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茵场站满人,青春气息扑面而来,歌曲正唱到,“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简宁恍然想起高中最幸福的时候,是夏日黄昏。
她和同学趴在教室外走廊的栏杆上,喝杯汽水,吹着晚风,看绚丽的晚霞布满整片天空。
那个时候,他们莫名地笃定,以后一定会去到自己喜欢的城市,一定会考上心仪的大学。那种由内而外散发的希望,那种人生不设限,而拥有选择的权力,是未来的他们时时刻刻在怀念的,是青春的底气。
前一个班结束合照,九班同学排队依次跨上高低台架,他们左右看看,善意地互相提醒。
“你领子歪了。”
“你头发乱了。”
“你笑的时候,别露牙齿,太丑了。”
“对了,你别看见闪光灯就闭眼。”
“放心,没拍好的话,摄影师肯定会重新拍的。”
“肯定的。”
摄影师大哥:“来来来,同学们,挤一挤,笑一笑,我说开始,你们说茄子。”
听罢,台上的同学们纷纷让旁边的人帮自己整理衣冠,捯饬发型。
这是最后一张合照,也是最重要的照片,说不定以后会常常拿出来观赏,说不定十年后被自己的孩子翻出来,他们还不想指着一张歪瓜裂枣的脸,说那是自己。
摄影师调试好设备,向他们示意:“好了,开始!”
同学们大声喊:“茄子!”
一秒钟定格三年。
摄影师大哥满意地点点头,说:“拍好了,下一个班。”
.这么快?
九班的同学不可思议地对视,谁都没舍得走下台子。
同学们以为摄影师会多拍几张,给他们挑张最好看的,或者谁闭眼了,谁笑得眼歪嘴斜,再重新拍一张。
三年的青春没发生什么大事,所以他们常常给不平凡的事赋予浪漫的写照。
自从收到拍毕业照的消息,他们在脑袋里想过无数种画面,没有一种可能,是现在这样,草率地结束,还没做好准备,就和青春仓促道别。
直到被下一个班级的人提醒,九班的同学才依依不舍地跳下台架。
原来,毕业照也像青春,不可以随时再重来一次。
或许,很久很久以后的他们,看到这张毕业照时,并不是怀念高中有多么波澜曲折,也不是吐槽乏善可陈的枯燥作业。
他们真正怀念的,是身边热气腾腾的人,是站在走廊里背书,吹着风聊天,是对未来天马行空的想象,那里藏着他们的十八岁。
广播里的歌唱了一首又一首,那天他们挤在操场,拍了一天的照片,和老师,和同学,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那些有过恩怨的,有过争吵的同学,这一刻,一笑泯恩仇。
没有人用滤镜,因为十八岁就是最好的滤镜。漂亮的,蓬勃的十八岁,最耀眼的年纪,他们的路还长,一切有无尽的可能,
夕阳斜斜地沉在西边,人都散去,绿茵地上,还剩寥寥几人。
方岛拖拽着一个高挑的身影从落日余晖下走来。
简宁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夕阳不偏不倚地打在陶江的脸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走近了,两人的视线对上。
简宁漠不关心地别开脸,却被太阳晃得睁不开眼,她条件反射地回头,撞进他的眼底。
眼神交汇,一秒后,二人又迅速挪开。
方岛抬胳膊肘,拱了拱了一下陶江,提醒他和简宁拍合照。
简宁移开眼,说不要,陶江沉下脸,扭头就走,被方岛急忙拉着袖子扯回来。
“二位,行行好,给我个面子,好吧。”
方岛心里恨铁不成钢,面上带着和事佬的笑意,伸手把两个别扭的人,费力拢到一块。
简宁面朝着即将落入地平线的斜阳,扭扭捏捏地和陶江站在一起,肩膀与肩膀隔着一拳距离,眼神也没落在他脸上,刻意回避着什么。
方岛手里拿着相机,移至眼前,看两个人神情僵硬,挥挥手,让他们靠近点。
简宁没动,不耐烦道:“还拍不拍,不拍我走了。”
方岛啧了声:“拍,谁说不拍了,这就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