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诺大宽敞的病房里,只剩贺承隽与黑子两个人,叽里呱啦吵闹的电视也不知何时被关掉。
除却外面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上蝉鸣骤轻皱重,室内顿时冷却,变回冷冷清清。
黑子拉过床边的椅子,悠悠翘起二郎腿坐下,兴奇地瞟了眼放在床头柜上,还未来得及扔掉的士力架塑料包装,两根指头捏起举在贺承隽面前晃了晃。
两指一松让其自由跌落到脚旁垃圾桶中,意兴浓郁,“三哥,你他妈不是最讨厌吃甜的了吗?”
贺承隽手中正把弄手机,问时温安全到家了没,“她低血糖。”
黑子夸张地挤了挤眉眼,双臂环抱自己打了个哆嗦,挑眉调侃道,别瘠薄伤害他这条单身狗。
但嘴角是高扬的,是真心在为贺承隽高兴。
没多追问贺承隽为什么忽然变卦答应时温了,也没瞎好奇贺承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随身带士力架防止时温低血糖。
仍像以前那般,黑子全身心无条件的信任贺承隽,了解他明白自己该做什么、该怎么做,也知道他是想好了所有后果,才会答应和时温在一起。
他只管祝福他们就好。
却没想到后来因此,贺承隽差点搭上了他的后半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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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承隽锁骨处的伤口很深很重,身体上被砖头木棍敲打的乌青伤痕久在不退,黑子为他差点儿被扎到动脉后怕,本人却不以为意。
得益于他长久保持锻炼的好身体,也有心情愉悦的加持,常人半个多月才能拆线的伤口,贺承隽不到十天就拆了线,打算出院。
被时温威逼利诱,又在医院静养了一阵子。
那段时间里,时温天天早上都来的很早,几乎是天刚亮不久,就拎着不重样的早饭来换黑子回家,自己则不嫌不怨地整日都呆在医院病房里,陪贺承隽。
时而靠在贺承隽身边看他喜欢的悬疑电影,时而是被他抱着一起睡个午觉,醒来懒倦地想到什么就聊些什么。
大多数时候都是时温零零碎碎在讲以前江北发生的事情,而贺承隽就在一旁安静听着,偶尔给她些回应让她知道他有在认真听。
其实时温也清楚,说多就像是在无病呻吟。但她更愿意事无巨细的为贺承隽讲她的过往,以此作为让他顺利介入自己生活的渠道。
讲了些什么忘记了,贺承隽安慰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时温只对他中途说过的几句大道理还有印象:
“你感觉过不去是因为你还停留在坎前面,反正坎就在那,一次踏不破没关系,多踏几次迟早会平。”
“等你再回头,就发现无论当下的煎熬也好、内心的苦痛也好,其实都不值一提。人都是这样的,过程的体验感永远比结果的落差感更强烈。”
时温嬉皮笑脸的追问他,是不是她每天吃饭,他吃哲学书,不然也不能张口闭口全是充满哲学的大道理。
贺承隽会很有耐心的给她讲,哲学全是从生活阅历中感悟出来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老人言’。
一晃眼离高考那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贺承隽的伤口痊愈,伤痕消退,经医生批准出了院,唯独左侧锁骨下方的刀口,到底是留了条难看的疤。
出院那天黑子开心的很,眉开眼笑的说今天一定要去吃顿好的庆祝。
边掏出手机来摁着,边喊着这么好的日子怎么能不叫六儿一起聚聚。
却不知道想到什么,面上的笑意陡然僵住,机械般把手机揣回兜里,打了个哈哈‘忘了他今天有事’,翻过这个话题。
三人相跟去学校街一家老店里吃了顿羊肉铜火锅。
没江北好的环境,没江北正的味道,没江北熟的朋友,那顿饭时温却吃的美滋滋的,直呼这是她自来江南之后,吃过最地道最合她胃口的江北美食。
贺承隽浅笑淡言,多给她夹了些羊肉,自己碗里的却寥寥无几。
连黑子给他点的他最爱吃的嫩牛肉和虾滑都没吃几口,全被他送进了时温肚子里。
自己就夹了几片时温不爱吃的莲藕,意思的吃了几口。
饱餐之余,时温主动添加了黑子的微信,以防日后有什么急事儿再联系不到。
便被贺承隽牵手走在学校街上,目的准确地一路带她走进台球厅对面那家刺青店。
撩开日式半帘入内,厚重墙壁遮挡日头,房间亮着昏黄却能看清摆设的沉灯。
老板的审美不用过多打探,只消看眼蓝灰色墙壁上挂着的百鬼夜行石头像,和黑色木架上成排不规则摆放的酒瓶、储酒器皿,便能知晓一二。
门口迎客鸟报响‘欢迎光临’,引出在里屋忙碌、没及时招揽来客的老板。
落拓不羁的宽松黑衣黑裤,一顶鸭舌帽罩住狼尾上端,独剩左下唇部的唇环银银闪烁,让人莫名相信。
自这人手下出来的成品,定不会叫人失望。
见来人是贺承隽,老板眉目泛愁的咧笑打了声招呼,边拿湿巾擦拭手指,边好奇怎么今天想起来他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