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小蝴蝶希望同我有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完美结局?嗯?”
说话间,岑蝶眼圈开始发烫。
她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要被迫面对这种□□.裸的现实。
到底是为什么要追问呢?
好好答应下来,今天就会和平日一样,是一个气氛很好的夜。
会完美结束,不是吗?
……
眼泪不受控制,垂直下落,打到段沉手背上。
下一秒,他像是被烫到一般,蓦地收回手。
好像失了淡然,连视线都开始回避她。
岑蝶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低低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懂事了,明明心里清楚,就不该问这种问题让你为难。可是,难道要一直一直,做你的情人吗?……现在是女朋友,如果你真的结婚了,我是什么?是情.妇吗?”
她当然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段沉都不可能亏待她。
可是,随着时间迁移,岑蝶开始变得贪心了。
她想要他的人、他的爱,想要他全部属于自己。
“段沉,为什么不看我?我的眼泪,难道只是你的战利品吗?”
闻言,段沉阖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这场对峙,算他输了。
“明天,我带你去。”
-
次日。
暮色四合时分。
意料之中,岑蝶的出现,惊呆了一众宾客。
这可不是魏佳上那种玩闹性质的生日宴,有段老爷子坐镇,就是站队风向标。出席宾客每一个都身份尊贵,且立场坚定。别说女朋友,哪怕是哪位客人的未婚妻,没有接到邀请,也无法入场。
偏偏,主人公却带来一个没名没姓的小丫头。
全场哗然。
岑蝶仅仅只是出场,就极易引起一些猜测,被人深究。
各种窥视目光落到她身上。
像是利剑一样,没有留给她丝毫余地。
刹那间,岑蝶萌生退意,却又已经来不及了。整个人仿佛被架在火上,无处可逃。
前方,段沉停下脚步。
正欲开口安抚,又被人打断。
侍者走到他身边,同他耳语几句。
段沉别无他法,只得将岑蝶交给顾庭山,再悉心嘱咐道:“帮我照顾一下小蝴蝶。我马上回来。”
顾庭山:“老爷子?”
“嗯。”
顿了顿,他再转向岑蝶,“小蝴蝶,别害怕。等我。”
说完,段沉快步离开。
留下顾庭山和岑蝶面面相觑。
事实上,这种情形,早已不是第一次发生。
顾庭山习以为常,耸耸肩,将岑蝶带到旁边休息间,认真开口道:“小蝴蝶,你不该来的。这样会让段沉很为难。你可能也觉得不好受吧?被人指指点点。”
岑蝶猛地喝了一口水,重重叹气。
“我也发现了。”
……
另一边,段沉则是被叫到老爷子面前。
“祖父。”
进门时,老爷子撑着拐杖,正望着窗外。
听到动静,才“嗯”一声,转过身来。
“段沉来了。”
他两鬓斑白,精神矍铄,目光如炬。
说话语气不咸不淡,但极有气势,丝毫没有普通老人那种和蔼味道。
段沉和老爷子站在一处,无论是长相、还是气场,乃至为人处世、说话方式,都有点如出一辙的意思。
因此,哪怕家里孩子不少,段沉一直也是老爷子最重视的孙辈。
“那个女孩也来了?”
段沉面不改色,心下却是一沉,“是。”
老爷子直直地盯着他,“倒是没想到,我们段沉也有这么不清醒的时候。你应该知道,带她参加家宴,代表了什么?还是说,你已经决定好了?”
“……”
“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这样的家庭,绝对无法接受一个杀人犯的女儿。哪怕只是作为你的女伴出现。对吧?”
老爷子笑了笑。
杀伐决断,不容辩驳。
“要么送走她。要么你就回海市去,再也别回来了。丢人现眼。”
第30章
回程路上, 段沉明显心不在焉。
原本安排好的朋友聚会也没了下文。
岑蝶坐在旁边,有些怯怯,时不时投以小心翼翼的目光。
很快, 段沉发现端倪, 朝她牵唇轻笑。
顿了顿,又顺手摸摸她脑袋。
岑蝶松口气, 也回以一个笑。
不过,她并没有出声说些什么、以试图打破这种微妙气氛。想了想,从旁边随手拿了张便签纸, 低下头,开始慢吞吞地叠纸。打发时间,也试图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
不多时,便签变成了一只纸蝴蝶。
看起来栩栩如生。
岑蝶端详数秒, 将折纸蝴蝶放到段沉手掌中, “生日礼物的附加品。”
段沉笑起来。
但笑意并不达眼底。
他问:“新学的?”
“嗯。”岑蝶点头,抿了抿唇, 又问道,“上次送你的折纸玫瑰, 你还留着吗?”
“……”
闻言, 段沉微微一怔。
倏忽间, 他想到了什么,目光变得悠长而薄凉。
万千情绪,如同流绪微梦, 尽数掩藏在眼底,被鸦羽般的睫毛密密实实地挡住, 不让人窥见半分。
这时候, 应该要骗她才对。
骗她才是最好的。
段沉没有犹豫太久, 很快,做出抉择。
他侧了侧脸,淡声作答:“抱歉,已经扔了。”
“……”
岑蝶怔忪半秒,陡然露出些许受伤神色。
不过,她回过神来,当即敛起表情,笑道:“那个确实不太好看,下次我用红色的纸叠,应该会更逼真一点。”
段沉点头,“好。”
“生日快乐。”
“谢谢我的蝴蝶。”
两人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车窗外是无边夜幕。
光影明灭中,段沉调转视线,不自觉攥紧了掌心的折纸蝴蝶。
-
转眼,临近暑假。
C大交换生项目如火如荼地开始。
早先,系里已经通知,岑蝶他们班上有5个人入选,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材料。走了一轮又一轮流程,参加完各种面试,最终,两个人因为各种原因放弃或淘汰,定下三个交换生名额。
接下来,只等学校对接安排好,就能出发前往异国交流。
因为这件事和岑蝶没什么关系,她也只是听姜亦可在寝室里说了几句,便抛到耳后,没再过多关注。
万万没想到,假期开始第一天,段沉回到家,给她带来一叠资料。
他平静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相当干脆。
“小蝴蝶,去留学吧。”
这会儿,岑蝶正在看电影。
听到这句话,乍然间,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啊?”
段沉:“已经帮你安排好了,去PU。之前,小蝴蝶不是对我的毕业院校很惊讶吗?现在送你去做我的校友,好不好?”
他语速不紧不慢,和往常无异。
但岑蝶听了,却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声音有些难以置信,“我什么时候说要留学去了?”
闻言,段沉蹙了蹙眉,嘴角抿起。
这样看,颇有些距离感。
“现在是很好的时机。而且,PU的政治学院也是世界前列。小蝴蝶,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这是重点吗?段沉,你为什么要为我做决定?为什么要替我安排这些?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她从没有用这种语气同段沉说过话。
然而,段沉也没有生气,只是那般平静地看着她。
顷刻间,岑蝶反应过来。
“是分手的意思吗?段沉,你不要我了吗?……是因为上次我非要去参加你的生日宴吗?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了。段沉,别把我送走。求你。”
她颠三倒四地说着。
声音带了哭腔。
段沉终于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她头发,喊她:“岑蝶。”
“……”
“你看着我。”
岑蝶抬头看去。
段沉温声说:“很抱歉,我没能守护好你。有些事,就算是我,也有心无力。”
他可以为她沉沦,可以为她破格,但注定不能脱轨。
也许,段沉心里很清楚,从本质来说,他就是一个薄凉的人。
很多东西没有办法放弃。
那就只能放弃另一些。
“我答应过你,会给你最好的。你不想受到流言蜚语的困扰,那就走得越远越好。毕业之后,如果你想继续深造,我也会为你安排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
这么几句话,岑蝶已经听懂了他话中深意。
不。
或许从更早之前,从她踏入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时,内心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天。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如果这次你赶我走,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回头了。”
岑蝶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戚戚地看着他,语气却坚定,“我再爱你,也不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段沉,这世界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沉默良久。
段沉转开目光,“去吧,小蝴蝶。别再回来了。”
他打开了困住蝴蝶的玻璃瓶。
……
得知岑蝶要去PU后,室友和同学都一片震惊。
毕竟,系里那个交换生项目,也只是交换到普通国外高校。她不声不响,竟然能进藤校交流,连学校手续都全都办下来,效率极快。
一时之间,各类猜测喧嚣而上。
最多的,当然是关于她那个神秘男朋友。
不过,这回,岑蝶没心思、也没必要再关心这些了。
送机是顾庭山去送她的。
段沉没有出现。
准确来说,那天之后,他离开了那套房子,没有再出现过。后面有什么事,都由段沉某个助理代劳出面,为岑蝶全数安排好,面面俱到。
岑蝶从没见过段沉这样干脆的人。
不接电话。
消失无踪
绝不给她任何机会。
甚至,午夜梦回独处之时,岑蝶都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戏耍了。
是不是,她只是一个生活里的调剂品。
和妙妙一样。
和姜挽倪说得一样。
说到底,这场感情里,只有自己傻傻地陷进去,无法释怀。
她就是个傻子。
但是那又能怎么办?
“……小蝴蝶?小蝴蝶?”
身边,顾庭山见她没反应,叠声喊了几声。
“嗯?”
岑蝶终于反应过来。
顾庭山:“差不多要去安检了,咱们走吧?”
“你也一起?”
顾庭山笑起来,“是啊,我也要去一趟,有点工作。顺路,是顺路哈。不是特地送你过去的。”
他这么强调,反倒让岑蝶心下一紧。
是为了监督她有没有半路反悔吗?
不过,这也不重要了。
她低低嗤笑一声,点点头,率先迈开步子,大步往安检方向走去。
顾庭山耸耸肩。
快步跟上。
很快,两人顺利登机。
直到飞机起飞,逐渐在云层中平稳下来,顾庭山才复又开口:“小蝴蝶。”
“……”
岑蝶循声望去。
因为是头等舱,两人座位虽然是隔壁,但隔得还是有点距离。
这便促使顾庭山的声音,在轰鸣中,显得不甚清晰,有点像是幻觉。
他说:“你别怪段沉。”
岑蝶抿了抿唇,垂下眼。
顾庭山叹气:“送你走是老爷子亲自下的命令。他已经拖了很久,老爷子那边很不高兴了。”
“蝴蝶,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希望哪怕你们分手了,你也别误解他。段沉说过,如果可以,他是想把你一直放在身边的。但是有些事,并不是个人意愿就可以达成。像我们这种家庭,说句不好听的,看似光鲜亮丽,实则举步维艰。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老爷子不可能让你成为段沉的小辫子,让他被人诟病。他不做,老爷子也不会放着不管。”
“抱歉,这话听着很像是狡辩吧?”
“但是小蝴蝶,段沉的人生,注定就要这样度过。你也不想看他变得落魄,跌落泥潭,对不对?”
“……”
岑蝶一直没有说话。
顾庭山再次叹息一声,回过头,也不再多嘴。
耳边安静下来。
岑蝶默默阖上眼。
其实,她心里也知道,段沉应该已经很喜欢她了。或许,也把最多的爱都给了她。
但是也仅仅只能到这里。
只能这么喜欢。
不会、也不能有更多。
他高台静坐,身下却是百尺危楼,摇摇欲坠,一个不慎就是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