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奚白缓缓放下咖啡,看着闻老爷子,神色中多了几分认真。
“他是我的孙子,也是我现在信任的孙子。你或许知道,祈年父母双亡,大哥也去世了,那你知道是为什么吗?”闻老爷子问。
“是病逝的。”他的“其实自从出了祈年母亲那事后,我便坚决不再让这些个小辈因为一些情情爱爱作践自己,还为之丧命。可他大哥,生来便体弱,即便是闻家用药用钱吊着他的命,也仍旧难以继承闻氏。他像他们的父亲一样,也以死相赌,要娶自己看上的姑娘。”
说到这里,老爷子顿了顿,直直地看着奚白。
“他想要娶丛桢,跪在地上求我。我答应了。可后来呢,在他病逝的前一个月,也恰好就是那个时候祈年被彻底边缘化出了闻氏,接踵而至的就是来自我那几个混账儿子对他的各种明里暗里的报复打击。”
边缘化出闻氏。
“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丛桢是在国外吗?”
除了最开始知道自己是替身那会儿,会关注丛桢的事情,再后来她放下了,也就不在意了,并未打听过这些。看闻老爷子的神情,像是要说什么家族秘辛之类的话。
闻老爷子笑笑,轻描淡写:“祈年被核心除名的次日,佣人就在丛桢的房间里发现了离婚协议书,还有跟律师的聊天记录。她想利用孩子分走祈年大哥名下最后的财产。”
奚白愣住。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走向,她以为按着丛桢在她面前作妖的那些事来看,丛桢至少是喜欢闻祈年的。
“我想过告诉祈年,然后让她身无分文。但是啊.....”闻老爷子叹了口气,“我答应了他大哥,要照顾好那母女俩,他不仅求了我,还求了祈年。他大哥这一辈子脊背挺得笔直,却唯独因为一个女人在我面前跪下,求他弟弟。遗书中,他所有的财产都转让给了丛桢。”
“我没办法拒绝他的遗愿,但也不能让丛桢得逞。她为了钱,欺骗祈年大哥数年,至死都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早就打算弃他而去。”
奚白突然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她没见过闻家大哥,却也深刻体会过喜欢一个人的热恋,是真的可以为了对方做任何事情的地步。可倘若有朝一日知道对方心存他想,是欺骗,所有的喜欢和爱都是假的,会有多难过和崩溃。
“我将她们母女俩放在国外养着,用了些手段逼得丛桢不得不老老实实待着。”
故事听完,他微笑着看向奚白。奚白似乎明白了闻老爷子话里隐藏的意思。
“不论我多么站在你的角度着想,但我始终是祈年的爷爷,我肯定会偏向他的利益。”闻老爷子真诚而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自私。“我只希望祈年未来的妻子要么是一位与他家境相当,能给闻氏带来更大效益的联姻对象。要么,就是一个满心满眼都是他,能为祈年做倾其所有的女子。”
而不是,一个会让闻祈年为之牵动心神,不惜损害自己也要留住的女人。
如今的闻氏经不起再换一个掌权人,也没人能替代闻祈年,他就更不可能看着奚白的出现,打破目前的平静。
但闻祈年喜欢,他才是最像自己的那个小辈。手段狠辣强硬,不惜任何代价都会达成他想做的事情。
好也不好。
再过几年,他就彻底没法插手闻祈年的事情了。
所以——闻老爷子也在赌。
他赌奚白愿不愿意为闻祈年做出退步。
“如果你愿意,请签下这份协议。”
一份合同被推到奚白面前,她与老人对视数秒后,伸手拿起这份文件翻看起来。
看起来非常优渥,钱,房产,闻氏旗下的公司,单拎一样出来都能衣食无忧一辈子。
但奚白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种巨大资源的背后肯定有个前提条件。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最后一页。
【退出娱乐圈。】
【婚内不可以出现绯闻。】
【一年之内,要为闻家诞下继承人。】
【婚前要签订婚前财产协议。如若离婚,孩子要留在闻家,但不能再改嫁,但会有丰沃补偿。】
看完最后的满满一页,奚白不由得挑眉笑了声。
没一条她会接受的。
闻老爷子知道她笑什么,但并未作他言语,只问:“签吗?”
一墙之隔,闻祈年靠在冰冷的瓷砖上,头顶的白炽灯亮得晃眼。吊针的药瓶被他随意地握在掌心,针头回血也丝毫不在意。
他垂下眼睫,随手撤掉胶布和针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药瓶。
下一秒。
奚白眼尾轻扫,抬手捋了捋长卷发,站起身朝着闻老爷子微微弯了下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不好意思,我不签。”
说着说着,奚白自己都觉得好笑,她玩笑说道:“您啊,但凡再早两年给我看这个我就签了,但是现在真做不到。”
说她从前是恋爱脑也好,倒贴也罢,出国之前的奚白确确实实就是个因为喜欢和爱可以做出一切牺牲的蠢蛋。她不否认,两年前要是闻老爷子给出一份这个合同,她估计想也不想就会签。
只可惜,人嘛。
曾经想要的得不到,以后再拥有,总会觉得还是差了点感觉。
站在走廊上准备回病房时,奚白忽然转过身看向闻老爷子,今天第一次主动提起闻祈年,眼眸弯起的弧度很漂亮:“虽然...但我现在不太会委屈自己。”
她不会给不喜欢的人一个重来的机会。
....
回到病房。
奚白看着躺在床上正看着她的闻祈年,许是生病的缘故,男人凌厉的眉眼变得温润水泽,有几分动物幼崽的那种依赖和期盼感。他的皮肤似乎还透着水汽,刚从浴室里出来没多久的样子。
像是一只在病房里乖乖等着家长回巢的狼崽子。
奚白心情一点也没受到影响,她自然地走过去,伸手拭了拭闻祈年头上的温度,哎了声:“药水没用吗?”
怎么温度还是这么烫。
她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一不小心热水给多了,估摸着有点烫。奚白低头喝了口水试温度,长发自然垂落在脸侧,只露出点挺翘的鼻尖,娇唇水润,好似等待着采撷。
闻祈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女人肤如凝脂,紧身裙子将她的身材尽数勾勒出来。凑过去拿走水杯,在她肩膀上咬了口,呼吸交织:“枝枝。”
奚白吓了一跳,惊呼着抬手要捶他。但想到他一身的伤,又强行忍下。
谁知,闻祈年握着她的手,就往身上砸。
“还怕你男人打坏了?”他坏笑了声,含着她肩膀,舌尖微勾。
奚白浑身颤了颤,险些站不住脚。“你...你松口。”
闻祈年低低地笑,朝她吹气:“就不。”
他并不真的想奚白签那份合同。只是忍不住地奢望,她或许会更喜欢他一点。闻祈年早料到她会拒绝,但真当亲耳听到拒绝时,一颗心还是会压抑不住地疼。
额头被一只温软的手摸了摸。
闻祈年抬眸,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眸,奚白有点怀疑:“你烧傻了?”
闻祈年伸手搂住她的腰,带着奚白坐在他床上,掀开被子,把她裸露的一双长腿裹进被子里。“你检查下?”
奚白愣了两秒,觑他:“你刚刚不是已经洗过澡了?”
说着,她的视线落在闻祈年被子下的腰腹处。
“.....”
闻祈年侧身,抵着她的腿,“质疑我?”
腿上滚烫紧密贴着,烫得奚白一激灵,如同过了电流般酥。她眼眸不由自主地泛着水光,瞪了眼闻祈年,脱口而出:“老/色/批。”
这个词瞬间就戳到了闻祈年的敏感点。
他咬牙,压着她陷在蓬松的枕头里,更亲密接触。他牵着奚白的手往下,带着她感受,微凉和滚烫相撞。
“老?”他咬着字音,重复她刚才的话,意味深长。
闻祈年眸色幽邃了几分,他滚了滚喉结,声音透着股低哑诱惑:“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究竟老了没?”
“嗯?”
奚白轻眯眼。
闻祈年压着她,唇角轻勾:“保准比某些毛都没长齐的小鲜肉,更让你——”
“爽。”
他故意咬重了这个字,手下动作愈发大胆。
第70章
手下的存在实在难以忽视, 奚白脸颊微烧,但面上却不依着闻祈年想看到的反应来。
四目相对。
她忽地勾唇轻笑,也学着他的样子凑近, 仰头一瞬不瞬地盯着男人的黑眸,指尖微动:“可是你今天连抱着我,都咳嗽哎。”
女人的指尖柔软而又灵活,微微凉凉。
闻祈年眸色陡然幽深了下来,他勾了勾那件短T恤, 触到那截白皙纤细的腰肢,指尖泛着劲白, 两人赤忱亲密拥抱着, 咬着牙低低地哼了声:“咳不咳嗽的, 你现在试试不就行了?”
男人身上更加升高,只是不知道此刻的滚烫究竟是发烧带来的,亦或者是....
想到这茬,奚白笑笑,伸出食指抵住他额头:“你还是等身体都恢复了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吧。”
况且今天这一连串的事情, 她确实也累了。
她说着, 顺势抽回手,眼看就要从被子里拿出来时,指尖滑过闻祈年的衣服时,她忽地一顿, 陡然掀开被子。
男人精瘦却坚实的身体上,有数十条肿起的鞭痕, 有的已经微微结痂, 摸上去十分粗粝。她默了瞬, 是闻老爷子打的, 看着下手还挺狠。或许那件事的后果,比她们所听到的都严重。
奚白垂眼,没忍住摩挲几下。手下的身体明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但立马放松下来。
她抬起头,关切地看着闻祈年:“弄疼你了?”
“那我轻点。”
闻祈年:“......”
草。
这对话好他妈奇怪。
他沉默地看着奚白放轻了动作,摸着他身上的那些都快要好了的伤疤,然后还时不时抬起头来问:“疼吗?”
“我可以再摸摸这里吗?”
“这里的硬了哎,应该是结——”痂字还没来得及说完,一股大力就将她的手抓着往衣服带,女人的手指柔软纤细,但或许是空调的缘故,仍有凉意,她蓦地抬眸。
闻祈年朝她抬了下下巴,嘴角勾着:“那哪有这个好啊,摸这个?”
“.....”
奚白百思不得其解地强行收回自己的手,然后在他病号服上擦了几下,一脸严肃:“你怎么动不动就这样?”
闻祈年觉得她这副模样可爱极了,捉住她,将人圈住不肯放开:“我哪样了?”
唇角勾着,痞坏的。
“嗯?”
“你那样,还不准我这样?”
闻祈年靠坐在床头,奚白被他突然“袭击”,侧坐在他腿上,感受着觉得这人实在有些好笑,随手掐住他的下巴,“那我怎么样了?”
闻祈年好笑:“你再想想你刚才说的话,合着调戏你男人呢?光是言语调戏有什么意思,我这不让你——”
他凑近她,鼻尖轻触,只要再近几毫米他就能吻到那张玫瑰似的唇瓣。
他笑:“实践操作不是更好吗?”
但闻祈年没有。
他偏了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口,喉结微滚,低低地喊了她一声。
“枝枝。”
男人黑眸中欲色深重,紧盯着她,仿佛一只被头狼盯上的猎物。奚白忽地就想起来当年树下的惊鸿一瞥,哪怕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又过了很多年,她也还是能一下子就想起来那年的闻祈年。
正如刚崭露头角的狼崽,锋芒毕露,桀骜又张扬。
骨子里的野性。
只不过现在,被悄然藏了起来,但实际上比从前要更多了几分狠厉。
正如闻家老爷子所说,他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狼王。心够硬,手段够狠辣,魄力也有,闻氏在他的带领下洗牌过一次,在他手上的成绩甚至超越了闻老爷子亲自坐阵时的战绩。
老爷子笑着说,闻家的所有财产光是核算一遍,都要花数月。
也难怪会担心他们若是结婚,她分走闻家财产,又或者是仗着闻祈年目前的爱动点什么手脚。
闻祈年看着她略微失神的模样,心底由来的慌。
他不知道奚白走神的时候在想什么,是他吗?
还是其他人?
再和好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时常陷入这样的怪圈中走不出来。没办法看着奚白走神,她的目光一刻不在自己身上就会感到不安,她背对着他的每一秒,都让他忍不住地想:
她是在想如何离开自己吗?
下一秒,她会不会就这样笑吟吟地跟他说分手?
他甚至都有些不太敢睡觉。昏迷醒来后,没看见的奚白的那一瞬间,他甚至都想好了就算是被她恨一辈子,翻遍世界也要把她抓回来,就永远都锁在他的身边。
从前人人都笑,奚白不过是他的一只金丝雀。
可后来他才发现——
原来那被笼子困住的人,是他。
而奚白从来都没有关上门,她或许不在意他会不会离开,没了自己,她也能很快乐。他们的身份,从一开始就反过来了。
握着风筝线的人,是奚白。
她随时都可以留他一个人在原地。
想到这,闻祈年心底的那种不安逐渐发酵,无声无息的恐慌蔓延在四肢百骸。
奚白嗯了声后,察觉到抱着她腰上的手臂愈发的紧,不禁有点纳闷地看向脸色突然苍白的闻祈年。
“是不是我压着你伤口了?”她哪儿知道闻祈年脑补了什么,便以为是自己真磕到他了,忙不迭地就要下去,想让医生来看看。
她刚一动,那只手却搂得更紧了,带着点不管不顾的力道。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