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她说来生也要遇到他这样好的人,与他光明正大厮守的余音都还能听得到,可是怎么就不肯再说一遍了?
是不是骗他了,所以心虚了?
你这骗子。
睁开眼,他看见夏日微风正好,有人穿了单薄的衣衫,不长眼睛似的掉进芙蕖池。
平静无波的水面被打扰,里面一只挣扎的小手,戴着桃粉色手串,漾起层层涟漪。
谢卿狠了狠心,不救了。
他想,她明亮有神的眼睛那样伶俐,怎么会需要他救呢?
可双腿又不受控制地,走向芙蕖池。
他不是想救她。
他只是,很想问一问,她说这王朝对她不公,他覆了,她爱戴的百姓,他也替她护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有什么不满意,不能和他说呢?
她坐在他怀里,看着他勾勒奏折,小脸拧在一起,淘气地弹笔杆,怨他狠,不让他下笔。
想来那时,他就该问问她——
卿自知阴险狡诈,负了天下人,却没负你。
你生的一张倾国倾城BBZL 月影仙人貌,对得起天下人,唯独要对不起我。
所以你说,到底是谁更狠?
被人从冰冻三尺的芙蕖池里捞出来后,谢卿病了半月。
半月后,谢东过来看他,忽然发现他床上没人了。他担心他要做什么傻事,一边叫人一边慌忙掀开帷幔,人还没到,他就松了一口气。
人还在,只是太单薄了,只看被子,还以为床上没人。
谢卿皱了皱眉,刚想训斥,眼睛睁到一半,发现这塌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垂死坐起:“她呢?”
谢东坐在他床榻旁,语重心长道:“你们的事,我听说一些了,别人不了解,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压根就没看上她,你就是玩。现在你就是觉得自己被耍了,你不甘心……”
谢卿双目甚至无法聚焦,看向他,又好像没看:“她呢?”
谢东叹了口气:“虽然我说话残忍,但我必须得让你明白,她老早就识破你身份了,还能忍着,你想这是普通女人能做到的吗?她从一开始就没有……”
“我问你她人呢!”
谢卿又问了一次,但这次,是一声暴喝,他暴起的青筋几乎要冲破皮肉,吓得谢东身子一颤,耳朵嗡嗡的,谢东站起来,挠了挠脖子:“人死不能复生嘛,念在她对我也算有恩,我把她风风光光地埋成陵……”
谢卿连鞋都来不及穿,下地像疯了一样往外跑。
可他要去做什么呢,难道把人从成陵里挖出来么?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往外冲,撞到来送药的小太监身上,小太监惶惶下跪:“皇上……皇上饶命!”
滚滚汤药洒在他胸口,药罐碎在他的脚底,垂头时长发像是禁锢的门帘,挡住了他的去路,谢卿这才知道,原来他已不是一头乌发。
他蹲下,面对小太监张皇失措的模样,淡声道:“别怕,这皇帝,我不当了。”
谢东知道他这些时日心里头不爽,要发泄,要缓解,他可以理解,也给他时间,但这帝位,他忍辱负重二十余载,好不容易到今天,他却在说什么浑话!
当这位置是白菜吗,还能说不要就不要?
愤怒冲昏头脑,谢东口不择言:“既然你这么忘不了她,你怎么不跟她一起死啊?!”
冷风携裹寒意,周遭渐冷,暴雪落地有声如砸心门,像是另一种绝望。
在谢东这句话后,谢卿脚步真的停住了,脚底的血如毒液般蔓延,流到谢东脚下时,他听到他说:“我不是不想啊……”
“是她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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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有记,北燕十年,绥陵建成,埋枯骨,姓名、生平皆不详。
其陪葬品,均以最高规制,记录成册,整整十九本,前无古人。
十年里,谢卿似乎做了许多事,他杀了以头抢地的李绥念,杀了坐在女人怀里的赵瑾,连成陵里躺着的替死鬼也没放过,后又鞭了先太后的尸。在这过程中,他听闻李绥念的爹曾经对她出言不逊过BBZL ,也被拉去凌迟了。
她说过的,若他敢伤大雍百姓,她死也不放过他,然而十年间,他杀了那么多人,她却连梦里都不舍得出现以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