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来,所以没吃。
顾臣说没事,让她拿来一起吃。
饭后顾臣问她今天都忙了些什么,有没有偷懒。
余飞飞手捧着一杯水,抿着一点一点喝。
她都没问他为什么这么些天,一直不回信息,他倒是先兴师问罪。
“梁经理发来的那份方案我已经弄好,打印出来放你办公桌上了。给你的鱼缸换了水,鱼儿一天两顿,早上一顿,下午一顿,吃的饱饱的。”
“吃饱好让你吃生鱼片,是这样么?”顾臣吃了一口蒸饺,拿话揶揄她。
“那你都看见信息了,都——不回。”余飞飞不开心的脸偏过一侧,不过刚刚的那股局促感倒是被驱散了不少。
“我也是刚看见。”他解释,“对不起。”
余飞飞投过去一记疑问的眼神,待他拿出手机,她方才发现他好像换了新手机。
顾臣抬头淡笑的看了她一眼。山区有个集团的应急公益项目,需要去考察,费扬个傻逼一路拐着迷了路,他原本准备给她发信息的手机也一并被甩出车窗碾压进了泥潭里。最近全国各地到处都在下雨,山区还没信号,说出来像个笑话,他们差点走丢。
不过他没说。
盯着面前小姑娘依旧发红的眼尾,此刻甚至觉得这趟破差出的挺好的。
顾臣不说,余飞飞也没好意思去往下问,她依旧觉得,她没立场问。
“那多余出来的时间呢?喂过鱼之后。”顾臣接着刚刚的问。
资本家的劣根性是什么?
深度压榨、过度压榨、劳动力的剩余价值。
她心里将人糟粕了一遍。
“干什么,我要是偷懒您是准备罚款么?”
她唇角勾起,第一次厚着脸皮,学着他的语气,在自己老板面前说了这么一句斗胆的话。如此卖了个关子,说完脸热热的。
顾臣胸腔一震,笑了笑,倒是没顺着她的话往下接。
鼻息稍重的加深,目光倦意变浅,安静的沉闷着。
额尖发丝微潮,伴着窗外狂风拼力挤进窗门的那点动静,轻轻的摆,如此方才不令人觉得,两人所处画面是静止的。
“可不可以帮忙泡壶茶?”
余飞飞神色微恙,很认真的说,“我考虑看看。”像是不满他刚刚没能假意的哪怕敷衍她一下。
顾臣盯着人一瞬不瞬,煞时笑的更大了,灯光照在脸上,一闪一闪的。
那笑亮眼的让她心尖儿一颤,怂的起身就冲向了茶台。
她没想着这么快就过来给他泡这个茶的,可又羞愧的不愿在那里待着让人笑。
今晚,突发事件太多,以至于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应付了。
不过好在她心里强大。
上好的大红袍,一粒一粒,一柱滚水下去,香气四溢。
要说今天的晚餐,唯一增色的,怕是也就这一盅茶了。
余飞飞对茶没讲究,也不会什么别致茶艺文化,开水一冲,这就妥了。端着茶壶要过去。
刚转过身就听沙发椅上的人坐那指挥,“飞飞鱼,你忘了放茶漏。”
茶漏她还是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光顾着加水,把它取下来忘放回去了。
老崔的视频电话也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叮叮当当一连串,看到手机显示,差点吓得她把茶壶给扔了。
余飞飞将茶壶放在顾臣面前,样子谨小慎微,忙拿着手机跑到一边的阳台去接听。
偷偷摸摸的,她还特意将阳台同里屋办公区连接处的窗帘给拉了个严实。
刚接通视频,对面刺眼的亮光从视频里她都能感受的到,视频一晃一晃的,老崔那边传过来几声啪啪的响动。
“妈,你在干什么呢?”她压着怦怦乱跳的心绪,强行将音色放平。
“我在电蚊子呢,晚上你爸回来发疯,把窗户全给打开了,说什么新闻说今晚有千年难得一见的月食,他要看,结果倒好,现在都没等来什么月食,倒是招来一群蚊子。能把人吃了,他简直是想把我给气死。”
手机晃了一通终于停了下来,崔银花多半是坐下了。余飞飞甚至能够想到她此刻抬脚踩在板凳称上的那副凶煞样。
而此刻崔银花方才招呼到对面黑咕隆咚的一片,禁不住犯疑,“我说飞飞,你在哪儿呢?怎么黑漆漆的,停电了?”
余飞飞连忙将原本拉的严实的窗帘,又心虚的拉了拉,然后摸索着找到了开关把灯打开,从来做事坦坦荡荡的,没在老崔面前这么心虚过。
“没有,我住这地儿信号不好,怕吵到周添,就到阳台这里来了。妈,你最近可勤快点儿联系余阳,我怀疑他早恋。上次在酒吧把他人弄出来后,我都没给你说,他那次是给一个女学生过生日去了。”
可这颗石子儿投进湖里,并没掀起什么浪,崔银花就单单的哦了一声。隐约倒是听见她像是冲余海笑骂了句什么。
“......”
余飞飞冲墙面翻了翻白眼。
“我给你说,你们女孩子跟男孩子不一样,要矜持点,知不知道,在外边,不能、那什么,太随便。”
“???”她明明在引火烧余阳,可老崔的脑回路太奇特,怎么反而拐她这里了?
“妈——,你说什么呢!”
“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就看天气预报,说你们那雨挺大,就问问。”
问了吗?
问、了、吗?
余飞飞冲墙面又翻了一记白眼。
“哦,那妈你早点睡吧,我也瞌睡了。明天还上班呢,挂了哈。”
电话挂了,她想到什么踮起脚尖趴向了窗户边,雨倒是小了,可风依旧刮个没完,哪里会看见个月亮的影儿。还千年难得一遇的月全食,真的假的?反正松阜怕是看不成了。
“天气预报说,松阜在一个小时后风会止,雨会停。”
顾臣在她身后的暗影处,猛然出声吓了她一跳。
“月全食在八点的十二分,如果天气预报够准,我们兴许能够赶上看。”
暗影里他一手抄兜立着,垂眸盯着手机里发出的一点亮光,是真的在认真查询的样子。
“真的吗?”
略过那点惊吓,被更多的雀跃替代。甚至没想过去问他什么时候过来这里的,过来这里是不是在偷听什么。
她大着胆子却依然心生怯意的开口问:“那等下,我们一起看?”
情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个危险品,动了,没人能做到心如烙铁烫平不起一丝波澜。况且近情情怯,出口的话总怕会被回绝。
顾臣嗯了一声回应,然后冲她往房内偏了偏头,“过来,一起帮我找样东西,等下用得到。”
“什么?”
说话间他已经转身往房间里走了,没再接话茬,余飞飞在后面跟着。
天色黑尽,屋内的光线充足,让长时间待在阳台的她眯了眯眼,多少还有点不适应。
顾臣带她找的是望远镜,很专业高科技的那种。
在他办公室里面隔间空出来专门放杂物的一个小房间里找到的,高高的架子,这么金贵的东西,竟然暴殄天物的被他丢在那里蒙尘,实在有点可惜。
顾臣说是他一爱好天文学的朋友送的,今天刚好能派上用场。
他弯腰调节调试着高度。
“你去房里搬个椅子过来。”
余飞飞得令屁颠屁颠的去搬椅子。
她还没近距离的看过星星,之后每每想起那晚的情景,虽然一度让人始料未及。但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那种若即若离,害怕却又忍不住去靠近的懵懵懂懂,让她有种瞬间理解了飞蛾扑火的心理效应。
一切准备好之后,雨真的停了。
如果说六月的天,是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这七月初的天,也毫不逊色。照样说变就变。
“站那么远干什么,来,坐这里。”
只有一张椅子,那个位置只能坐一个人。顾臣探着肩头看了一眼调试好的设备,转而直起身冲余飞飞使了个眼色。让她过去坐。
顾臣自然而然的将两手臂支在了后椅背上,探着身子向前,用一种将人圈在怀里的方式。
彼此脸颊贴的极近。
她耳朵瞬间热了,全然没了去看望远镜里另外世界的心思。
那感觉,蔓延到脚底都是酥酥麻麻的。
唾液腺瞬间分泌旺盛,她难捱的、不着痕迹的吞咽了下口水。偏了下眼,就看到了他附身到自己跟前的脖颈。似乎对方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她刚看过去两秒,就对上了他垂下来的目光,近在咫尺,他喉结向下滑动,让她屏息般的将脸复偏了回来。
“调、调好了是么?”
她用故作的不动声色,去掩埋自己心底间的兵荒马乱。
然后警醒着自己要矜持点。
接着她察觉到他低头看了眼什么,发尖戳着脸颊,很痒,接着便听见一句:
“马上就有了,看这里。”
那是她第一次那么专业又细致的观察月全食,她坐在那里,顾臣弯腰立在身后。
看着月亮,一点一点,被吞噬。
她觉得那情景跟演电视剧一样,浪漫极了。
但是松阜的天也是真的多变,雨倒也并没有那么仁慈,晴了片刻,月亮还没被天狗吞完,就又开始乌云密布起来,甚至雷声大作。
她刚刚的担心又来了,她没想到雨还会下,原本是打算留宿这里的,顾臣办公室的沙发刚好能让她躺下。
可是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时隔半个月后的此刻,今天,人会突然回来——
第29章 🔒暗惹
“干什么呢, 又下起来了。”
余飞飞垫脚扒着窗台。
顾臣将刚刚看月食的装备收拾完放回了原位,踱步刚走出侧间门,就听到了阳台那里某人的小声咕哝。
“天气预报说, 降雨将持续未来十二个小时, 你今晚是真的走不了了。别说你, 雨太大,开车都很危险,不然我也能送你回去。”
余飞飞闻言转过脸看他, 他如同第一次出现在阳台暗影处的姿势一般, 倚在那里。
她很想问,那你呢?你也不回去了么?
“我这里有睡袋,没事, 沙发和睡袋,你自己选。”顾放似乎及时的解决了她的燃眉之急。
“睡袋,我睡睡袋就行。”睡袋拉链一拉, 那应该就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见顾臣,他也看不见她, 她也不用不好意思,也不会睡不着。余飞飞心松下半截。
顾臣盯着人微微一笑,被她过度的反应给惹笑了, “好, 那睡袋给你, 等下想睡了自己拿, 在刚刚放望远镜的储藏间。”
“好。”她连忙应。
顾臣没再看人, 转身进去屋内。
走到书架跟前, 翻了一本书, 然后拉开办公桌旁边的椅子,坐下来准备看。顺便还摁亮了桌灯,让看书的光线能够更加充足充分。
余飞飞颇显无聊的从阳台挪到了沙发,又从沙发挪到了他的办公桌跟前,然后问:“我能不能借你本书看看?”
顾臣撩起眼皮盯着人看了眼,然后往身后的书架偏了偏脸,弯起眼角说:“想看什么,自己拿。”
“好。”她有点小雀跃。
踱步到他的身后,整面书架有四层全部是书,最上面的是一排抽屉,就老式滑道的那种,她刚来上班的时候就知道了,因为他打了电话来让她找东西。
跟她个子差不多高的是第二排的书,全部都是建筑设计方面的,她喃喃自语:“《外部空间设计》、《交往与空间》?《形与美学》......”往后一整排去看,全是厚厚的像词典似的,好吧,都是她不懂的领域。= =
抬头踮起脚去看第三排的书,薄薄的有画册,有——小说啊——
她好像找到了目标,平时鲜少看这些名家的东西,她觉得有必要补充一点。于是挑挑拣拣,看上了一本贾平凹的《废都》,她没看过这个,听名字感觉很不错的样子。
只是书本放的位置有点高,她踮着脚去够,够了两下没够到,再挪脚踢到了顾臣的椅子腿上......
她下意识的偏过脸去看他,顾臣听动静却是已经起身,接着很快立在了她的身后。他高高的个子有着十足的压迫感,足足高了她一个头。他往她此刻立着的位置撩起眼皮看了眼前面的书架上的书,手顺势搭在上面,沉沉的声音压下来,问:“哪本?”
他外套脱了,此刻单单的,就只是穿了件白色衬衣,清淡的薄荷香除外,还有一丝男性特有的荷尔蒙气息。烘热的绕在她的鼻尖,不会散。
她撩起眼皮轻偏脸便蹭到了他的衣领,接着将脸重新又偏过来看向书架的上方说:“那个《废都》。”
顾臣手移过去,问:“确定这个?”
余飞飞坚定的嗯了声。
顾臣将书拿下来,然后递给眼皮底下的她,似乎随口似的问:“之前有看过么?”
余飞飞接过书,撩起眼皮向上说:“没。”
接着她见他几不可查的勾了勾唇,然后就转而重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了。
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余飞飞抱着书往沙发的位置去,走到半道还回头看了眼,他很认真的伏案在看书。
她确定是自己看错了。
沙发上寻了个角落,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半靠着,然后翻开了第一页:一千九百八十年间......
像是奇闻异事啊,她喜欢。
循着往下看。
一页又一页。
似乎渐入佳境。
然后半个小时后,她周身渐热,拿书的手都开始不稳了。她突然明白她刚刚看到的顾臣的那个笑是怎么回事了,她没有看错。所以,他看过这本书。
她淡定着神色,干着嗓子眼想找口水喝,满脑子的全是刚刚看的一截书中人物做的晦.涩事情,然后瞥眼看见沙发旁边的小桌子上刚刚冲的那壶大红袍还没喝完。
余飞飞撩起眼皮看了眼顾臣,他很安静的样子。
安静的美男子,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