般洗热水浴室会氤氲着一股热气,壁上的水珠不可能这么快就消散。
可是浴室干净得和什么一样。
许知恙咬了咬唇,眉头一皱,心里困惑。
没水吗刚刚。
好像老宅这边供水不足的情况下经常断水,之前她就遇到过洗一半突然停水了。但是陈恙他为什么怎么不说。
快速洗完澡,许知恙下楼的时候听见陈恙在给周鄞打电话,好像周鄞和程斯衍现在还在苏汀,可能赶回绥芜都一点了。
那头周鄞被挂断电话,保持着举着手机的动作怀疑人生。
“衍哥,恙哥叫我明天一大早去南郊巷老宅那边接他。”
“不是,我说现在过去接还被骂了一顿是怎么回事,”周鄞说,“还说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说叫我赶紧忙完,尽快。”
程斯衍输着数据的手顿了下,周鄞听不懂,他是听懂了。
敢情陈恙现在和许知恙在一起呗。
为了制造独处的机会还真的是煞费苦心。
程斯衍摇了摇头,很怜爱地摸了摸周鄞的脑袋瓜:“没事,恙哥就是青春期,脾气大,衍哥哥疼你。”
周鄞:“......”
第二天一早,周鄞准时准点的出现在了连氏老宅的门口。
两人吃过早饭后就坐着周鄞的车回了民宿那边。
回去的一路上许知恙瞄了坐在身侧的男人几眼,他脸色看上去不太好,原本肤色冷白的脸色更白了一点,唇线抿直,单薄的眼皮阖着,眼下有淡淡的乌青。
她有些愧疚,毕竟陈恙是因为她才淋了雨。
回到民宿,许知恙想让他先去好好休息,但是刚下车的那会程斯衍就急忙把他拉走。
经过五楼的时候她透过玻璃门看见里头正在开着视频会议。
看他的样子应该还好,许知恙就没有多嘴,转身上楼。
但事实证明血肉之躯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再铁再硬的人都会生病。
陈恙本来嗓子就不舒服,加上前段时间抽烟喝酒,淋了雨还洗了个冷水澡,直接引起了发烧。
隔天开例会的时候周鄞就注意到陈恙整个人的状态很差。
他的体能和体格都受过专业的训练,会比一般人强很多,在国外的时候很少生病,这还是周鄞第一次看见陈恙这么萎靡不振。
早会结束,程斯衍拿了板胶囊给他。
“行不行,不行就去医院,今天也没什么事,有事的话我再通知你。”
陈恙捏了捏疲倦的鼻梁,接过,掰了几颗和着温水吞下去。
嗓子一如既往的哑:“不用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许知恙碰到程斯衍下来拿饭上去,拿的是很清淡的粥。
许知恙注意到了,唇瓣动了动,故作镇定问:“陈恙他,身体不舒服吗?”
程斯衍装着小菜的动作一顿,眼里闪过一抹狡黠,抬起头时叹了口气:“别提他那人了,简直就是工作机器,昨晚熬了个大夜今早又接着和T大那边开会,我看他那喉咙都快烂了。”
程斯衍打包完,抬眼看她:“唉你要不去劝劝他,我也不知道他昨天干嘛去了怎么今天就发烧了,好像还挺严重的,烧到38度呢。”
程斯衍说得恳切。
许知恙犹豫了下,在他期待的注视下重重地点了个头。
会议室的人都走得差不多,她到的时候周鄞刚边接电话边出去,说的好像还是英语,他看见许知恙朝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就出去。
许知恙敲了门进去,入眼就看见坐在会议桌中间位置的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袖子被半卷起一截,露出的手臂匀称修长,没有很贲张的肌肉,线条很好看。
他目光平直地落在笔记本屏幕上,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了声,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气质温淡,和平时的恣意很不一样。
许知恙抿着唇走过去,不过他好像没察觉到有人进来,眼睫都没抬下。
“听程斯衍说你感冒了。”许知恙走到桌边,轻声说。
“嗯?”陈恙猛的抬眼,看见是许知恙,微愣了一下。
“是有点。”他的声音由于嗓子的原因略显低沉,听上去更有磁性。
许知恙对上他的眼,瞥见他冷白皮肤眼下的乌青,心下有些不忍。
“你去医院吧。”
陈恙抬睫,顿了顿,一开口嗓子就火辣辣的疼,他眉头轻折,脸色看上去很差:“算了,这里去医院还挺远的,司机回了一趟苏汀,折返太麻烦了。”
“我陪你去吧。”
许知恙想也没想就说出口。
“什么?”陈恙抬眼看她。
“我说陪你去医院。”
“这镇上有个诊所,先去看看需不需要挂点水,如果严重,再去苏汀医院。”
说这话的时候陈恙一直盯着她,说完,男人挑了下眉,有些迟疑。
许知恙捏了捏手背上的肉,强装镇定说:“还是去吧,你是因为淋了雨才发烧,别,别落下病根。”
陈恙眸色深暗,眼底掠过一抹难以言喻。
落下病根。
陈恙最终还是和许知恙去了医院,刚刚去了诊所,医生说他扁桃体化脓,还伴随着发烧,最好去医院做个雾化吊个水。
医生开过药,护士带着他们去了病房。
听医生的意思要住三天的院,一开始陈恙不是很乐意,但许知恙说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住吧。
苏汀离绥芜不远,但是来回也挺麻烦的。
许知恙站在一旁,等护士帮他插了针后,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医生开的药片。
“你要不躺下休息?”
陈恙从手机屏幕上抬眼,看出她好像要走,眉头轻拧了下,面色如常开口:“不了,待会周鄞要过来送文件,我等他。”
许知恙瞄了一眼挂着的点滴,心下叹了口气,认命开口:“你先休息吧,我不走,我在这等他。”
单独的病房里很安静,阳光从窗边透进来,斜斜打在许知恙脚边,半开着的窗有微风拂过,吹着她别到耳后的头发。
许知恙站在床边,眨着眼看着他,眼睛很亮。
陈恙眉心微动,收回眼,手机熄了屏。
最后还是点头,顺从地躺了下去。
在他躺下的同时,侧过头唇角在许知恙看不见的地方微弯了弯。
第31章 🔒狙击
可能因为吃了退烧药的原因,他脑袋一沾枕头竟然真的昏昏沉沉睡过去。
还很稀罕地做了个梦。
梦里的情景像放电影一样一帧帧晃过,有高中的,大学的。
画面零零碎碎,最后停在了高三那年,和许知恙初见的时候。
梦里的她穿着白色的短袖校服,扎着高高的马尾站在巷口,遥遥朝他眺来一眼。
少女弯着眸对他笑,喊了他一声:“陈恙。”
梦里的他目光追随着许知恙,但是等他跑到巷口的时候许知恙的人影却消失了。
画面一转,他像是在瞬间移动一样又来到了教室里,他边走边找寻少女的身影,这个时候应该是下课时间,不断有人上上下下,他被挤在楼梯,想拼命的走上去,但却一直迈不开腿。
等到他跑到高二7班门口的时候,他看见许知恙和一个男生站在一起,她在朝他笑,是那种眉眼舒展开的笑。
男生亲昵地摸着她的头,当着很多人的面亲吻了许知恙的脸颊。
陈恙感受到自己心痛了一瞬,怒冲上去将男生拉开,问许知恙他是谁。
“陈恙,这是我的男朋友。”他看见许知恙护在男生面前,有些责怪地看着他。
在梦里,陈恙的心跳得很快,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很轻地嗤笑一声,一把拂开了护在男生面前的许知恙,上前揪着男生的衣领。
男生始终沉默着,抬头的那一刻,两双同样漆黑的眼就那么措不及防对上。
陈恙脸上错愕了一瞬,许知恙的“男朋友”长着一张和他一样的脸。
“陈恙!”
梦里许知恙叫喊的声音不断远去,越来越小,逐渐消弭在耳际,取而代之的是近在耳边逐渐清晰的声音。
“陈恙。”梦里的声音和耳边的声音不断重合。
陈恙从大梦中醒来,分清了梦境和现实。
他缓慢掀眸,干涩的唇翁动了一下,想出声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他沉重地阖着眸,抬手,摸了一额的细汗。
四周很安静,窗外的天已经暗了下来,半开着的窗有风吹进来,带着些潮湿的冷。
“你醒了。”
身旁女生轻软的声音响起。
陈恙飘渺的神思措不及防被拉了回来。
“嗯。”他虚着眸朝她看去,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心下忍不住松了口气。
“你快松手。”许知恙急切地催促。
陈恙有些不解,循着她的目光,这才看见自己垂在被子上的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动作幅度有些大,插在手背的针管已经被崩开,细密的血珠渗了出来。
女生素白的手就按在他的指节上,保持着试图掰开他手指的动作。
见他松手,许知恙忍不住松了口气,将他手上的胶布贴好,眉头紧皱着,问他:“你做噩梦了吗。”
陈恙不习惯仰着头看人,撑着床坐起来,靠在枕头上,开始回忆那个不知道算不算噩梦的梦。
他本来不打算说的,但是看见许知恙一脸担心的样子,顿了下,忽然福至心灵:“嗯,我梦见我死了,然后你哭得很伤心。”
许知恙:“......”
哪有人把自己咒死的。
“别乱说。”她心里咯噔了下,盯着他略苍白的脸,小声地辩了句。
陈恙本来就是逗她的,见她当真了,也不好再说这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