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一别,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说不清到底是谁在躲着谁。
那些快乐的片刻越来越抽象,但此刻她看见他意气风发地立于台前,和最后的青春道别,说着“为君一击,鹏抟九天”,说着“纵有疾风起,人生不言弃”。
聚光灯汇集在他的头顶,掷地有声的誓言震人发聩,简宁知道,那个风光快意的陶江又回来了。
从竞赛班出来的陶江,既有满身傲气,又不甘失败,他有名不虚传的天赋,有选择的权力和本事,哪怕不慎流落江湖,也有翻身的功力。
而简宁,她很少能赢,但有时也会,如今陶江的成绩已经遥遥领先,比以往任何时候的都要好,简宁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狂风浪卷的时候,他们形影相随,雨住天晴,难免要南辕北辙,分开也有分开的好处,千帆过尽,待到满载而归,再来寻同一艘船。
第69章 . 蜚蜚 醒醒,是我
梦想和她, 都离他而去。
只有陶江自己知道,他这段时间有多熬难熬,不止一次想过堕落, 想过放弃,甚至开始抵触学习。
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想再沾染。她不是喜欢学习好的人么,连这一点,他都不想和她一致。
可除了学习, 陶江再也想不到还有什么事能消磨时间, 每当他坐在书桌前, 条件反射地翻开书,几乎是本能地扎进题海里,他忍不住自我厌恶。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就是这样的他, 才让简宁喜欢,他再也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再也不要被她喜欢, 可就是这样的他,成就了现在的他。
你有没有, 想和这个世界作对, 最后却被习惯打败, 叛逆半路夭折的时候。
陶江有,那是一种既依赖又反抗的矛盾体,笑非笑, 忧且忧。
陶江的叛逆姗姗来迟,不是想象中的一蹶不振,不是像行尸走肉般的浑浑噩噩,他不妥协, 以一种独特的坚持,清醒地抗争,即便是义无反顾地跋涉在昏暗无尽的原野上,也要有风骨地站着行走。
他像疯了一样,整夜整夜地学习,不眠不休,完全不觉得累,仿佛回到了准备竞赛的那段时间,他没办法让自己的脑子停下来,时刻绷着一根弦,他也不敢阖眼,因为入睡就会做噩梦。
在陶江连续失眠半个月后的某天晚上,他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眼皮越来越沉,手中的笔啪嗒一松,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他睡得很浅,好像被梦魇住了,梦里听到有人喊他:“陶江?醒醒。”
可他睁不开眼睛,眼皮很沉,脑子也很沉,声音反而越来越清晰,不停地在耳边回荡。
陶江皱皱眉,头往胳膊更深处埋,直到他被人推醒。
陶江不耐烦地睁开眼,习惯了黑暗的视网膜被强光闯入,刺得他眼角酸涩,闭眼缓了缓,适应了环境的通明后,又睁眼,环视屋内一圈,没人。
他以为自己幻听,没在意,合上书,关了灯,上床睡觉。
刚合眼没几分钟,又有人轻唤他的名字。
“陶江?醒醒,是我。”
陶江顿住,回味了一下这道声音,有些熟悉,又觉得不可能,或许是自己睡迷糊了,他翻了个身,没搭理。
“别睡了,听到没有!”熟悉的声音有些抓狂。
陶江不堪其扰,起身旋开床灯,看见书桌前坐了个人,正笑看着他。
是简宁。
陶江似乎对她的凭空出现并不诧异,他静静地卧在枕边,细细地看她,他已经很久没有离她这么近了。
简宁穿夏季校服,黑亮的长发垂至腰间,翘着腿,正支着下巴和他对视,唇边的弧度旋出两个涡。
他记得上次见她,她还是短发,短短几天,她的头发居然变得这么长。
似乎预料到陶江会说什么,简宁机敏地扑到床沿边,食指竖在他的唇前,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问他去不去海边。
陶江回头,顺着窗帘的间隙看了眼窗外。
漆黑暗沉的夜晚,月亮被厚重的云层挡得不见踪影,整座城市在沉睡,天地间混沌迷雾,汽车呼啸而过的风声消逝在耳边,平静如初。
江州市没有海,陶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眼前的姑娘太真实了。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想伸手摸摸她的眉眼,即将触碰到时,他又倏地缩回手。
不等陶江同意,简宁支起身,用了点力气,把他从床上拖起来,不由分说地带他飞奔出房间。
陶江没有抵抗,那些痛和怨风流云散,沉寂在这个清凉的午夜,他本能地跟在她身后。
像以前一样,他们冲下楼梯,冲出小区,疾驰在空寂的大马路上。
他们跑得很快,一转眼,旷阔的的公路上,没有一辆车。流星赶月的背影,左侧是山影,右侧是涛声,夜风吻过每个毛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