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白捏着书页的指尖微微用力,合上书,将其放回书架,也准备离开。
这里给她的感觉不太妙。
刚背包起身,一道苍老沉重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您就是奚白小姐吧?”
她脚步一顿,心知这是走不了了。
几秒后,一个穿着简朴唐装的老人面带笑容地在她对面坐下。余光一瞥,一群黑衣保镖将咖啡店围得水泄不通。
“.....”
奚白看过去,他嘴角的弧度好似计算过的精准,看似和蔼的笑眸下,眼神犀利精明。
在大脑记忆库搜罗了一圈后,她肯定自己绝对没见过这个人。
她疏离弯唇,眼神警惕:“我是,您....?”
老人微微一笑,伸手示意外边:“不用紧张,我姓是谁不重要,但的确是有个人想见您一面,不知可否移步小叙?”他虽是询问句,但语气却是陈述。
奚白淡定地取过桌上的热毛巾擦了擦手,轻轻笑道:“那我要是说不呢?”
“那可就不太好办了。”老人和蔼地呵呵笑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爱开玩笑的老头。
但与此同时,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却往前更围了一圈,目光紧锁在奚白身上。
奚白脸色微变。
老人抬了抬手,那些黑衣人立马后退一步,而后他笑呵呵地看向奚白:“我家主人只是想见您一面,说说话罢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奚白小姐不必紧张。只要您配合,我们肯定不会为难您的。”
这话里话外,都透着威胁。
奚白坐在沙发上没动,她在犹豫。出来之前,手机留给了闻祈年,现在竟连个联络的办法都没有。
老人见状,一个眼风瞥过去。
那些黑衣保镖立马上前,伸手就要来抓奚白。
第67章
奚白往后退了一步, 面色唰地就冷了下来。
她扯唇清凌凌地笑了声,只把其他人笑得一愣,她不紧不慢地站起身, 往外走了几步:“只是问问就这般听不得,看来您家主人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那我哪敢说不呢?”
话音刚落,就见老人神色更沉。
奚白笑笑,没再找不痛快。被保镖“簇拥”着向外走, 老人背着手走在侧边,目光偶尔瞥向她, 满是皱纹的脸上每一条都彰显着对她的不虞。
很明显, 是刚才她的话得罪了老人。
他很尊敬口中的“主人”。
但老人每每看过来时, 奚白都丝毫不闪躲地迎上他的视线,然后弯唇笑得极为灿烂。
“......”
老人忍耐着,没再看这张美得有攻击力的脸。
路过点餐台时,值餐的是个亚洲人面孔的年轻姑娘和中年男人,奚白脚步慢了下来, 她径直走过去, 身后的保镖瞬间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唰得将她堵住,老人也投来锐利视线。
“奚白小姐。”他沉声道,眼神底的和善笑意淡了些, 而后离他最近的一个保镖微微掀开西装外套,露出裤腰处别着的黑色手///枪。
在国外, 持枪自由, 只是这些保镖的姿态明摆着不是普通人。
奚白心下沉了沉, 但面上的笑容不变:“我的餐还没出呢。”
老人微笑着, 语气中却透着股强硬:“别墅里什么都有,奚白小姐完全不需要带上这些。”
“说好了要给人带咖啡的。”奚白像是不曾察觉到被威胁的意味,她看都没看老人一眼,侧身淡定地敲了敲吧台,看向那个年轻女孩,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露出个温柔的微笑:“可以麻烦你待会帮我把餐送到医院36vip病房,一个叫宋均的男人手上吗?”
说着,她推过去一沓钞票,指尖微用了点力道。
国外有给小费的习惯,但很少有人给这么多。再加上这些一身煞气的黑衣保镖,看着不太像好人。
年轻女孩不安地看了眼她,随后又将目光投向旁边的中年值班经理,经理拿着手帕擦了擦汗,见老人板着脸没有反对后,示意她可以收下。
于是,女孩点点头:“我会的。”
奚白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转身冲老人弯唇,笑容挑不出任何错处,“可以走了。”
老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率先走出去,奚白跟在后面。出了咖啡厅,奚白瞳孔微缩。
咖啡厅外的街道边停了三四辆黑色低调的车,窗户上贴了黑色防窥膜,看不清车里坐了多少人。但自打奚白一走出去,她就敏感地察觉到这附近有道令人不舒服的视线一直在紧盯着她。
不等她多打量几眼,保镖就打开了车门,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奚白舌尖抵了抵牙尖,咬着牙捋好裙摆,低头坐进去。老人也在后座,看着她神情冷淡后,终于再次笑了起来,开始自顾自介绍:“你可以叫我陈叔。”
“您”直接变成“你”。
今天平白无故受了被人胁迫的气,奚白是极为窝火的。但偏偏对方带了一群携带武器的保镖,在国内,她就从来没见过那东西,打心底的慌乱。但在那叠钞票递出去后,她心下莫名就多了几分底气。
宋均看她这么久没回去,应该是能察觉到不对劲的。他为了要保证能向闻祈年交差,说不准,已经派人来找了。
这样想着,奚白的姿态更从容了几分。
她也学着老人刚才那般,皮笑肉不笑:“陈先生。”
整一个态度,就是——
不配合。
陈叔梗了下,气得没再跟她说话。
只是轿车行驶没多久,副驾的保镖就扭过头来:“陈叔,后边有车跟着我们,要甩掉么?”
奚白倏地转身看向后边,但都是黑色的车,她没看出来哪辆车是跟着他们的。
陈叔并不惊讶,沉稳地嗯了声。
接下来,奚白就发现她坐的这辆车开始四处兜圈子了。在绕了不知道多远后,车突然停了下来,保镖下车打开了她那一侧的车门。
“去前边那辆车上。”
奚白抬起眼眸,看了眼保镖腰间的东西,安静地下车。她这才注意到,前面的树荫下停着一辆极为低调的黑色商务车。
之前出咖啡厅时,似乎也出现过。
此刻,车门微开,几个保镖呈夹道式将她逼过去。
上车后,奚白才发现这辆车与普通商务车不太一样,车型要更长,里边还有冰柜,酒水台。而一个穿着红棕色唐装,约莫七八十岁的老爷子闭着眼靠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串佛珠。
车门被关上,光线一暗,车辆开始行驶。
奚白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老爷子似有察觉地睁开眼。对上视线,奚白也不躲,两人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打量着对方。
半晌。
“奚白?”老爷子开口,眼神矍铄,声如洪钟。
奚白上车前就换上了礼貌假笑,她看着眼前似乎有点眼熟的老爷子,从容不迫:“是我。”
老爷子见状,笑了声:“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来。”
“您的人都拿枪让我配合了,我哪儿敢忤逆啊。”奚白歪了下头,俏皮地弯起眼眸,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冷不丁道:“闻老先生。”
气氛在这一刻骤然寂静下来,两人中间隔着腾腾升起的茶雾。
老爷子顿了几秒,而后呵呵笑道:“很聪明啊小姑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奚白坦然地应下这声夸赞,语调轻轻:“您和闻祈年很像。”
都有一双锐利的双眸,同样的凛冽,令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被直接点破后,闻老爷子终于正眼看向奚白。
对面的年轻女孩生得一双妩欲的桃花眼,水润清澈,的确是个美人。但是....太过了。
这样的美人留在男人身边,都会成为他玩物丧志的催化剂。
闻老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看似闲聊地漫不经心道:“我早就听说我那成天招蜂引蝶的孙子最近收敛了性子,除了公司,就是往剧组跑,说是什么?”
“噢,说是评估和视察项目。可我听着啊,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说着,他看向奚白。
奚白淡定地与他对视,过了两秒才像是接受到他希望得到捧哏的信号,噢了声,问:“那您觉得是怎么回事呢?”
闻老爷子这一刻才算是明白老陈发来的信息,说奚白这姑娘性子不一般。他哈哈大笑起来,“你确实漂亮,性子也有趣,难怪祈年喜欢。”
奚白没说话。
她知道这种话后,通常还会跟上个“但是”。
果不其然——
“但是,闻家的掌权人不能耽溺在一个女人身上。”闻老爷子敛了笑意,满是皱纹的脸上肃杀之意浓重,他紧盯着奚白,身上散发出上位多年的沉沉威压:“可我骂他,打他,他却死活咬着牙不肯松口认错分手。你是个聪明的姑娘,该知道怎么选择的吧?”
不等奚白回答,他又嗤了声。
“我听说,他之前因为丛桢冷落你。”
奚白掀眸,没什么表情。
“替身,是你们的说法吧?”闻老爷子轻笑,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姿态也十分笃定老成:“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喜欢太过轻飘飘,转头就能喜欢上另一个人,你就确定他那样爱玩的人不会再以后喜欢上别的人吗?
好,退一万步讲,你们结婚了。可只要我还在,这婚前协议就必须得签。那么一旦离婚,你什么都得不到,还要赔上几年青春。还是说,姑娘你哪怕愿意一辈子在闻家相夫教子,哪怕他日后对你的喜爱不再,你也愿意忍受着他在外面养——”
私生子三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一道尖锐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声震痛了所有人的耳朵。
车上众人紧张起来。
奚白侧身看向窗外,忽然发现她和闻老爷子的这辆车被数辆轿车包围,但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没有任何伤害他们的打算。
只是下一秒。
副驾的保镖转过身,神色凝重:“老爷子,前面的好像是闻总。”
奚白蓦地抬眼。
一辆黑色越野车从身后超上来,速度愈发的快,两辆车挨得极近,只要再偏离几厘米,他们就会撞在一起。但很快,越野车就猛地提速,超过他们,而后向左一转,唰地停在了他们的前面。
他们若是不停,两车谁也逃不过相撞的命运。
“这个小王八蛋!”
闻老爷子低骂了声,脸色瞬间冷下来,让司机刹车打方向盘,终于在快要撞上去时让车堪堪停下。
强大的惯行让人产生失重感,所有人都向前倾去,只有闻老爷子身上系着安全带,又坐在后边,仍旧稳如泰山。
但奚白没有来得及系安全带。
她踉跄向前扑去,一头磕在了扶手上。顷刻间疼痛钝钝地蔓延开来,眼前一片昏黑冒金星。
下一瞬,车门被人拉开。
明亮的光线射进来,一只大手伸过来,直接搂住了奚白的腰,携着雪松柚子的清香,将她紧紧包裹。腿弯下大手揽过,她被拥进一个滚烫的怀抱,接着,一件西装盖在了她的腰上。
奚白怔怔睁开眼,男人坚毅轮廓分明的下颌出现在视野中。
再往上,闻祈年脸色仓仓,透着股病白。四目相对,奚白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的额头上定格了几秒,而后眸色沉沉地盯着车内的闻老爷子。
“爷爷,您不该带走她。”
沉默中,闻老爷子哼了声,不悦道:“我只不过是想找她聊聊天。倒是你,因为她把身体折腾成这副鬼模样,现在还不滚回医院老实待着,跑出来是疯了不成?”
“你的身体不要了?闻氏你也不管了?”
老爷子一句句逼问,听到伤口时,奚白顿了下。闻祈年似有所察,将她抱得更紧,奚白想要侧头看看,却被他按住,她的脸紧挨着男人的胸膛。
安静中,闻祈年的心跳如雷。
咚咚作响。
男人低哑的嗓音随着胸膛的震动传入耳畔,阴影投下,一个温热的唇瓣在她耳垂上轻吻了吻:“乖,马上就能回去了。”
又酥又痒的触感,如同电流经过。
那是奚白的敏感部位,一碰就痒,一触即软。
“是不是只想找她聊天,您心里最清楚了。”闻祈年勾了下唇,声音冷淡。刚说完,他剧烈地咳了起来,胸腔里呼吸沉重紊乱。
闻祈年极力克制着,额角青筋突起。
“我问她,会坚定选择你吗?”
闻老爷子刻意停了会儿,然后似笑非笑:“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说了什么吗?”
奚白眼眸微睁,她想动。
但,闻祈年身体肉眼可见地陡然紧绷。
他紧张了。
闻老爷子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只是,而后。
奚白听见闻祈年咳着,却轻嗤了声,语气淡淡:“答案是什么,我都不介意。”
第68章
闻祈年咳得愈发剧烈, 光是听着声音和耳边传来胸膛见的嘶鸣声就挺骇人。
闻老爷子被他气得拄着拐杖直敲地,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怒骂:“我怎么就会有你这么一个孙子?为了个女人弄成现在这副——”
“爷爷。”闻祈年的声音忽然冷了几度。
闻老爷子一愣,奚白也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闻祈年。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目光, 男人垂眸与她对视,黑眸漆黑幽静,勾了下唇。
“没事。”
话音落下的同时,奚白感觉到那西装被拉着向上,紧跟着, 眼前一黑,鼻息间被雪柚的清冽覆盖。
闻祈年拿衣服遮住了她的脸。
“爷爷。”隔着一层衣服, 闻祈年的声音不大真切, “有些话, 我不想听。不过您要是真想说,我管不着,但也请您至少不要当着我们的面说。”
闻老爷子这次是真的被气得想骂人,他举起拐杖就重重挥下。
闻祈年的视线从被黑色西装盖住的奚白身上离开,他轻巧躲开, 抬眸看向老人, 眉梢散漫地挑起,没个正形:“她还在这呢,您要是想打,等我把她送回去了再打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