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隔壁小胖子家放烟花,把另一栋楼的邻居家玻璃炸碎了。小区就不让放烟花炮仗了,都叫我们去马路上玩。”
“我爸嫌麻烦,就带我去世纪公园。……段沉,你知道世纪公园吧?就是、呃,海市市中心那个。”
“那会儿海市还没禁烟,每年过年,世纪公园都有烟花秀,特别好看。”
“……后来全城禁烟了。”
“我们家也不过年了。”
灭顶欢愉中,岑蝶喃喃自语着,竟然悄然落下泪来。
下一秒,段沉掰过她的脸。
再低下头,温柔而细致地将泪珠吮去。
他开口:“小蝴蝶,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
“……”
“以后跟我。”
岑蝶噙着泪,怔怔地看着段沉。
这一刻,他是恶魔,也是佛陀。
他掌控她所有的幻想、愿景、旖梦,也主宰她的悲欢喜乐。
无论他说什么,她都奉若宇宙真理。
“……段沉,我好爱你。”
第22章
「因何入红尘, 误我冰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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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新年不咸不淡地度过。
没什么糟心事,就算张晴在电话里发疯,也只是隔着电波, 少了些许杀伤力。这样, 就足够比往年都来得幸福自在。
至春日。
京市气候尚未渐暖。
岑蝶开始进入大一第二学期。
课业肉眼可见地繁重起来。
C大这个专业算是王牌专业,堪称国内外交官摇篮。校友里出了好几位知名外交官, 至今依旧活跃在国际政治舞台上,在各种发言、发布会上都可以看到他们。
盛名之下,就注定学校的培养模式无法松懈, 不能砸掉这个金字招牌。
整整两周,岑蝶和段沉没有时间见面。
只能每天在微信上聊几句。
因为在寝室时间变长,姜亦可倒是率先好奇起来。
“岑蝶岑蝶,你周末怎么没和男朋友出去玩啊?”
岑蝶抬起头, 拍了下厚重书籍, 声音颇有些无奈,“分组作业啊。”
姜亦可:“哦……我还以为你们吵架了呢。”
“没有。”
“那就好啦。”
姜亦可忙于她的倒追大计, 没有刨根问底。
话题简单结束。
但,因为提到段沉, 岑蝶还是被扰了心神, 顺着想到他。
吵架?
他们俩好像从来没有吵过架。
不, 准确来说,自己倒是因为患得患失,朝他发过几次火。段沉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永远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温和模样,三言两语, 简单安抚, 便叫她重新冷静下来。
可以说, 两人这段关系,从始至终,都由段沉把控着,自己只是盲从而已。
不过,他比她大了那么多,经历又丰富。
或许,这样也很正常?
不可控地,岑蝶又想到了姜挽倪那几句话。
她抿了抿唇,伸手,拉开最后一格抽屉。
抽屉里有个盒子,里头装了一枚蝴蝶胸针。
盒子下面,还压着名片。
名片上两行楷体字,是段沉的名字和手机号。设计看起来简洁大方,又透着一股清冷和冷淡意味。
岑蝶低着头,没有去将东西拿出来,只是静静凝望。
停顿良久。
手机在桌面轻轻震了一下。
顺势,将她思绪打断。
岑蝶合上抽屉,坐直身体,解锁手机屏幕。
Duan:【小蝴蝶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Duan:【两个小时,一起吃个饭。】
岑蝶脸上漾出笑意,也顾不上再胡思乱想什么。
她没急着回复,先看了下小作业进度。
确定自己今晚稍微熬一会儿,差不多就能弄完。这才开始往输入框里敲字。
岑蝶:【好呀。】
岑蝶:【有时间的!】
Duan:【明天见。】
……
第二天下午没课。
岑蝶去图书馆,先把分组作业收尾,提交到小组群文件里,再刷了一套四级真题。
傍晚,六点出头。
段沉打来电话。
她立马收拾好东西,奔下楼去。
C大图书馆很大,馆前有一条林荫小道。
这个季节,还没到枝繁叶茂时节。
视线也没有阻碍。
只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一辆车,上头挂着熟悉车牌号,正停靠在路边。像是蛰伏的野兽,安静等待着来人。
岑蝶笑起来,脚步不由得愈发加快。
拉开车门。
段沉正坐在后头看平板。
听到动静,他放下平板,朝岑蝶伸出手,“小蝴蝶,来。”
岑蝶乖乖坐进他怀中。
“今天你不忙吗?”
段沉挑了挑眉,“哪有小蝴蝶忙,连周末都没时间见面呢。”
“因为前面两周有个分组作业,其他组员都只有周末才有时间讨论……”
岑蝶抿了抿唇,小声同他解释。
段沉笑道:“现在才大一,小蝴蝶就这么努力,后面三年岂不是更加见不着人影了?”
岑蝶连忙摇头否认。
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表情有些怔忪。
脸颊渐渐泛出红晕。
从岑忠借高利贷那年开始,她就知道,读书、考离海市,是她改变人生的唯一出路。否则,大抵要一辈子困在原生家庭的泥沼之中,难以抽身。
所以,努力学习已经成为了岑蝶的本能。
哪怕顺利进入C大,来到京市,摆脱噩梦,这个习惯一时也无法改变。
顿了顿,岑蝶才说:“第一次做这种作业,速度比较慢,以后就快了。肯定不会耽误我们见面的。”
毕竟,她也很想见到他。
真的很想很想。
每时每刻,每做一件事,都会想起他。
段沉一愣,继而大笑出声。
“小蝴蝶真是可爱。”
他摸摸她脑袋,不明所以地夸奖了一句。
岑蝶读不出他话中深意,干脆放弃多想,仰起头,亲了下他的唇角。
段沉垂下眸,兴味盎然,“小蝴蝶现在都会用美人计了。”
“那……对你管用吗?”
“当然。”
挡板升起。
后车厢变成密闭空间。
浅吻也变成深吻。
待轿车抵达目的地,段沉模样依旧清冽,眉目间依稀透漏着餍足之色。
“小蝴蝶好了吗?”
他问。
岑蝶脸红得不成样,手指颤颤巍巍发抖,嘴唇也又红又肿,整个人看起来像是被欺负惨了。
裙子拉链怎么都拉不上。
难免叫人心生焦躁。
她气鼓鼓地敲了段沉一拳,软声抱怨道:“……你还好意思问!”
段沉低低笑了一声,侧过身,伸手,帮她拉上拉链,再从上到下整理一番,连佛珠手串都仔细整理得妥帖,务必叫她不露丝毫端倪。
“好了。下车吧。”
说完,他长腿一迈,率先跨下车。
再绕一圈,绅士地替岑蝶拉开车门。
门前是一家餐厅。
岑蝶被他牵着,一路走进去。
外头,天已经彻底黑下来。
本该是饭点时间,但,餐厅里除了侍者,一桌客人都没有。
“怎么没有人啊?”
段沉笑了笑,轻描淡写,“包场了。”
岑蝶一惊,略有些诧异地望向他。
“为什么?”
两人经常在外吃饭,从各种昂贵私房菜馆、到亲民连锁店,什么都尝试过。段沉虽然高门出身,却也没像小说里那样,排场很大,非得处处包场,浮夸不已。
这还是第一次。
段沉没说话,只牵着她走到窗边景观位。
两人落座。
侍者上了前菜和酒水。
岑蝶被折腾了一通,确实也觉得有些饿,自然不再追根溯源,只当他公子哥儿毛病发作。
她拿起刀叉,自顾自地低下头,开始吃东西。
前菜是吞拿鱼塔塔并两只生蚝,佐以柠檬茴香泡。
岑蝶吃不太惯,蹙了蹙眉,只能勉强咽下去。
而后,侍者上来收掉盘子,换了份餐具,又端了一份龙虾汤上来。
汤热气腾腾。
看起来十分鲜美。
岑蝶拿起勺子。
下一秒,段沉在对面轻笑出声。
“呵……看来小蝴蝶是真的忘了呢。”
岑蝶动作停顿,眨了眨眼,抬眸,“啊?”
段沉:“今天是什么日子,完全不记得了?”
他这么暗示,岑蝶自是了然,径直笑起来,点头,“是我的生日,对吗?”
她从来没提起过,便以为段沉不知道。
况且,岑蝶自己也不过生日。
家里是那种情况,父母都不在意女儿的生日,还有谁会记着?
渐渐地,她也开始不再期待什么仪式感。
哪想到段沉会特意带她出来。
岑蝶抿了抿唇,脸上欣喜,藏都藏不住。
“是为我过生日才包场的吗?”
段沉挑眉,“不然呢。”
岑蝶:“段沉,谢谢你。”
“别急着谢,礼物还没送呢。”
说完,他低下头,按亮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再稍等一下。”
片刻后,时钟数字跳到20点整。
“嘭——”
窗外传来一声巨响。
岑蝶循声望去。
夜空中,一朵绚烂烟花爆开,将暗色点燃。
她愕然瞪大了双眼。
接着,猝不及防之中,“砰砰砰”一声连一声,更多的烟花冉冉升起,在最顶处绽放。五光十色,各种样式,连绵不绝,仿佛誓要将夜色撕裂出一道口子来。
岑蝶骤然站起身,扑到落地玻璃窗边。
“小心点。”
身后,段沉温声提醒道。
岑蝶“嗯”一声,扭过头,静静欣赏了会儿。
本以为不过几朵,没想到,这一放,竟然整整十分钟都没有停下。且,烟花秀丝毫没有结束的趋势。
桌上,汤已经凉了。
段沉喊来侍者,重新给她上一碗新的。
“小蝴蝶,先过来吃东西吧。会放到十点,坐下来慢慢欣赏也来得及。”
闻言,岑蝶坐回位置上,朝侍者歉意地笑了笑。
这才出声问段沉道:“这是礼物吗?”
“嗯。喜欢吗?比你小时候看的那种呢?”
“喜欢。特别喜欢。”
岑蝶重重点头。
段沉淡然说:“喜欢就好。”
然而,平静下来之后,她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京市和海市一样,是全城禁烟的。
这里是市区,怎么可以随便放烟花呢?
她将心中疑窦问出来。
段沉笑了笑,沉吟数秒,垂下眼,似乎是在思考、应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当你的实力足够强大的时候,规则和玩法,就能由你来制定。”
他如此说道。
这是岑蝶未曾踏足过的领域。
如今,段沉为她掀开了其中瑰丽一角。
第23章
两小时生日烟花秀, 堪称轰轰烈烈,轰动全城。
岑蝶回到学校,还能听到同学们三三两两在讨论这件事。甚至, 连寝室里都在兴奋议论, 转着各种小视频。
毕竟,京市是真的很多年没有放过烟花了。
但神奇的是, 网上竟然没有掀起丝毫风波。
由此可见,段沉是如何手眼通天。
这样隐秘的欢喜,无从炫耀, 极易叫人失去理智。
可是,偏偏,岑蝶心底有一道声音时不时在提醒她,自己正身处危楼之上, 摇摇欲坠, 没什么值得沾沾自喜。
或许,妙妙也曾经享受过这种特别。
亦或许, 等段沉受不了她之后,她也会变成下一个姜挽倪。
无法避免, 岑蝶被矛盾感撕扯着, 像是行走在迷宫之中, 跌跌撞撞,找不到正确出路。
她只能清醒着沉沦。
只能一路下坠。
……
时间进入五月。
春光如海,驱散最后一丝冬末寒意, 悄悄席卷这座古老肃穆的城市每个角落。
岑蝶在一场讲座上碰到顾庭山。
C大学术氛围浓厚,经常会有各类学生活动, 例如模拟赛、知识竞赛、演讲之类, 不胜枚举。
这回, 也不知道是不是临近新一轮招生,为了打响名头,国关院领导竟然请来一位大牛,给本专业学生做讲座。
之前,岑蝶只在教材上和新闻上见过这位的名字。有这种机会,自然要早早前去,占个前排座位。
距离讲座开始还有15分钟。
报告厅熙熙攘攘,人满为患。
岑蝶一抬头,恰好瞧见顾庭山一身正装打扮,从侧门走进来。整个人看起来衣冠楚楚,带着几分与旁人格格不入的矜贵之气,和段沉很是相似,再没有往日那般嬉皮笑脸、纨绔不羁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