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知恙第一次见到这个“哥哥”,听她妈说,陆之杭和他爸两人十分不对付,他爸说往东他绝对往西,叛逆不服管教,打架抽烟早恋样样没落下。
陆之杭打量了她一眼,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许知恙。”
许知恙一度从他这个笑中解读出“随便拉来一个人就能当我妹妹”“你是哪里来的垃圾”“看我怎么好好关照你”等多种复杂的情绪。
即便如此,许知恙还是朝他弯唇一笑:“哥哥好。”
“哥哥......”陆之杭吊儿郎当地乜她一眼,特地咬重了那两个字,“谁是你哥,别乱叫。”
许知恙看着他嘴角那抹像是讥讽又像是不屑的笑,有一瞬间怔愣住。
这个人对她的讨厌倒是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
陆弘铭脸色有点僵硬还有些难看,他不自在的笑了下,安慰许知恙:“这臭小子就这坏脾气,你别理他就好了。”
许知恙浅笑:“知道了陆叔叔。”
陆弘铭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是发自心底的喜欢,尤其是有个不成器的儿子作为比较对象的前提下。
说过话打过招呼,周清茹轻车熟路带着她上去二楼。
周清茹摸了摸她的头:“你陆叔叔很喜欢你,之杭,他那个性子他爸都拿他没办法,你以后少和他接触就好。”
许知恙一手握紧行李箱的拉杆,抿唇点了点头:“我明白。”
“你陆叔叔已经帮你和明山中学那边打过招呼了,你明天直接去就好。”周清茹交代了几句,“早点休息,明天开学还要早起。”
“知道了妈妈。”
周清茹走后,许知恙关上门,眸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不得不说,陆弘铭对周清茹是真心不错。
这屋子的陈设一看就是精心布置过,大到衣柜,小到阳台的植物,都是女孩子会喜欢的,许知恙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
但她还是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听见楼上砰的一声,她刚入睡没多久又被吵醒,隐隐约约还能听见楼上的争吵声,她瞪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在床上躺了一会等到没了声音,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周清茹就站在床边。
“7点了,快起来吃饭。”
许知恙揉了揉肩膀,周清茹帮她铺着床的间隙看到她的动作,眼底的心疼一闪而过:“早上之杭和你陆叔叔吵了一架,吓到你了吧。”
许知恙起床刷牙,抽空回了句:“没有。”
周清茹抓了抓她被压得有些蜷曲的发尾:“听说之杭也在明中读,不过他比你高一个年级,读高三。”
许知恙垂着眼,卷翘的睫毛遮住了眼下不甚明显的乌青,她漱了口,语气平淡说:“我不会去招惹他的,妈你放心吧。”
周清茹拍了拍她的背,眼里是欣慰又是心疼。
吃过早饭,许知恙拿起书包就要出门,临走前周清茹叫住她。
“中午的时候来回太麻烦了,你就在学校吃吧,你等一下,妈拿钱给你。”
许知恙看了时间,鞋子一套匆匆忙忙说了句:“不用了妈,快迟到了!”
许知恙抓着书包从巷子一路跑到马路边的公交车站,呼啸而过的风穿过树荫间隙,掠过灌木丛,带起她蜷曲的发丝在空中漾出一道弧度。
离公交车站还有十几米距离的时候,许知恙眼睁睁看着公交车从自己眼前开走。
哎!!等下!!
许知恙喘了口气,心里一阵懊悔。
都怪早上起晚了。
还有三十分钟就要迟到,许知恙焦急之余余光瞥到几辆共享单车,她毫不犹豫地扫了一辆。好在紧赶慢赶,终于在下一站的公车停靠站上了车。
许是没碰上早高峰,一路畅通无阻,七点四十五分的时候,公交车堪堪停稳在了明山中学的公交站。
许知恙抓着书包的带子下了车,沿路还能看见穿着明山中学校服的学生骑着单车经过。
快要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早餐摊后面的巷子传来自行车刹车的声音。
许知恙听见动静转头朝巷子看去,那条巷子僻静很少有人经过,以致于聚在一起的那堆身上穿着和许知恙同款校服的学生,格外打眼。
不经意一瞥,目光却被立在人群中的男生吸引过去。
少年单腿支地散漫靠着墙,他身上穿着和许知恙一样款式的白色校服短袖,下面一条黑色的长裤,支着地的那只脚上踩着白色的板鞋。
细碎日光打在他一头黑发上,他逆着光,漫不经心压了压眉尾,笑得玩世不恭。
一开始许知恙没注意,后来才发现原来男生对面还站着一个女生,也是穿着明中的校服,头发披散着发尾还带着点卷,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她手里捏着......类似情书一样的东西,仰着头一直盯着男生。
距离太远,许知恙听不见男生说了什么但是能看见他嘴皮动了下,似乎说了三个字。
他漫不经心踩着石头,单薄的眼皮撩起,漆黑的瞳仁噙着一贯的懒散,勾唇一笑,暧昧至极:“喜欢我?”
女生被他盯得有些脸红,支支吾吾地憋出一句话:“陈恙学长,我......我喜欢你很久了。”
他乜了她一眼,没骨头似的靠在墙上,没搭话,也不表态,一只手随意地划拉着手机。
许久,他才正眼朝女生看去。
陈恙头颈微微后仰,后脑磕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脖颈拉得笔直,微微凸起的喉结带着些令人忍不住想侵犯的性感,他笑意浪荡。
“抱歉啊,哥哥喜欢乖的。”
这话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但女生却还是很执着,都想着追他的女生千千万,但万一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呢。
她咬了咬唇,鼓起勇气揪着陈恙的衣角,凑近,红着脸撒娇:“我也可以很乖的。”
陈恙仰着头,黑眸掠过女生头顶,看向巷口。
女孩穿着一身规整的校服,头发束在脑后,站在光影交汇处,皮肤透亮白皙,风吹扬起的发丝仿佛发着光。
不过几秒。
陈恙懒洋洋挑了眉尾,收回眼,顿时没了陪她继续玩的兴趣,不着痕迹直起身,单手插着裤兜,吊儿郎当睇她一眼:“我突然又不喜欢乖的。”
女生被戏耍了两次,再上赶着贴上去也没了面子,她红着脸,猛地朝巷口跑开了。
没了阻隔,许知恙轻而易举就看见斜斜倚靠在斑驳墙面上的男生,日光正盛,树隙分割光影打在他的身上。
男生瞳仁乌黑,就那么毫无预兆地朝她看来。
偷看被抓包。
许知恙慌忙挪开眼,紧抠着书包带子手暴露了少女不平的心绪。
许知恙加快脚步往校门口跑去,等她堪堪到达校门口的时候,执勤的人刚把门关上,而后从传达室出来一个教导主任的模样的中年男人。
坏了。
果不其然,许知恙被门口的教导主任拦了下来,查了她的胸卡。
她刚转学,胸卡还是临时的,许知恙捏了捏书包的带子,看着教导主任戴着老花镜,一笔一划的在执勤簿上写下她的名字,边写边教育。
他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百无聊赖之际许知恙余光瞄到不远处有人正在翻墙。
“这位同学,你有没有听老师说话。”终于,教导主任艰难地写下许知恙三个大字,抬起头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突然像是被按到什么开关一样蹭的跳起来。
没错,跳起来。
肢体极其激动,极其夸张。
“哎,那边的同学,干嘛呢!快给我下来,你哪个年级的,几班的!”
听见这声,原本不急不徐翻墙的男生手脚利索、轻车熟路地跳了下去。
不过一会的工夫,那墙头顿时就剩下一个身高腿长的男生。
许知恙还在可惜,腿这么长,怎么爬墙还爬慢人家,被逮了个正着。她心里嘀咕着,等到那那男生转身,许知恙才看清楚,这不是刚刚巷子里那个男生嘛。
他脸上没有被教导主任抓到的不情不愿,依旧单手插着兜,校服的扣子规规整整扣到最上面一颗,白色的校服短袖没有褶皱,很干净。
他个子很高,许知恙看他的时候要稍微仰着头,收回眼的时候发现他的校服裤竟然是双杠的。
高三的学生。
见识过陆之杭之后许知恙对明中高三的学生有了一个新的认识,而可巧的是这个翻墙的男生也是高三。
男生书包随意挎在肩上,站定之后朝教导主任躬身:“主任好。”
嗓音清冽,像是薄荷兑了气泡水的感觉。
教导主任像是为了彰显他威严,摆着架子不咸不淡嗯了一声,继续和许知恙说。
“你说你附中来的是吧,附中的可都是好学生。算了,下不为例,等会进去后和你们班主任说一声,在我这就不记过了,你先进去吧。”
许知恙诚恳地点头,刚伸出指尖想要接过他手里的胸卡时教导主任又突然朝陈恙厉声,吓得她指尖一抖。
“你呢,为什么迟到,迟到就迟到为什么翻墙?影响多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我得好好找你们班主任谈谈。”
男生面不改色,态度依旧随意,眉眼微微耷拉着像是没睡醒,懒懒开口:“高三竞赛班,陈恙。”
许知恙听见他的名字,不知道是出于他的名字和自己的很像,还是别的,不自觉地抬头。
可他并没有注意到站在他身旁的许知恙。
“哪个yang。”教导主任问。
陈恙目光瞥到被教导主任捏在手里的胸卡,漫不经心:“和她一样的恙。”
“和她一样的样?一样两样的样?”
陈恙:“......”
过了几秒,她看见陈恙一手从兜里抽出来,素白的指尖在教导主任手上捏着的胸卡上点了点。
声音轻淡薄冽,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但却让许知恙记了一整个思春期。
他说:“别来无恙的恙。”
第4章 暗恋
开学第一天没有早读,许知恙不知道高二(7)班在哪,摸索了好一会才上了楼进教室。
不同于许知恙的紧赶慢赶,身后的男生闲庭信步的样子,再次让许知恙刷新对明中高三学生的印象。
如果这是在南城附中,高三的恨不得住在教室,哪还能跟老大爷似的搁这遛弯。
许知恙站在教室门口,只稍稍瞄了一眼男生往另一栋楼拐后就收回目光,打了报告进去。
许知恙以为自己迟到势必会是最后一个到教室的,可竟然还有人比她还晚来。
对方是个女生,扎着小辫儿,脸圆圆的,笑起来有个酒窝,看起来让人心情也跟着甜甜的。
座位已经被选完了,许知恙只得和那个女生一起坐在被人选剩下的、靠窗的第一排。
讲台上班主任激情四射,同桌的女生凑过来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气音说:
“哎,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沈舒迩。舒展的舒,遐迩的迩。”
许知恙瞄了一眼讲台,压低声音:“许知恙,知道的知,”
略一停顿,鬼使神差地说。
“别来无恙的恙。”
沈舒迩盯着许知恙眯了眯眼,继而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又贴进许知恙半分,无视上面占了早自习,正在滔滔不绝讲授读书论的班主任。
沈舒迩是本校升上来的,对明中的了解不说是无所不知,但也能如数家珍般和许知恙分享明中好玩的人和事。
她指了指台上,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开始讲这一段冗长而又不枯燥的,明中人必知道的事。
他们的班主任叫刘胡波,是文科班老师中出了名的笑面虎,以后千万不要在他的课上做和课堂无关的事情,否则,他会让你去隔壁班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讲台表演拖地。
还有吃饭的时候不能和高三的人抢饭吃,高三的人分成两派,一派是好好学习的上进生,一派是不好好学习的关照生,宁可得罪后者都不要得罪前者,时间就是生命,耽误好学生的时间小心他们在背后阴阳怪气你。这是沈舒迩的原话。
许知恙又问竞赛班属于哪一派。
沈舒迩鼓着腮,拍了拍她的脑袋:“当然哪一派都不属于啦,竞赛班,顾名思义,那些人都不是人来的,是神,是大神。老师都得供着捧着的宝啦!”
高三有两个竞赛班,是理科班里面拔尖的尖子生,是老师和学校培养出来有望冲刺省状元的尖子生。
她捏着许知恙软软的脸颊,娓娓说道。
许知恙别的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独独说到竞赛班有两个特别传奇的人物时,她脑海里的那根弦像是被敲了一下般,嗡嗡发震。
八点十五分。
早自习结束,五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以班级为单位排队下去升旗。
许知恙以为这将会是枯燥无味的一次升旗仪式,可当男生一步步踏着台阶走上升旗台的那刻,台下顿时响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大家好,我是陈恙,”男生微微压低的嗓音略一停顿,继而缓缓开口,“很荣幸能作为高三代表上台演讲。”
听见熟悉的声音,许知恙略感意外的抬头,脑海里不断回放沈舒迩刚刚和她说的八卦。
明山中学有两个风云人物。
校草和陈恙。
前者如高岭之花,后者随性轻狂。
但都无可否认,天之骄子。
被竞赛班老师捧在手心的未来省状元。
不过沈舒迩说比起高岭之花校草,陈恙在学校更受女生欢迎,明中有个表白墙,表白陈恙的都能盖出一栋摩天大楼,许知恙安静地听着没附和,但是心里却默默记下表白墙这个东西。
将近九点是太阳最烈的时候,几百个人聚集在操场,太阳炙烤着地面,甚至能闻到橡胶跑道上蒸发混合泥土的塑胶味道。
许知恙扎着马尾,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湿哒哒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太阳刺得让人睁不开眼。
逆着光,跨越大半个操场,她依稀能看见一身朗正站在升旗台的男生。
他一手握着麦克风,一手撑在演讲台,手上没有演讲稿,但却从容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