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祈年察觉到什么,一股令他心头发凉的恐慌悄无声息地蔓延至四肢百骸,在血液里,在每一处翻涌着。
“枝枝.....”
“如果你做不到,那就立马分手。”奚白开门见山。“你我都及时止损,挺好。”
说完这句话,闻祈年的脸色明眼可见的惨白。
“我不分手。”
她问:“那你刚刚做的是什么事情呢?”
说完这句话,奚白转身就走。身后脚步声追上来,她便加快脚步三两下甩掉。
或许是胸口那股怒意作使,她竟然自己找回了娱乐室。刚坐下,闻祈年也进来了。他在她身侧坐下,想牵她的手,被甩开。
她警告地看了闻祈年一眼,接下来男人安分了许多。于是奚白继续和安娜她们抽卡,玩飞行棋。
过了会儿。
唇瓣被轻轻碰了下,痒痒的。
触感奇怪。
奚白侧头,入眼是一颗剥好的开心果。顺着往上看,男人指骨修长,腕骨处袖口微卷,一条红色鞭痕隐没在袖口下。
她顿了下。
闻祈年又碰了碰她的唇瓣,专注地盯着她,嗓音低磁:“嗯?不是想吃?”
温热的手指触到唇瓣,奚白抿了下唇,垂眸盯着这颗圆润饱满的开心果。
对面的几道视线纷纷看过来,响起一片暧昧的起哄声,安娜笑得最大声:“宝贝,不要害羞嘛,吃呀!”
半晌,奚白低下头含在嘴里,嚼了起来,腮帮子一股一股的。
像只认真吃东西的小松鼠。
闻祈年低头看她,嘴角微勾,纤长的睫毛低伏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好吃?”
奚白嗯了声,没当众下他面子:“还不错。”
“oh——”
索菲亚拨弄了下她红色的头发,眼神仍旧流连在闻祈年身上,她看向奚白,来了句蹩脚的中文:“这是你的男朋友嘛,白?”
闻祈年锐利的眼眸一弯,刚要应下。
奚白轻笑着弯唇:“现在还是。”
以后还是不是,就说不定了。
话音落下,闻祈年的脸色瞬间难看,他倏地看向奚白,剥开心果的动作僵住,倏地抬头看向奚白,下颌紧绷。
索菲亚听出来她话中的意思,意味深长地朝闻祈年眨了眨眼,然后又换成了兰帕语,表情妩媚俏皮:“看来你回国一趟,变了很多噢宝贝。”
她把酒杯推到奚白面前,毫不掩饰对闻祈年的好感,“我不懂你们中国人那些弯弯绕绕的感情,既然你看起来也不是很在意他,那不如把这个机会转让给我?”
奚白一顿,看她。
“我们来打个赌。”红发美人丝毫不在意身边男友的脸色,拍手道:“你赢了,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
“但要是宝贝你输了——”索菲亚那涂了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向闻祈年,烈焰红唇勾起,眼线狐狸似的勾着:“我要他一天的时间,会跟我睡的那种噢。”
“怎么样宝贝,赌吗?”
闻祈年刷地看向奚白。
他陡然抓住奚白的手腕,全然不见来时的从容风流,他总算知道心底的那种不安源自何处了,声音都在颤抖:“枝枝。”
奚白一愣,语气诧异:“原来你听懂了呀?”
闻祈年顾不上回答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他现在只想奚白赶紧拒绝。
“枝枝,我、我发誓...我立马就让他们撤掉——”
沉吟片刻后。
奚白推开他,单手支着下巴,唇角微翘,她笑得漫不经心,像朵妖冶的玫瑰:“好啊。”
“我跟你赌。”
第65章
这四个字如同一盆冰水, 彻头彻尾地浇在闻祈年身上,寒凉刺骨。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手背上青筋迸发, 浑身上下所有的血液好像在奚白的这句话后冻结了。
她亲口许下了要将他推给别人的承诺。
闻祈年低下头,伸手按住她的手,女人的皮肤细腻娇嫩,在掌心下的触感如同一块豆腐,他用了点力, 不让奚白挣脱。
奚白偏头看他,心下惊诧于闻祈年手心滚烫的温度, 但面上却是不显, 她抽了抽手, 但没抽动。
“枝枝。”闻祈年眼前视线昏黑了几秒,他紧咬了下牙,逼迫自己维持清醒,他将奚白的手握得很紧,声音像是从牙齿间强行挤出来似的一字一顿:“你从来不赌的。”
奚白从来不喜欢打赌, 也不怎么玩牌。很多年之前, 跟着闻祈年出去参加聚会,是连斗地主玩不明白的地步,后来也一直没去学过。
她甚至连最基础的几种玩法都不知道。
光这一点上,她就没有赢的可能性。
“就是从来都没赌过, 所以现在才想试试。”奚白弯唇,唇红齿白的, 笑容明媚。但闻祈年姿态强势, 将她半圈在怀里, 知道挣脱不开, 她索性也躺平,任由他抓着手。
闻祈年舌尖重重抵过牙尖,语气微沉:“可这次的赌注是我,你知道输了——”
输了,就相当于要将他的时间分给索菲亚一天。
那和她要抛弃他,有什么分别?
可赢,就奚白这副漫不经心,还完全不会的架势,要怎么赢?又或者说,她就没想要赢。
奚白朝他笑笑:“我知道啊。”
四目相对,闻祈年的眼睛隐隐有点红,但不是很明显,只有奚白注意到了,他唇线紧抿成一条直线,黑眸中情绪汹涌着。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是不是?”她抬手,用那只空着的手拨弄了下男人修长的手指。
柔软的指腹在手上撩拨,闻祈年眼眸微润。
随后,她看向索菲亚。
索菲亚开怀地打了个响指,“宝贝,我欣赏你现在的样子。”
奚白弯唇不语,对此并没解释太多。她姿态放松地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修长的小腿轻轻点着地毯:“说说怎么玩?”
她说的还是英文,索菲亚中文并不是很好,仅能半知半解。
“很简单。”索菲亚妩媚地勾了勾眼尾,指着她们刚刚玩飞行棋的扑克牌,换了众人都能听懂的英语:“就分牌,比大小。我们从各自的牌中抽取五张来,然后各自选择对方的三张牌进行交换。最后我们一张一张的比谁的牌面大,谁就赢了。”
“五牌三胜,三局两胜。”
在场众人噢一声,这样大部分就是看运气了,除非能从对方的微表情中试探出大牌在哪。闻祈年薄唇微松,但面色仍旧阴沉。
奚白没意见:“行。”
她们刚刚玩飞行棋用的是扑克牌,只用数字牌抽签,抽到几就走几步。索菲亚兴奋地坐直了身体,为了彰显公平,她让奚白洗牌。
奚白将所有的牌面汇总分成两份,指尖拨动,牌面交叠重合,女人纤细柔弱的手指快速变化,如同魔术师的戏法。房间里安静极了,除去呼吸声,只有“哗啦”的洗牌声。
众人纷纷屏息凝神,就等着看这场局是谁输。
洗牌结束,由安娜随机抽牌分发给两人。
闻祈年坐在奚白身边,看了眼她手上的牌,三张大牌,两张中等牌,整体看赢得概率很大。
轮到交换牌时,奚白却手一拢,将五张牌握在手中,随意地抽了几张全部打散。
全程,一眼都没看牌。
坐在奚白这一边的几个姑娘都看傻了,不看牌,这是待会要随机交换牌?几个之前奚白交好的姑娘悄悄踢了下她,奚白冲她们笑弯了眼眸,但没动。
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给弄得困惑了。
闻祈年攥紧了拳头,低垂着眼,阴影投在他隐忍的面容上。他神色阴沉地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
线条紧致的脖颈随着喉结的滚动,更显张力。
索菲亚眼底笑意更浓,她撩了撩红色的卷发,取出一支女士烟含在嘴里,心情颇好。
她挑出了最差的三张牌,而奚白把牌反扣在桌面上,让她自己选。
在场众人纷纷吸气。
这是真纯凭运气啊!
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局,是奚白赢了。
索菲亚表情有点难看,闻祈年微松口气,一手环在奚白腰间,神色凝重地看着她手中新分到的牌。
就一张大牌,其他的牌面烂到没眼看。换牌环节,奚白故复萌态,仍旧把牌打散,反扣在桌面上。
闻祈年喉结滚动,手下微紧,在她面前垂头:“枝枝。”
“你不想,那我替你挑行不行?”他的声音艰涩无比,奚白侧头看过去,见他眼睛隐隐有点红,浑身都高度紧绷着。
奚白抬了抬下巴,在他干燥而温热的唇上吻了吻,温柔得不像话,但话语却如同寒冰:“不行呢。”
第二局,奚白输得毫无悬念。
她唯一的一张大牌和勉强还算不错的两张小牌全被索菲亚选走了。
“运气不太好哎。”她笑起来。
但此刻,气氛却凝滞到极点。
一输一赢,平了,再有最后一局定胜负。
最后一局。
奚白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架势,拿到牌后只随意地拿眼尾扫了眼,便收拢扣在掌心,等索菲亚做抉择。
闻祈年再也坐不住,他的心恐慌不安,就像是一只被放飞高空的风筝。而控着风筝线的奚白却对他十分不上心,似乎并不在意这只风筝会不会被树枝挂住,然后坠落到别人手中。
他握紧了手中的红酒,牙关紧咬。
末了,他用力闭了闭眼,将她死死按在怀里,滚烫的呼吸交织着,他甚至生出来一种想要将这里全部毁掉的欲望,他把头埋在奚白颈窝里,发狠地咬了她一口,在上边留下痕迹。
闻祈年咬牙:“枝枝,杀了我都行,这局好好来行吗?”
奚白嘶了声,打了他一下,但随后手背又贴了贴他的下颌,一双含情的桃花眼自带水波,“干嘛这么紧张,对我这么没信任,嗯?”
坐在奚白对面的两个女孩子是中国人,她们和奚白没怎么一起玩过,但都是冲浪人,对于娱乐圈里的八卦也都有所耳闻。她们越看越觉得,奚白身边的这个男人很是眼熟。
奚白的历任绯闻男友中,可没有这个男人。
长发披肩的女孩在他们三人之间来回打量了片刻后,视线最终还是没忍住被五官精致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闻祈年吸引,沉思片刻后,她瞳眸蓦地一缩,想起什么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周围人因为她的反应纷纷看来,只有闻祈年看都没看一眼。
长发姑娘轻轻喊了声奚白,小心翼翼问道:“白,你的男朋友不会姓闻吧?”
奚白弯唇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但这就够了,恰恰证明了她说得是对的!
长发姑娘的眼睛瞪的更大了,眼中流露出惊讶、果然如此、我的天、慕了。
有没看懂的金发美人问她什么情况,长发姑娘看了眼地毯对面的高大男人,白衬衫随意地解开几颗扣子,线条紧致流畅,往那一坐,就自带压迫气场。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很小:“我之前跟你们说,我哥哥回国后杀了几轮才被应聘上的公司就是他的。还有...上次那个分享给你们的品牌,也是这位,这位公司旗下的系列。”
“就闻氏啊.....”长发姑娘音量越来越小,声若蚊蚋。
她哥哥在国内是学霸,又在国外专修金融,回国后却也在闻氏的竞争中险些被刷掉。
她本该在刚刚他和奚白进来时就能认出来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闻祈年很久都没在娱乐新闻上出现过了,她的印象自然就淡忘了些。再加上,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大佬会出现在她们小姐妹的聚会上啊!
还这么...卑微。
闻祈年按在她们的牌面上,脸色格外惨白,状态很是执拗,隐隐有要毁了这句牌的趋势。
奚白轻眯了下眼,她微笑着看闻祈年,下最后通牒:“要不,这场游戏现在就能结束?”
分了手,她就没法做闻祈年的主,这场赌约自然就能结束。
闻祈年彻底僵住,一股寒意从心底冒出来,扩散在四肢百骸。心脏里,绵密而又尖锐的疼痛一点点爆发,后劲十足,钝钝的疼。
操!
笑里藏刀,分明是警告他。
可他还真不敢。
闻祈年克制着,连灌了几杯酒,红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滚入衣领,奚白看了一眼,神色不明:“你少喝点。”
“那你会心疼吗?”闻祈年望着她,眼眸湿红,像只被放归山林,受了伤后见到原主人的野兽。
渴望被关心,却又只认她一个人。
安娜分下了牌,奚白没再回答。
但这次,她没再像前两次那样让索菲亚随机选牌,而是将牌捏成扇形,难得认真地盯着琢磨。
众人都以为她终于是要认真起来,神色不由得也跟着紧张。
闻祈年握着酒杯,指尖用力,骨节泛白,奚白的温柔太过反常,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打量着牌的时候,他也没放过奚白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瞧了几秒后,他视线骤然顿住,扭头看向奚白,脸色惨白。
奚白从头至尾,目光就没有落在那最小的几张牌面上。
她一直在看那几张大牌。
一个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即便他再不想接受这个猜想,在脑海中排除了所有的可能性后,只剩下那个最荒诞、最叫他崩溃的结果——
奚白从一开始,就有机会赢。
但也是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赢。
第一局她没想到会赢,又或者说无所谓能不能输。但第二局,她只要让索菲亚盲抽,就笃定能输。
而这一局,她是决定把大牌换出去的!
她想要的是输。
想通这点后,闻祈年猛地掐住了奚白的手腕,紧紧攥着,力道惊人。他重重咬牙,将奚白抵在沙发和怀中,一字一句声音沙哑:“枝枝,你不能这样....”
在场人都听出来,他的声音都已经维持不了平稳了,发着颤,似乎随时都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