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到你睡楼上都被吵醒了吗?我不信。”我哼声。
“怎么不睡觉,宝?”齐仲勉的手掌安抚摸索我的手臂,低声问道。他的唇还亲昵碰了碰我的耳朵。
“忽然想起绘润的项目就睡不着了。”我望着屏幕诚实告知。
“嗯,你在想什么?”齐仲勉搂着我靠到沙发椅背上,他拿过遥控调低了一格声音,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和我说说话,周宝。”
“绘润的项目对明锐很重要,能帮明锐跨上一个台阶,做成的话,明锐就要真正开始赚大钱了。
想到赚钱,我就不由想了很多明锐以后的发展,越想越清醒。”
我说着看了眼齐仲勉,接着道,“要是没有成恒,明锐完成不了这个项目,反而可能会被拖垮。
其实大伯当时都想放弃,我心里也打鼓,但是放弃那块地真的太可惜了,要等下一个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所以呢?你要谢谢成恒?”齐仲勉笑了笑,笑意慵懒。
“嗯,谢是要谢,但成恒也能从中利益,成恒也不是没有考量。”我嘴上说着谢,但摇了摇头,因为想到一些事情。
“你摇头什么意思?”齐仲勉揉了揉我的头发,怪我口是心非。
“刚开始和你洽谈这个项目的时候,你脸太臭了,其实我蛮想放弃的。当时分手是我提的,不过你也答应得很快,我想你恐怕很讨厌我,也不知道怎么想我的。
北角的地,你那时候不是让杨敏来和我谈,说如果那块地的问题不搞清楚,成恒不会马上入局。
我揣测过你的想法,应该不会管这块地的实际情况,就是要我解决掉。
我本来想咽下一口气,再多付六十万把问题解决了算了,让成恒早点注资。
但真要去做的时候,我发现在这件事情上,我还真的是屈不了。
北角那一家姓郭的其实和那个常书记沾亲带故,之前那笔六十万他们之间早就谈好了,估计两边都分好了。
结果常书记调走,他们又翻出来闹一次,我真的气不过。
我爸那时候因为太信任黄继年,付了六十万一点凭证都没有,黄继年估计拿这笔钱做他自己的顺水人情去了。
我不能容忍这事,真的打官司哪怕会输,我也要闹起来。你要怎么想,给我什么压力,我也得这么做。”
我徐徐说出那时候很想和齐仲勉说的话,我想过和他沟通,甚至希望得到他在这件事情上的支持,但又觉得自己很天真,始终对他抱有幻想。
这么大的投资,事情拖越久越不好,谁也不会想自己公司被拖进不该有的风险里。
“你之前去,郭申领着一班人堵你,都要打你了,你也不怕?”齐仲勉问道。
“打我最好了,谁动手谁没理。”我哼笑一声。
齐仲勉闻言亲了亲我的头发,叹了一声说道:“我当时那么对你是有情绪在里面,但站公司立场,我的确希望这件事情赶快解决。”
“我理解。我现在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就让黄继年承担部分吧,他本来就有责任。
我爸以前经常说做生意的人没有好坏之分,只有利益。
黄继年这个人好大喜功,如果你都听他的,给他戴高帽依赖他,他也是实心眼掏心掏肺对你,但如果利益冲突了,他一定会选择自保。
我们现在不能对常书记轻举妄动,黄继年更是不敢,如果真打官司闹起来,他估计会比我们先退缩,先出来承担。
谁知道他之前和常书记怎么沟通的。”说到这里,我莫名想起一个国家古巴。
“慢慢来,不着急,事情会一件件解决的。”
齐仲勉柔声说着,又亲吻我的耳廓低语了一句,“对不起,周宝。”语气心疼歉意。
我摇摇头,说道:“说实话,不管你怎么做,仲勉,我都觉得你是对的。在我心里,你就是个好人。
可能我当时没有屈服的原因就是赌你知道北角这块地的实情,你还是会赞同我的做法的。我赌对了。”
我想起那次在南县,我因为失忆而自我怀疑,齐仲勉却对我说了不要退让的话。
我抬起脸笑盈盈看着齐仲勉露出得色,他有些吃瘪有些感动,最后重重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道:“你可真懂得看人心。”
“都是蒋老师教我的。或许蒋老师早就知道我们的事情,她只是不说而已。”我看着齐仲勉说道。
齐仲勉也看着我的眼睛,他能看到我眼里闪动的情绪。
两年前,我和齐仲勉交往的时候,蒋老师并不知道,因为当时我顾虑如果我们感情出问题会影响我和蒋老师之间的关系。
齐仲勉对此很豁达宽容,他表示不说就不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年后我们两个分了手,没多久因为绘润小微园的项目,我为了明锐先找到蒋老师说了项目,而后通过蒋老师的正式引荐,我向现在的公公齐旺邦提出项目合作,而成恒这事最终落在了齐仲勉身上。
联姻是我委婉向蒋老师和公公以玩笑的方式说的,我说把自己担保给成恒,谁知两人都很认真同意了。
我当时感到意外也惊喜,但也猜想到齐仲勉会暴跳如雷,心里纠结担忧。
那时候,我的心情非常复杂,一度很矛盾,一方面我不想再伤害齐仲勉逮着他不放,一方面我真的舍不得放弃他,但我对自己说都是为了明锐。
那时候,我以为只有天知道我的内心有多煎熬,现在想想原来蒋老师和公公都把我们两个年轻人的那点情感拉扯看在了眼里,不然他们不是那种不询问儿子意见就答应联姻的家长。
“你知道我妈来让我和你结婚的时候,她说了什么吗?”齐仲勉问道。
“说了什么?”
“她让我好好考虑,还说你不是能被婚姻束缚住的人。我猜她的确是知道我们在闹别扭,彼此下不了台。
联姻只是缓解一时的矛盾,但的确不是长远之计。”
齐仲勉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矛盾纠结了很久,才装出为了公司被迫联姻的样子。”
我忍不住笑起来,跳出来看过去那些我们灰暗的情绪原来这么可笑。
“你笑什么?以后如果我和你因为公司意见分歧,你会因为公司和我离婚吗?”
齐仲勉捏住我的脸颊没好气问道。
“有可能会,我和蒋老师都可以分道扬镳。”我想也不想说道。
“周宝?”齐仲勉不满皱眉,语气威胁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不过离婚后,你就做我的炮友,好吗?”我诚恳笑问道。
齐仲勉一脸黑,好一会,他想了想屈尊降贵说道:“行吧。”
我再忍不住把齐仲勉扑倒在沙发上,低头吻他说道:“我爱你,齐仲勉。”
我们吻了好一会,分开后都气喘吁吁,我趴在齐仲勉的胸口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你知道我和蒋老师第一次意见不合是为什么吗?
是因为文夏。那时候我无人可用,连面试都不知道要和人说什么,就请蒋老师来公司帮我面试。蒋老师也怕我不会看人,来帮我把关。
面试过文夏后,蒋老师不怎么喜欢,觉得文夏太跳了,想法也多。
但我和文夏很处得来,我觉得她身上有股劲。
我曾很纠结矛盾,到底是要听蒋老师的意见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看法,我那时候刚在公司管理这块学会走路,真的很怕蒋老师置气就不管我了。
但蒋老师没有,她说私人感情和公事是两回事,她真的很公正。对于文夏,我觉得我和蒋老师的看法都是对的,她是很跳,她的生活方式很自由,她追求的是一种自我价值。
文夏看上去很文静,其实她对感情很开放,她有个很心爱的男人,但他们没在一起,不过文夏说自己得到他了,因为他们是炮友关系。
现在两人在两地,文夏转头就找了新炮友,但是她一直和我如果男人向她表白,她会奋不顾身辞职去他那。
你看,她是很跳,看着对我很忠心,但随时会离开。
蒋老师看到她这点了,可是我真的觉得无所谓,公司里各种各样的人很有趣,人的工作能力和她的私生活不能挂钩,文夏能追求自我太好了。
她经常和我说不能让自己痛苦,要开心点,尤其对欲望要诚实。
所以,我决定吸收点别人的理念,我如果和你离婚了肯定还会很想你,所以我们当炮友吧。”
齐仲勉气笑了,他的胸膛在微震,说道:“你都被你的员工教坏了。”
我拍拍齐仲勉的胸膛,笑道:“随便吧,多听听没什么不好,我也只能和他们聊天了。
我很长时间没有和季良好好吃饭说话了,其他朋友也都没有了,因为我总是只想聊工作,怕别人觉得我无聊无趣,好像我会破坏掉一个聚会。
有太多的事情要考虑了,我的压力和焦虑都来自工作,感动和价值感也来自工作,好奇妙……我以前很喜欢听周钰讲工作,没和周钰说话后,我能说话的人就更少了。”
屏幕里还在播放着纪录片,正讲到苏联的经互会,我又道:“我有段时间看纪录片经常会看哭,比看电影还哭得厉害。
苏联解体后,一直依靠苏联的古巴一下就像个失去父母的孩子,找不到发展方向,它的人民就会变得很惨,我哭了好一会。
历史的教训都在那里,周钰说我想太多了,北角那块地的事情似乎对他没有任何影响,我却觉得明锐再和黄继年以那种看似互帮互助,实则在互相纵容公司内部问题的方式合作下去,明锐迟早要完蛋。”
“你以前怎么都不和我说这些话,我很喜欢听。”齐仲勉抚摸着我的头发说道。
我笑了声,说道:“你要喜欢听,那我会控制不住我自己,每天和你说个不停。”
“你知道智利有个总统叫阿连德吗?”齐仲勉笑问道。
“不是很了解,你和我说说,他怎么了?”我趴在齐仲勉胸口好奇问道。
“我们比比看谁会讲。”
齐仲勉开始说之前,戏言了一句,我的分享欲和倾听欲便慢慢回来了。我和齐仲勉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聊了下去,从历史人物到政治经济,而后到衣食住行,我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听到他又问我:“明早我们吃什么?”
天已经破晓了。
我大伯的病可以很快要了他的命,也可以继续熬很久,我经常抽空去医院看他。有次,我在医院碰到了周钰,上次吵架之后,周钰已经不到明锐贸易的楼层办公,同时他取代了大伯的位置管理明锐实业。我已经向他提出让他退股明锐贸易的事,他还没有正面回复,但提出离开的条件是绘润的项目还是要以明锐实业主投,可成恒不会同意,我们便在僵持。同时,我听说周钰打算组建一个新的贸易团队。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在大伯病房遇到,免不了又要给大伯添堵,来回吵两句。离开病房后,我们就互相不搭理,各自离开。
我可能是一条一直奔流向前的河流,周钰可能是一棵种在原地的树,我无法要求他也像我一样奔腾生活,他也无法让我停留在原地。我会不断往前走,离他越来越远,但如果偶尔能听说他已开花结果硕果累累,我也会为他感到高兴。这或许就是我们一场兄妹情最后也是最好的结果。我和他可能永远不会和解,也不需要和解,我们要的只是自我和解。
我再没有任何公主梦和幻想,也不是经常有幸福感,偶尔还会被抑郁情绪困扰着,但是清醒的每一刻,我都很踏实。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