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鹊——江千苏
时间:2022-06-18 08:25: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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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客都散去后,宴会厅里的人只剩零星几个。
  钟鹤一手拽住喝得烂醉如泥的程寻纪,一边又努力将他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推开,不耐烦地啧了声:“哭就哭,把眼泪蹭到我西装上是个什么意思?”
  程寻纪早没了意识,一身酒气不说,嘴里还哽咽着嘟囔什么。
  侍应生见状,连忙赶来小心翼翼地替他馋住程寻纪,钟鹤挥手让他把人送到车上去。
  没了程寻纪,空气中的酒意都散了不少。
  钟鹤想抽根烟,但想到待会还得回去哄老婆睡觉,于是只抽了根出来含在嘴里。
  他睨了眼陷在沙发里的男人。
  闻祈年微阖着眼,大厅顶部的折射的耀眼灯光落在他身上,孤零零的。
  “你这——”钟鹤斟酌措辞,挑眉道:“是打算今晚就在周家睡下了?”
  男人长睫微动,缓缓睁开。
  在宴席上朦胧的醉眼,现下清明分明。
  “你要不走,我就先回去哄老婆了。”钟鹤故意刺激他,抚上佛珠,摸了个空,而后才想起来,佛珠给了家里的姑娘。他眼眸微弯,含着点点笑意,心情十分愉悦:“倒是你,外边下大雨了,要不要蹭我的车送你回去?”
  家里有人等着,钟鹤今天滴酒未沾。
  闻祈年没什么表情地觑他,一言不发。
  钟鹤琢磨了几秒,心下微愕,倒是真没想到闻祈年这样都没死心。他点点头,有几分无可奈何:“行,那你待这吧。”
  ....
  订婚宴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天降大暴雨。这个天气出行也麻烦,奚白只好在周夫人的好心提议下留宿周家。
  刚洗完澡,她正要上床玩手机,房门被人敲响。
  伴随着闪电雷声砸下,光影交织。
  沉甸甸的。
  周知敛这个时候来找她?
  因为外人都走了,两人都不需要继续假装未婚夫妻,周知敛在他自己的房间。
  奚白重新系上睡袍的系带,去开门。
  一股混合着雨水的雪柚清香弥漫而来。
  四目相对,男人的衬衣被雨水湿透贴在身上,低伏的长睫上还挂着水珠,眉眼狼狈却仍旧透着股矜傲劲。
  奚白想也没想一下,用力砸上门,下一秒却被他陡然伸来的手抵住。
  一声闷响。
  霎那间,鲜血淋漓。
 
 
第41章 
  门夹到手指骨头的触感十分明显, 一声骨骼闷响,光是听着就疼。
  尤其是奚白反手砸上门时,是带着些许不耐烦和烦躁的, 这力道自然也是不轻的。门板重重砸下后,又反弹的震动顺着掌心传递给奚白。
  暖黄的灯光下,鲜血成暗红色从手指上飞快冒出,流淌的速度越来越快,顺着男人冷白指骨分明的手指滴落在地面。
  她瞳眸骤缩, 愣了几秒,立马松开手。
  “你——”奚白眉头微蹙, 抬眼气得瞪他:“你有病吧?”
  闻祈年不但不收回手, 满是鲜血的手指仍抵在门缝中, 反而身体更加得寸进尺地往里边极了挤。
  门缝一下子就打开了,足以容纳一个成年人进出。
  紧接着,男人那只滴血的手又往里蹭了蹭,紧紧扣着门框。
  奚白按着门板往前推想吓唬他松开,再顺便关上门。不料闻祈年没受伤的那只手握住她手腕, 带着她就往房里压。
  闻祈年抬脚踢上房门, 扣着女人细白的手压在耳边,奚白被迫回身仰头看着他,肩胛骨隔着一层单薄的睡衣紧贴在门板上。
  微凉,也很硌人。
  这时她才看清闻祈年的表情。
  他将她的手握得很紧, 黑眸冷冽狠戾,与他这身极为狼狈的模样形成反差。
  下一秒, 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但奚白早有察觉, 偏头躲过, 男人的唇瓣擦着她的脸颊过去,恰好吻到耳垂。
  两人均是一颤。
  闻祈年带着点小脾气似的在那软白的耳垂上叮咬了一口。
  不痛,但是呼吸温热很痒。
  “枝枝,我——”
  奚白手腕用力,想要抽回来,却没成功。
  “啪——”另一只空着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掌心泛着轻微的红。闻祈年被打得一愣,奚白趁着这空当,手肘用力在他身上撞了下,得以拉开距离。
  “闻祈年,你还真是一点道德感都没有啊。”奚白狠狠地擦着耳垂,嫌弃溢于言表,她兀自平静了几秒后,冷笑道:“你忘了你今晚以什么身份参加的订婚仪式吗?”
  她退到旁边,盯着他一字一句:“小,舅,舅?”
  语言是把无形的刀,字字珠玑。
  闻祈年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握成拳,鲜血从指缝中源源不断的溢出。
  奚白瞥了眼,而后漫不经心地轻笑:“怎么,小舅舅这是要讹人,还是撬墙角啊?”
  “出去吧,让周知敛看到了不太好。”
  她是真觉得这事给周知敛知道了,挺尴尬的。跟好朋友的长辈有过一段,算怎么回事?
  闻祈年喉结微滚,指尖缩了下,这句话像是一道无声而又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
  他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在张开嘴的时候说不出一句话。
  他想说,不是的。
  可心中强烈的不安和脱了缰的理智时刻都在质问他。
  你要是没这个想法,那你这么煎熬是为什么?那你来又是为什么?
  他舌尖抵了抵牙根,心脏里那种隐隐作痛的绵密刺痛的又出现了,在这一刻他不得不坦然承认。
  这样不对,不道德。
  但他还是打算这么做。
  于是。
  闻祈年舔了下唇角,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笑:“是。”
  “但我只撬墙角,不讹人。”
  奚白嗤笑出声,表情带着微妙的嘲意。
  话音落下后,连呼吸都变得凝滞。
  十指上的伤口已经感觉不到疼了,闻祈年死死地维持着冷静,对上她满不在意的眼神,就感觉心脏上也被划开了口子,钝钝的,隐隐愈演愈烈的疼。
  雨水顺着发丝滑过眉眼,闻祈年此时的模样狼狈到了极点,掀眸看她,喉结滚动,喉结滚动:“我很早就喜欢上你了,是我爱而不自知。之前的事情......”
  他说得艰难,但顿了下,“对不起,枝枝。”
  “我知道错了,我在改的——”
  “等下。”奚白打断他。一手环着腰,另一只手手肘抵在上边,她下意识地屈指摸了下锁骨,弯唇道:“没有人可以道歉了就一定要被原谅。你想喜欢我,我就要喜欢你吗?我当初只觉得,除了爸爸,我全世界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我甚至都能接受做一个替身。”
  闻祈年漆黑的瞳眸蓦地一缩。
  “可是闻祈年,没有人的喜欢是会一直那么热烈的,你现在再怎么爱,又或者是喜欢。可最初的时候,你的确是不爱我的,不是吗?”
  “可在我这里,不爱即是原罪。”
  奚白一想到当初在闻祈年面前百般温顺,却也不过是一个连爱都没有的替身,她就忍不住厌弃自己。在国外那两年,没人知道她到底有多么恨自己。
  指甲深深掐进伤口,闻祈年咬着牙,胸膛颤抖。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周知敛轻快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枝枝,你睡了吗?”
  闻祈年紧盯着奚白,两人对视数秒。
  奚白移开眼,“等他走了,你就离开。”
  闻祈年站着没动,此刻他执拗的像个耍赖的小孩儿。
  他眼睫微动,看向奚白时脸色惨白,伸手去抓她的手,紧抿着唇瓣强行忍着咳嗽的冲动,身体轻颤。大抵是淋了雨的缘故,声音又哑又抖,说得也极为费力:“这么晚了,你们还有什么事?”
  奚白一根根掰开他修长的手指,唇角轻勾,笑意未达眼底:“你觉得呢?”
  男人脸色瞬间煞白。
  他竟被推的一个踉跄,他呼吸急促凌乱,很是无措地看着奚白。奚白愣了下,闻祈年眼睛很红,渐渐蒙上一层水雾。他身体绷得很紧,手背上青筋迸发。
  没过几秒,敲门声停了。
  奚白回看他,眼中意味明显。
  滚。
  ...
  身后的房门缓缓合上,像是一道天堑将两人之间分割开来。
  闻祈年盯着那道房门看了许久,而后转身朝楼下走去,迎面有人上楼。
  “小舅舅。”
  闻祈年顿了秒,掀眸。
  周知敛咧嘴笑得灿烂,手里还攥着手机,屏幕停留在和奚白的微信对话框上,最新一条回复还是刚刚。
  “你怎么从楼上下来,还淋湿了。”闻祈年观察时,周知敛的视线也在暗暗打量他,闻祈年脸上的巴掌印实在叫人难以忽视,看了眼男人下来的方向——
  奚白的房间就在那块。
  想起奚白轻描淡写的那句“认识”,周知敛就压抑不住心中的不安,他试探笑问道:“小舅舅的房间在另一边,该不是好久没来,都忘了吧?”
  闻祈年盯着他瞧了几秒,直把周知敛看得后背发凉,笑意渐收。
  闻祈年抵了下牙根,“是啊,忘了。”
  他似笑非笑:“那我以后常来找你。”
  周知敛愣住。
  说完,男人绕过他,随手扯下领带。
  ....
  闻祈年走后没一分钟。
  一个只有些许湿润的餐盒,被递到奚白面前。
  周家阿姨和蔼地笑:“晚上没吃吧。”
  奚白愣愣接过食盒,鼻尖耸动,一股麻辣鲜香萦绕而上。“这是——”
  麻辣烫的味道。
  奚白晚上跟着周知敛到处叫人,敬酒,忙得像个团团转的陀螺,一口热菜也没吃上。等洗完澡,时间也晚了,她也不好意思再打扰已经休息的阿姨。
  阿姨把东西送到就准备走了,她见奚白一脸茫然,笑着解释道:“闻先生让我送来的,我没做过你们年轻人吃的这个麻...麻辣烫,不知道好吃不好吃。”
  周知敛的父亲是入赘,所以周知敛随母姓,闻祈年跟他母亲一辈,便被称作先生。
  阿姨回去了。
  奚白抿唇打开餐盒,热气扑面而来,氤氲了她的视线。
  热气腾腾的牛骨麻辣烫中,全都是她喜欢吃的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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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几天,奚白回到了剧组老实拍戏。
  姜离生怕她再搞出什么替人扮演未婚妻的离谱事来,一步一跟,老妈子似的念叨加时时监督,连带着下戏后,郁苏也不能靠近奚白。他不知道怎么的,共情太过头了,到现在还没出戏,看见奚白就一脸郁郁想要道歉的愧疚模样。
  奚白杀青那天,她趁着姜离不在,找他单独谈了半个钟头。
  再出现,郁苏的状态就好了很多,但两个人也该说再见了。
  于是杀青宴结束前,郁苏问她可不可以抱一下,偶像和粉丝的那种鼓励拥抱:“拍戏时的拥抱一点也不纯粹。”
  那是给剧中角色的拥抱和情感。
  奚白见周边导演和其他人也没注意到这边,于是微笑着欠身抱了下郁苏。郁苏比她还小一点,性格也很像个弟弟,开朗又很大方,让奚白第一次有了“姐姐”这个词的真实感触。
  郁苏深吸了口气,刚要放开手,包间的门就开了。
  进来一个男人。
  见他,导演立马站起身,热情招呼道:“钟总,您快请坐。”
  余光瞥见奚白和郁苏,导演还乐呵呵的,给他介绍:“我们剧组演员之间关系都很好的。”
  《野蔷薇》的出品方公司,好像是钟家旗下的。
  奚白松开郁苏,敏锐地发现钟鹤的无名指上多了一枚婚戒。
  钟鹤也看过来,朝她点了下头,似笑非笑的。
  “......”
  奚白也略微牵唇,而后转过头,回答郁苏的问题。
  钟鹤:“......”
  钟鹤只在包间露个面就走了,一坐上车,他就给还在闻氏的闻祈年去了个电话。
  “又加班呢。”
  闻祈年的办公桌上堆着一摞文件,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见京都的灯火通明。
  他低头审阅文件:“没事挂了。”
  真欠。
  钟鹤摩挲着婚戒,轻描淡写道:“那算了,也没什么事。就是,刚好看见奚白和郁苏——”
  闻祈年呼吸陡然一滞。
  他突然的变化,也叫站在他面前汇报工作的宋均心下微愕。
  “我也没什么事,挂了吧。”钟鹤勾唇道。
  下一秒。
  闻祈年果不其然喊住了他,咬牙切齿:“她怎么了?”
  钟鹤故作不解:“什么怎么了?”
  “.....”闻祈年用力抵了抵牙尖,“奚白。”
  死鸭子嘴硬。
  钟鹤若无其事地笑笑:“也什么,就是抱在了一起。”
  “刺啦——”
  宋均小心翼翼地看向那被钢笔重重划破的文件。
  主位上,男人低垂着眼,修长的十指紧攥成拳,指骨泛着劲白。
 
 
第42章 
  杀青宴结束后, 奚白最先被送回小区,姜离和小婷住的都是公司公寓,要再绕半圈。
  洗完澡, 奚白简单练了下瑜伽。
  练到一半时,林颜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接起后就看见她那双大眼睛笑得弯成一轮月牙,很是有感染力。
  奚白意味深长地看她:“这是有好事了?和你那位前男友,哦不, 新上司相处还不错?”
  “啊呸呸呸!”林颜立马收起笑脸,“这么高兴的时候提那个晦气的狗东西干什么, 他早就不是我之前喜欢的那个乖巧听话的学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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