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
这个词就提到了过去。
两人均是怔愣了几秒,魏迟敛去眼底的异样,笑容仍旧不减,顺着她的话往下应了几句,似有若无地暗示道:“我们以前总是满大街的找中餐厅,还挺有意思的。”
奚白眉眼弯弯,眼底噙着笑,似有星光璀璨澄明。
魏迟是真的看走神了。
他早些年是真的热爱舞蹈,也想过只一心跳舞就好了。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各种利益算计,人情往来、资源置换的存在。随着进入圈子越深,他就越发现,自己在名利场的浮华中陷得更深了。
他曾经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金钱的诱惑,不在金钱和地位面前臣服。直到碰见了奚白。
她知名利,却不追逐沉溺于名利。
即便他多次提出可以给她介绍更好的资源,但奚白仍旧拒绝了,那时他们已经在一起。她丝毫不在意那些东西,问起他的工作时,都是围绕着关心他累不累,高兴吗这样的话题。
没有人会不向往一个纯粹的伴侣。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奚白喝了口热饮,喉咙里被甜得齁住了,于是放下杯子没再喝。
她是真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魏迟听出这句话里的意思,眸色微暗,本来很高的兴致瞬间跌入谷底,他看着奚白姣好柔白的眉眼,呼吸也不由得放轻:“可是,我们的过去不值得怀念吗?”
该来的总要来。
奚白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往前看吧,你应该追逐更高的舞台。”
人总是在失去后才会意识到所失去的重要性,在面对两个选择时,明明已经坚定选择好了一条路,却在踏上这条路后,又或者是在这条路快要窥见终点时,开始想。
要是走得是另外一条路呢?会不会过得更好?会不会没有此时的痛苦?
每当人们事后谈起这桩往事时,就会说:“真的好后悔,当初不该放弃另外一条路。”
可是如若回溯时间,再给一次选择的机会,仍旧会选择当初的那条路。因为,初次挣扎后的选择是心底最深的欲望。代表着选择的硬币被抛出时,心中就已经有了抉择,顺不顺从硬币的答案,取决于这个答案与欲望一不一致罢了。
魏迟唇角微抿,脸色有点难堪。
刘宁察觉到了两人这边气氛的微妙,看过来一眼。但魏迟没看她,反倒是奚白弯唇朝她一笑,桃花眼弯曲妩媚。
是真的美,摄人心魄那种。
刘宁一愣,也微笑,手心微湿。
“枝枝,你之前不是说,不会留在国内的吗?”魏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气诚挚:“我们可以回到过去的。”
奚白喉咙甜腻得难受,她皱眉咽了咽口水,而后才看向青年。比起初见时的郁丧,现在的他要更加耀眼,自带光芒。
功成名就,曾经想要的都唾手可得了。
“我反悔了,不打算回去了。”奚白语气带上点冷硬的味道,反问魏迟:“你难道要为了我回到国内吗?”
魏迟一顿,说:“我可以。”
奚白抿起唇。
“可我不想。”
因为她放弃一些曾经最在意,拼命追逐的东西。
真的没有必要,也不值得。
奚白的态度看着软,实则一步也不肯退让原则,魏迟也不想。但他深知奚白吃软不吃硬,这样想着,眉眼耷拉下来,他低声问道:“那你还把我当朋友吗?”
奚白松了口气,莞尔:“当然。”
话没完全说破,气氛就也还好。
可不知道怎么的刘宁突然说起奚白和魏迟的绯闻,几句话又问起来奚白和其他男明星的那些小道消息。
姜离面色有点不高兴,但看在奚白和魏迟的面子上还是保持微笑回答她:“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刘小姐也是经纪人,虽然圈子不同,但总该知道这些误会很难规避。”
刘宁尴尬地噢了声,然后解释起自己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好奇想八卦一下。
姜离笑意疏离了些,递了个台阶给她。
饭吃到一半,他们还差了几道特色菜迟迟没上,奚白在包间里闷得慌,便主动出去找服务生。
她一出去,魏迟的笑意就淡了些许。
奚白在走廊上找到一个穿着水乡风格的旗袍服务生,向她说明了情况后,对方用对讲机询问一番,奚白隐约听见几个“没了”“...总来了”的字眼。
服务生收起对讲机,很不好意思地向奚白道歉:“实在给您添麻烦了,这几道菜的原材料很稀少,现在已经没有了。您看我们这边为您换其他菜可以吗?”
菜单被递到奚白面前。
倒也不是非得吃这几道菜,奚白想了想,打算回包间问其他人的意见。
一只大手从身后伸来,拿过了菜单。
一股淡淡的烟味萦绕在鼻尖,奚白侧眸,魏迟的手臂从她腰侧穿过,看上去就像是青年以一种环拥的姿势圈在怀里。
“枝枝想吃什么?”
魏迟似是未察觉,看了眼菜单后低头询问奚白的意见,嘴角衔着笑:“要不要试试这个金丝玉呈?”
奚白刚要说话,身侧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
下一秒,那阵对话声戛然而止,随即一道不容忽视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奚白生出种被人注视着的错觉。
她下意识看过去。
从另一端的入口往她和魏迟这边的楼梯口,服务生恭敬地领着两个人走过来。
四目相对。
男人一袭黑色大衣,肩上还挂着雨珠,他就那么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眼眸黑沉沉地看着她,像是压抑克制着什么情绪。钟鹤站在他身侧,单手插着口袋,似有诧异,而后看看身侧,又看看奚白,笑了起来。
第50章
男人脸色苍白, 眉骨处还有一道指甲盖大的划痕,像是玻璃碎片飞溅时滑破的,使得他本就凌厉的眉眼更添了几分凛冽戾气。
不过一秒, 奚白便平静地移开了眼,像是不曾看见钟鹤和闻祈年。她扫了眼魏迟手中的菜单,语气温和地提出建议:“要不回去问问刘宁和姜离吧,我都可以的。”
只要不是过敏的食物,她其实都可以接受, 只是喜欢和一般的区别。
魏迟也看见了闻祈年和他身边的钟鹤,眸色微沉, 但嘴角仍勾着一抹笑, 然后也仿照奚白权当没看见, 笑着移开眼应下奚白的话:“好啊,我们回去问问。”
说完,伸手去揽奚白的腰。
于是那道冰冷的目光更加透着寒意,仿佛是要将他触碰奚白的手盯穿。
奚白微蹙眉看他,魏迟顿了下, 极为自然地收回手, 似乎自己也觉得有些无奈:“我习惯了。”
之前两人走在一块时,总是揽着奚白的腰。就有点像女孩子跟好朋友之间,走路的时候习惯挽着胳膊,很难别过来的习惯。
“走吧。”
“好。”
她和魏迟往楼梯上走, 闻祈年和钟鹤站在不远处,看样子似乎也是要一同上楼。奚白先他们俩几步, 能感觉得到身后有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隐隐之中, 有股幽淡的雪松柚子清香飘来。
刚踏上走廊, 就有两个服务生推着餐车相对走过, 她原是在靠墙的一侧,因着这两个服务生,走廊一下子就被占满,奚白只好尽量贴在墙边,魏迟也被迫靠在了另一边的墙上。
两人中间隔着服务生和餐车。
余光一瞥,钟鹤也站在对面笑得意味深长。
服务生见状有些惶恐,她们接受的服务职责中是不能把客人堵在走廊上动弹不得的。上茗楼的客人们都是些有头有脸的,特别是面前的两个男人,看气质便不是一般的尊贵客人。
穿着旗袍的两个人女孩子顿时有点手无足措,连连向四人道歉,可餐车还是轻轻碰撞在一起。
“不着急的,你们小心点。”奚白语气松软地宽慰她们俩,“你们先过去一个会好点。”
她今天画了个素颜妆,再加上刻意放轻的语气,让本就清泠勾人的相貌多了几分亲和力。
说不出的招惹人。
闻祈年垂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从她白皙柔软的耳垂到光洁的脖颈,每一处都叫他那颗心魂牵梦萦。
如果他们还好好的,现在大概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个念头甫一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下。
他很久之前就公开表示过自己不婚。
可眼下这个念头突然出现时,他竟然没有丝毫的反感和抵触。
两个女孩子也冷静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着角度。但奚白今天穿的是双高跟鞋,站久了腿有点酸,她略活动了下其中一只脚,谁知身形略微不稳,向前倾去。
眼看就要磕在餐车上,她瞳眸微睁,魏迟也下意识要去扶她。
但下一秒,男人的手搂住奚白的腰,往怀里带了带。她的后背紧靠在男人胸膛上,近到能感受到身后男人强健有力的心跳声。
怀中温香软玉,青丝间的清香抵在鼻尖。闻祈年喉结上下滚动,眸色微深浓,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了点力道,心里凶兽叫嚣,恨不得将她死死按在怀里一辈子都不松开才好。
但他不敢。
奚白扭头扫了他一眼。
无形之中,闻祈年好像听见她在倒数三二一,本能地立马松开手。
等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
“刚才...”闻祈年舔了下唇角,看了她半晌才说:“有车。”
餐车也是车。
隔得近了,奚白才看见他脖子上也有伤口,好几道甚至在动脉血管附近,瞧着就令人心惊肉跳。
她抿了下唇:“谢谢。”
正好这时候,那两个服务生已经走了,走廊腾出空旷的位置。
魏迟快步走到奚白身边,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有没有撞到?”
奚白摇摇头正要说话,就听身后男人似笑非笑地嗤了声:“撞我怀里了,算不算?”
明明都亲眼看见了,装模做样。
青年面色微顿,笑吟吟地转过头看向他:“多谢闻总帮我照顾枝枝了,她皮肤嫩,磕一下就红,我也是担心。”
这话说得极尽暧昧,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彰显着他和奚白的亲昵。
皮肤嫩,磕一下就红。
岂止是磕一下。光是稍微吻得重了点,就会留下印迹。那段视频里奚白朦胧水润的睡眼,面对镜头时的娇软声并没做假。
魏迟。
他们朝夕相处的每一个日夜,都令他嫉妒得发狂。
闻祈年牙根紧咬着,夹着烟头的指尖微微用力,攒了一长截的烟灰抖落在地。
男人漆黑的眼眸中情绪愈涌愈烈,冷白的手背上青筋浮起,盯着魏迟的神色愈发冷漠,连站在他对面的钟鹤都察觉到了这种危险的气息。
抬眼认真打量了他几眼。
闻祈年是真想弄死魏迟。
奚白神色淡淡:“走吧。”
魏迟唇角扬得更高,跟上她脚步,笑得开怀:“我扔一下烟头。”
奚白的劝告从前方悠悠传到后边,语气温和真诚,让人觉得十分温暖,“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青年状似投降,举手示弱:“好好好,听枝枝的。”
两人越走越远,直至进了拐角再看不见身影。
闻祈年低头,视线落在指尖被掐灭的烟头上,舌尖用力抵了下牙根,黑眸凛冽。下一秒,烟头毫无征兆地被碾碎在掌心。
淦。
钟鹤含着根没点的烟,眉眼清和,睨着他笑:“叫你之前嘴硬,现在后悔了?”
闻祈年回想起不久前看见的画面,站在门口谈笑风生的两人,魏迟不知道跟奚白说了什么,她眼眸弯起,笑着抬手锤了他肩膀一下。
眉眼间尽是笑意和亲昵。
这样的轻松自在的奚白是闻祈年从前没有见过的,好像自从离开了他以后,她就变得更加爱笑了。
奚白系在腰后的大衣系带开了,魏迟十分自然地伸手帮她打了个结,从闻祈年和钟鹤的角度看,就是魏迟搂住了她的腰。
闻祈年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唇瓣这才有了点血色,脸色却因着阴沉如水更显苍白。
是,他早就后悔了。
他恨不得弄死魏迟,以至于他现在还要在这看着他们俩卿卿我我。
钟鹤看他这样子,压着嘴角差点笑出声。闻祈年单手插在口袋里,指尖触到一个冰凉的东西。
是打火机。
他顿了下,轻嗤一声:“你有脸说。”
“当初谁劝我别吊死在一个女人身上?后来骗人小姑娘结婚,挨了巴掌的不是你?”
说到他家姑娘,钟鹤眼底的笑意就更盛:“那又怎么样,我们现在好得很。”
说完,他还要再补一刀:“我回去了,毕竟家里还有人等着。”
“.....”
真草啊。
闻祈年抬脚踹他,眉间燥郁:“赶紧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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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之前还只是蒙蒙细雨,等到四人正式要走的时候,这雨就变得格外的大。
魏迟的司机把车开了过来,刘宁示意魏迟:“车来了。”
魏迟看向奚白和姜离,声音含着笑意,“一起吧,送你们回去,正好刘宁跟你们顺路。”
刘宁闻言,抿了抿唇。
一辆车除去司机,只能坐四个人,要是送奚白和姜离回去,魏迟一个男人肯定是副驾,那她就得和奚白姜离挤在后座。
不知道是什么心理作祟,她莫名地就很排斥奚白,一想到要跟她一起坐在后排,心里就膈应难受得慌。
放在平常时,刘宁肯定会出声帮腔劝说的。
但今天她没有。
姜离有点被说动了。
她和奚白是公司的司机送来的,因为吃饭也不知道要多长时间,姜离就让司机先回去了,等到快要结束饭局了再来。按理说,早该到了。可刚刚她抽空看了眼手机,司机发来消息说车出了故障,无故熄火,一时半会来不了。
奚白和她都在手机上打了车,只是这个点排队的人多,迟迟没轮到空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