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爸的车停在马路对面, 他和简妈特地请了一天假,在高考最后一天,来接简宁回家。
知道简宁和陶江已经保持距离后,简妈和简宁的关系有所缓和, 简宁坐上车后,简妈问她想不想去吃大餐。
简宁一头倒在汽车后座, 把手里的透明考试袋甩到椅背后, 说:“我哪都不想去,我就想回家。”
晚上还得回行知中学拿高.考.答.案.册, 然后估分, 想想就没劲。
简爸简妈对视一眼, 默契地没有问她考得怎么样。
方向盘一打,江字牌黑色轿车驶入车流,学生和家长们涌上大街, 车开得一步一顿。
简宁蜷在后面,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她好像还在考场上,数学最后一道导数大题怎么解也解不出来, 窗外狂风大作,答题卡上的步骤被她划了又划,乱七八糟的卷面,慌得她浑身冒冷汗,考试结束铃声怎么还不响。
被简妈推醒的时候,简宁正枕着胳膊,麻了半片身子,脑袋晕乎乎的,她撑着皮椅坐起来,目光空空地发呆,这两天仿佛只是一场梦,而她不过刚放学而已。
她缓了好一会儿,简爸把车停在小区楼下,车窗外是熟悉的黄白相间的墙壁,天上飞机轰轰飞过,拖出一条又长又直的尾迹云。
简宁脚步虚浮,推开车门,上楼,开门,进卧室,陷进绵软的床,合上双眼,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刚才做梦的数学导数题,简宁没想过,毕业了,高考完了,居然还得承受数学的折磨。
她索性翻身下床,坐在光洁的地板上,把高三一年来的卷子铺在地上,一张张整理,摞在墙角,厚墩墩的。
把手撑在上面站起来,简宁感受着掌心下传来的力量和软密,有些怅然,好像密密麻麻的字在七嘴八舌,热闹地讲述每天每夜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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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勉果真如他自己所说,高考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组织九班的散伙饭。
地点定在市内的一家五星级大酒店,那天可能是个黄道吉日,酒店里光是办喜宴的,就有三家,还有其他班级的同学也慕名而来,前台的工作人员,忙得抽不开身,生怕乱了场次。
简宁在门口和温照会汇合,九班订的包厢在六楼,俩人坐电梯上楼,金属门即将合上时,被一只窄长的手拦住。
随后,两道欣长的身影迈进来。
简宁抬头,望进一双如春日澄澈湖水般的眼眸。身旁的温照也不自在地往边上挪了挪。
陶江和顾林怀有些意外,但四个人谁都没先开口讲话。
六楼的按钮散发橙色的微光,逼仄的电梯空间,四个人前后排开,看着电梯门缓缓关闭。
中途上来一群人,把他们挤到电梯的角落里。
简宁和陶江互相躲闪的故作镇定,温照和顾林怀之间微妙的暗流涌动。
四个人的手脚不知道往哪放。
六楼的时间好长,长到简宁觉得世界凝结,空气越来越稀少,即将窒息时,头顶的提示音拯救了她。
“滴咚——”
简宁拉着温照钻出人群,不等身后的人,两只脚像踩了风火轮,嗖地飞进包厢。
同学们已经来了二分之一,男生和男生一起,女生挨着女生,凑成稀稀拉拉的几桌,都没坐全人。
简宁随意选了一张女生多的桌子,和班上一群女生聊开。
她性子爽快,熟的,不熟的,和谁都能聊到一块,接梗抛唔不在话下,捏着嗓子学班主任的讲话风格,说起谁的糗事,既有分寸,又不失礼貌,不多时,桌上一圈人被她笑得东倒西歪。
简宁看着班上的这群人,不过是经历了一场高考而已,好像他们一夜长大,褪去青涩,脱下校服,女生换上好看的裙子,平日里束着马尾的头发,如今披在肩膀,男生穿着清爽的T恤和白衬衫,眉梢的短碎发挡在额间。
她恍然想起杨老师曾经说过的话,坐在你身边的人,可能就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面,
五年、十年、二十年,他们散落在哪里,有没有一份体面的工作,是不是已经结婚生子,那个时候的他们,是否还记得昔日的同窗时光,看见穿校服的人,是否会想起自己曾经也穿着同样的校服,在大街上追追闹闹。
他们还会见面吗。
还是说,他们的青春,像扔掉的试卷一样,永远地留在了那间教室。
酒足饭饱后,九班的同学们转战KTV。
简宁看着领头的同学走得驾轻就熟,啼笑皆非,该夸他们的学习能力强,还是该怀疑,他们早就偷偷来过好几次。
大概是包厢内的光线太昏暗,让所有人卸下了伪装,唱歌的忙着抢话筒,不唱的围在吧台玩真心话大冒险。
不少人趁热闹起哄,弄出不少闹剧,谁喜欢谁,谁是单相思,谁和谁有猫腻,许多掩藏在水面下的秘密真相大白。
刚开始简宁还津津有味地听着,后来觉得有点没意思,越来越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