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正式打官司，段玉的很多论证逻辑，都是出自明星在模拟法庭提供给他的灵感。
对方一来，就直接说自己是回艺的男朋友，还自报家门。
显然是对自己的背景，相当有自信。
搞不好就是那种，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来一堆消息的“低调”大佬。
可现在这个情况，对方是什么样的身份，在这个时候重要吗？
摆明了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决。
明星的右手从副驾驶的窗户伸了进去，用同样温和而又友好的语气，并且不带任何一点挑衅意为地开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明星。不是哪个行业的明星，就只是刚好叫这么个名字而已。”
明星的自我介绍，可谓相当的谦卑。
怎么听都没有任何一丝居高临下的意味，甚至可以说有些卑微，仿佛所有的气势都被郑之航给压了下去。
明星的态度，让郑之航觉得自己之前可能是反应过度了，赶紧收起了攻击性，一边和明星握手一边回应：“你好，你好。”
眼看着这个握手礼就要结束，明星又谦卑地加了一句：“我是回艺女士小孩的爹，我们的女儿，今年刚刚十八岁，她叫回一笑，她现在也在楼上等着我帮她妈妈拿备用的衣服上去，要不要我带你上去认识一下？”
态度简直不要太好，语气简直不要太谦卑。
内容简直不要太真，表现简直不要太体贴。
呵呵。
男朋友。
呵呵。
和一个律师玩文字游戏。
呵呵。
对着生来就叫明星的人居高临下。
也不看看，现在坐着谁站着。
要居高临下也只能是明星居高临下。
刚刚收起攻击性的郑之航，显然没有想过，明星会来这么一招？
这算是釜底抽薪，还是绝地反击？
郑之航有点尴尬。
反应过来之后，自然也是不太愿意相信明星的话。
小艺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
这这么可能？
小艺自己看起来还是个孩子。
“我给小艺打给电话吧。”郑之航说。
然后，郑之航关上了副驾驶的车窗。
再然后，明星拿到了回艺的备用衣服。
明星先生取得了这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战争的胜利。
但他的心情，却一点都快乐不起来。
原来，刚刚看到这台车，所有的先入为主，都是他一个人的想当然。
这辆车，搞不好就是郑之航这个男朋友，按照他女朋友的口味买的。
明星想笑又笑不出来。
看到一台亮黄色的车，就能想到那么多的事情，可真是一件傻瓜他妈给傻瓜开门——傻瓜到家的事情。
第一零五章 耽搁了一些时间
明星拿了回艺的衣服上去。
他的脚步是沉重的，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同样的一段路，下来的时候，是满心的激动。
上去的时候，就变成了内心的煎熬。
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明星的胜负欲，战胜了其他一切感官。
他那么想，也那么做了。
很显然他还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
可是，在这场胜利的背后，究竟都有些什么呢。
也是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他甚至还感到了一丝不该有的庆幸。
他庆幸，郑之航是自己打电话给回艺，而不是让他给回艺打电话。
郑之航但凡换一个说法，他一个连回艺现在的电话都没有的人，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直接联系。
还得先给回一笑打电话，再找回一笑的妈妈。
不管郑之航和回艺打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似乎都没有资格把人家“赶走”。
连个最基本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的两个人，究竟能算哪门子的关系？
回一笑的爸爸和回一笑的妈妈。
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十八年，和十八天，终归不是一个概念。
哪怕是十八个月，人都可能还没有那么大的改变。
整整十八年时光，实在是有些过于漫长。
傍晚，明星上一次进自己北京公寓的门时候，人未到声先到，对着门里面喊话【笑笑大宝贝，你的爸爸子回来了】。
那时候他压根就没想过会见到回艺。
明星知道，这可能是笑笑子给爸爸子的惊喜。
爸爸子帮忙解决了韦哲礼的热搜问题，笑笑子以此作为感谢。
明星明白回一笑为什么会这么做，一直到两分钟之前，他都还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此刻，再次输入指纹，明星已经一点都没有想要喊话的情绪了。
进门。
把衣服放到了入户柜的顶上。
换鞋。
他不是嫌自己刚刚匆匆忙忙跑下楼时候穿的拖鞋脏了，要换一双。
而是直接换上了自己来北京的这一路穿着的鞋子。
这是他的公寓。
他却找不到继续留下来的理由。
“爸爸子干嘛要换鞋？”回一笑听到开门的动静，就从楼上跑下来。
“笑笑子，爸爸子帮你把回艺女士的备用衣服给拿上来了。”明星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对回一笑说：“律所有急事，爸爸子现在要赶回去处理。”
“你要走啊？”回一笑震惊得连爸爸子这个标准称谓都忘了加。
“是啊。”明星尽可能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情绪。
“为什么？”回一笑没办法理解。
她问完这个问题，又小声的比划：“你们刚刚都这样……这样……这样了。”
回一笑做了几个不一样的拥抱动作。
她已经强势地宣告过自己的存在，也不介意让爸爸子知道，刚刚在储藏间，该看的不该看的，她都已经从镜子里面看到了。
明星没有回答回一笑的【为什么而是把话题切到了和回艺女士无关的事情上。
“韦哲礼这边要还有什么事情的话，你就给我打电话。”明星对回一笑说。
似是怕回一笑还不放心，明星又加了一句：“电话要是打不通你就发消息，爸爸下飞机第一时间就帮你处理。”
“别走不行吗？”回一笑千万分的不解，“哪怕赶明天第一班飞机呢？”
笑笑子当然是会担心爸爸子的。
可她担心的是等会儿能不能打通电话吗？
在过来帮韦哲礼处理热搜的飞机上，回一笑还关心过，临时飞这一趟会不会打扰到爸爸子的工作。
明星当时和她说的是，事情也分隔轻重缓急，还说他在来机场的路上，把所有的工作全都安排好了。
爸爸子那会儿还说，如果回一笑不着急回学校，他可以带着她在北京好好玩两天。
去吃他在北大念书的时候，最喜欢的餐厅。
怎么下楼这几分钟的时间，律所就忽然有了紧急得连把衣服拿到楼上的时间都没有的事情？
如果，爸爸子一开始就说，处理完韦哲礼的热搜就马上要回去。
回一笑也不会选今天这么特别的日子，安排明星先生和回艺女士的世纪大和解。
明星看着回一笑。
他想再编个理由。
又知道自己的女儿不好糊弄。
“我刚刚下楼拿回艺女士的备用衣服，等在楼下的人，叫你妈小艺，还说是你妈的男朋友。”明星选择了实话实说。
用最简单的语言，总结了楼下发生的一切。
“所以你就怂了？”回一笑震惊地又忘了她对明星的专属称谓。
“没有，你的爸爸子赢了。”明星嘴里说的赢，脸上却没有一点胜利者该有的情绪，“但这除了证明我一点都不了解现在的回艺女士，就不再有其他任何意义。”
明星没有把回一笑当小孩子。
他和回一笑相认的时候，就和她聊过这个问题。
回一笑第一时间，就问起了他的“情史”。
明星也没有隐瞒。
说自己一直都想走出过去，想要有一个全新的开始。
但一直也没有找到能够合他心意的人。
当时的离别，太过决绝。
他不仅失去了未婚妻，还失去了他们未出世的孩子。
他比回艺大两岁。
却也还是一个刚满二十二岁的，还没有出过象牙塔的“少年”。
有人说，如果那个对的人，曾经出现过，其他的一切，就会变成将就。
明星大概就是一个生来就不愿意将就的人。
如果他可以将就，他就不可能填不服从分配。
如果他可以将就，他的二十岁就会在北大准备去实习。
如果他可以将就，他根本就不可能遇到十八岁的回艺。
回一笑问明星，单身这么多年，是不是一直都在等回艺。
明星给予了否认，他说自己一直都在等一个不确定的对的人，可惜没有等到。
回一笑听完，对爸爸子又有了全新的了解。
在回一笑的眼里，爸爸子的这个否认，是非常豁达的行为。
等一个【不确定的】、【对的】人，和等一个无缘无故失踪的人。
等待的人的心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前者，是期待。
后者，是有埋怨、有不甘、有无奈……
总归不是特别正面的情绪。
同样的事情。
同样的结果。
只是换了一种说法，感觉就完全都不一样。
就像屡战屡败和屡败屡战。
回一笑想了想，觉得爸爸子说的有道理。
别说是杳无音讯了这么多年的爸爸子和回艺女士。
就看她这个至今都没有成功地断绝过母女关系的亲女儿，都不了解回艺女士的生活。
回一笑对着楼上喊了一声：“韦哲礼，口罩帽子行李！”
然后又转回头对明星说：“爸爸子，我们和你一起走。”
如果回艺女士到哪儿都有男朋友陪着，那她这一系列自以为是的安排，是真的有够……
回一笑找不到足够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愚蠢。
“回艺女士情绪不太稳定，你还是留下来陪她吧。”明星是不放心回艺的。
正式因为不放心，他很确定自己上去，就会各种刨根问底。
比如，你不是说自己有躁郁症，连回一笑都不敢亲近的，为什么你可以亲近别的男人？
再比如，你为什么把备用的衣服，交给交给那个叫郑之航的男人。
明星一直觉得自己是理性且克制的。
尤其是等了漫长的十八年之后。
他满心以为，只要两个人还有机会见面，还有机会互诉衷肠，那一切就可以从头来过。
他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
他以为自己会计较的事情很少。
可他现在，就是没办法消化郑之航的出现带给他的情绪。
他可能不需要太多的时间，有个几天，就能把这些情绪消化干净。
但眼下，他是真的没办法留下来。
韦哲礼听到回一笑喊他，就直接下来了。
口罩帽子行李都没有。
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完全执行回一笑的指令。
因为这三样东西，原本就在楼下。
韦哲礼下楼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自己原来坐着等回一笑的地方，拿“出门三件套”。
“韦哲礼现在出门，还是有可能会遇到娱记，就算没有娱记，跑经济口的记者，也有可能会出现，还有哪些手眼通天的粉丝。”明星提醒回一笑，韦哲礼今天上的，是跨行业的热搜。
回一笑当然也是知道这个情况。
要不然，他也不会让韦哲礼连酒店都不要去。
以韦哲礼现在的粉丝数量，他一买机票，行程直接被曝光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热搜虽然撤掉了，难说会不会有因为这个热搜，而变得疯狂的“老婆粉”。
韦哲礼的人设如果崩塌，对于这部分疯狂的粉丝来说，就和杀了韦哲礼她们的“老公”似的。
这些人疯狂起来，往往会比娱记更加让人闻风丧胆。
指令发射机觉得爸爸子说的在理，就直接收回了自己的上一个指令。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回一笑在一起把她自己被说得很不爽的话，回赠给了专属出气筒。
韦哲礼知道回一笑现在是超级低气压的情况，想说的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又按照发射机的指令上去了。
“你小男朋友今天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你不上去陪着？”明星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他毕竟已经不是二十岁的小年轻。
刚刚也只是一下因为才找回十八年前的感觉，就被人来了一记当头棒喝，所以有些反应不及。
“我哪有小男朋友？”回一笑反击。
明明非常义正辞严的一个事实，回一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出了问题，竟然整张脸连着耳根子都和烧起来了一样。
“你们刚刚都这样……这样……这样了。”明星做了几个类似于壁咚的动作，把回一笑刚刚说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
回一笑瞪着明星，她很想说点什么反击。
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奈何脸上的温度，让她说什么，都会变成害羞和狡辩。
有思及此，回一笑干脆破罐子破摔。
“我刚刚确实希望他这样……这样……这样，”回一笑比划了几个亲吻的动作，“可他最后什么都没有做，这也能算男朋友吗？”
“爸爸子，你说笑笑子，是不是有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了？”回一笑开始撒娇。
和爸爸子一起走，是笑笑子下意识的第一反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