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毓晗连连咋舌，这么牛逼又天衣无缝的理由都能想得出来。
董施：“沈邵闻不是从来不吃学校的饭吗？”
“那那那你们两个加我们三个，五个人，也坐不下。”
董施看了眼易玖，易玖心领神会：“不用算我的。”
连洲乐得不行，真是有苦说不出，这妹妹不上道啊。
“再说吧，我们阿延他吧，其实——”
“易玖。”
连洲话未说完就被身后那道沉沉的声音打断。
一楼楼梯口到操场的这段小小的路上，往来人众多，人声嘈杂喧嚣，梁肆延的这道声音却像是劈开阴霾的利刃，直直落入易玖的耳际。
像电流顺着耳廓弥漫至全身上下，泛起一阵酥麻，亦让人无所遁形。
不止易玖，几乎所有人都朝他看去。
梁肆延在哪里，憧憧目光便皆指向他。
“杵这儿干嘛？”梁肆延两手散漫插兜，趿拉着步子走到易玖旁边，看也不看其他人。
易玖看到他，又想到自己旁边站着他喜欢的女生，她低着头，声音有些轻：“我也不知道。”
她的确没搞清楚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董施目光在两人间梭巡，梁肆延认识这个女生？
“易玖？她就是易玖？！”从毓晗来劲儿了，直接推开梁肆延，站到易玖旁边。
梁肆延蹙眉。
妈的，还能这样？
从毓晗上下打量着易玖，抓起她的手，捏了捏掌心：“好软的手哇！你长得这么好看啊，真的跟瓷娃娃一样！”
捏完掌心又去捏她的脸：“好可爱呀易玖。”
才见了不到五分钟，从毓晗简直对易玖爱不释手。
易玖羞红了脸，扯出一个笑：“谢谢，你也是。”
董施没由来得不爽，自己说易玖长得好看的时候，她好像说的也是“谢谢，你也是”，原来这是客套话啊！
梁肆延食指和中指提着易玖的衣领，向后扯，语气有些不耐：“行了啊，出去做操行不行？”
他弯起的指骨冰冰凉凉，贴着她的后颈。易玖感受到自己的耳垂好像触碰到了他胸口薄薄的布料，她身体僵住，不敢回头去看自己和他是什么姿势，但是她觉得，自己像是被他从背后抱着。
“你们认识啊？”董施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董施的话让易玖反应过来，她和别人的暧昧对象贴的这么近，不太行。
她缩着脖子，企图走回从毓晗旁边。
梁肆延又往后一拽，看着那毛茸茸的脑袋，俯身问：“干嘛呢你？”
声音懒懒的，还带着鼻音，像是刚睡醒。
他又看着董施，随口嗯了声，算是回答那个他和易玖认识的问题。
“走了走了，待会儿人不齐，我要被大喇叭点名批评了。”连洲拽着从毓晗就往外走。
“可是我想跟她一起——”从毓晗看着易玖，话还没说完就被连洲带走了。
剩下的话消散在夏日的空气里。
“你想跟我一起走，我知道，我们走吧。”
“谁想跟你啊，死交际花别占我便宜啊。”
易玖看着两人的背影，又看了梁肆延和董施，自己横亘在两人之间。
梁肆延没再说话，干脆利落地松开她就往前走。
易玖和董施跟在后头。
上午十点的烈阳最是毒辣，照得人痛不欲生，天空却是格外漂亮。墨蓝天空上勾勒着奶油罐似的云朵，操场一圈外的香樟正挺拔着身杆。
每个班里总有学生姗姗来迟，手里拿着冰奶茶、汽水、冰淇淋，慢悠悠地走着。
升旗仪式上，每个班级的排队区域从左往右依次为A-L班，F和G班中间插着尖子班。
J班和L班之间就隔着一个班，易玖随便一摆头就能看见梁肆延。
人群里的他太突出了，宽肩窄腰大长腿。他没打领带，衬衫的第一颗扣子也不好好扣上，可是即使如此，这身西服还是将他的身形衬得极好。
做操的时候，她借着回头的动作，准确无误地把目光投落到他身上。
除了她，多得是女生借着做操的功夫回头悄悄地打量梁肆延。
大概是易玖的目光太过直白，梁肆延像是察觉到什么似的，突然往她的方向看来。
直挺挺地撞进她的眼里。
两人的眼神绞在一起，空气中细碎的光影裹挟着颗粒，像为眼前的画面蒙上了一层朦胧的雾感。
“问你个事！”董施随意地摆着手，突然跟易玖说话。
易玖回过神来，有些心虚。
在董施开口前，她赶紧解释：“我会跟他认识是有原因的——”
“我和从毓晗谁好看？”
“......啊？”易玖面色复杂。
“别啊呀，谁好看？”
易玖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眼董施，有些婴儿肥，嘴上涂着艳丽的口红，睫毛蜷曲而翘，栗色的长发披散在胸口。
她又回忆了一下从毓晗的脸，虽然剪了个超短发，但看五官也看得出来，是个明艳的大美女。
她认真地说：“都好看。”
“一定要选一个呢？”
“......”
她面露苦涩，鼻尖耸了一下，喃喃低语：“好难啊。”
董施被她逗笑了：“不为难你了，就当你觉得我比较好看吧。”
课间操做完之后，董施自然地和易玖走在一起。
“易玖。”梁肆延走到她身边，逮了一下她的马尾，“待会儿把书送到J班来。”
易玖说了声好。
梁肆延本身就腿长，也没准备和她一起回教室，他说完这句话就越过她，往教学楼走。
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什么，又折回来。
易玖看着他，明澈的眼底透着疑惑。
梁肆延说：“牛奶。”
J班的第四节 课是自习，没有老师管。
班里几个调皮男生索性把窗帘拉上，上去放了电影。教室里昏暗一片，梁肆延起先在打游戏，手机屏幕上交错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梁肆延虽然成绩差到留级，但因为家庭缘故，英语并不弱。
他低着头，目光落在手机上，三心二意地听着电影中的台词。
“An idea is like a virus，highly contagious......”
想法就像病毒，顽强无比，感染性极强，再细微的念头也会生根发芽。
他关掉手机，随手丢进桌肚里，把目光落在大屏幕上，手撑着脑袋，又瞥了眼桌子最角落里摆放的牛奶。
易玖刚刚来给他送牛奶，她说：“董施说中午想和我一起吃饭，我就不跟你一起吃了。”
梁肆延看着她，喉咙里滚出一个字：“哦。”
他又面无表情地把目光转到正在播放着电影的投屏上。
后头的窗帘没拉严实，电影的光和窗外的渗透进来的光齐齐落在他的五官处，光影交汇间，一半于明，一半处暗，看不出什么情绪。
第6章 肆意
上午四节课结束，属于午休时间的音乐响起，悠扬舒缓，传遍校园的每个角落。
董施扭过头来看着易玖：“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易玖说好。
“董施，你今天不跟我们一起啊？”余甜和张子圆问。
董施：“嗯，我跟她一起。”
她指着易玖。
余甜和张子圆又打量了一番易玖，眼神有些古怪。
易玖不好意思地对上两人的目光。
她明白这种感受，是原本的好朋友被天降的人插足的微妙醋感。
“我自己去吃吧。”易玖起身，先一步朝外走。
董施啧了声，不管后面两人，快步追上她：“不行！说了跟你一起吃的啊！你耳朵不好使啊！”
易玖看着她紧紧挽着自己的手，配上她尖锐的话语，易玖觉得心里听着不太舒服。她轻轻地挣脱了一下，没有成功。
“为啥跟一个新来的一起吃饭啊？”余甜好奇。
“你早上没看见她跟梁肆延站在一起？就凭这点，是我我也想跟她一起吃饭。”张子圆说。
只一句话，余甜就懂了。
尚和总共有三个食堂，食堂总共有三楼，一楼二楼为各类热菜西餐，三楼是咖啡厅。
进门的时候，易玖愣了一下。
居然这么豪华。
董施看着她惊讶的样子，问：“你这么惊讶干嘛？”
和梁肆延认识，又能承受尚和的学费的人，按理来说不会对这种食堂这么惊讶的吧。
“就是、很值得惊讶。”易玖说完自顾自地点点头。
“大惊小怪。”
易玖觉得更加不舒服了。
“我们去二楼吧。”董施带着她上了二楼，她一眼就看见了梁肆延他们三人，坐在靠窗口的位子。
这是他们的老位子了，每天都雷打不动，也没有人会去坐那个位置，像是一种无需言语的约定俗成。
原因无他，梁少爷吃饭的时候喜欢看窗外的风景。
易玖和董施在排队，易玖在前，董施在后。
易玖正在认真地看着大屏幕上滚动着的菜单栏，董施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这里，她踮起脚尖时不时往梁肆延的位子张望。
当她看见有女生端着餐盘走过去的时候，她终于憋不住了。
“你帮我排一下好吗？”董施把饭卡递给她，“你还没充饭卡，刷我的吧。”
“那你吃什么？”
“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你坐哪儿？”
“第四排最里面的窗口。”董施说完赶紧往那边快步走去，步伐急促得都称得上是跑了。
易玖纳闷，这么多空位子还要抢的吗？
易玖以为能现金支付，才发现只能用校园卡，但是这校园卡是董施的，她不敢多刷，只买了一份青椒土豆丝和豆腐，给董施买了一份糖醋小排、炸鸡翅、清炒白菜。
易玖端着两份餐盘，小心翼翼地走到第四排的位子。
她看见梁肆延的时候一愣，这四个人的位子被坐满了。梁肆延的旁边坐着连洲，连洲对面是从毓晗，而从毓晗身边的位子上坐着董施。
易玖把属于董施的餐盘放在她面前。
董施说了声谢谢啊，就开始和梁肆延聊天。
梁肆延倒是平淡得很，他抬眸看着易玖，又看了眼她餐盘里的饭餐，食指有节奏地叩着桌面，声音懒散又随意：“不是说，你们两个一起吃饭？”
易玖知道董施看见梁肆延就不会和自己坐在一起了，她说：“没事，我一个人坐。”
她端着餐盘走到旁边。
同时，她决定，待会儿把中饭钱转给董施之后，就不和她一起吃饭了。
这个人，看着不太值得相处。
从毓晗目光扫过董施和易玖。
食堂里的其他座位都坐的满满当当，沸反盈天。大家说说笑笑，边吃边聊天，她看着易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四个人的位子，肩膀更显单薄，从毓晗突然有点不爽。
从毓晗踹了一下连洲。
连洲：“干嘛？”
从毓晗：“我们——”
她话音未落，就看见梁肆延起身，拿着餐盘，修长的腿踱步走到易玖对面，然后慢悠悠地坐下。
一片灰色的阴影从头顶落下，易玖一愣。
“看什么？”梁肆延注意到她的眼神，眼神盈亮，嘴巴里塞了口饭，嘴角微微下垂，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易玖把嘴里那口饭咽下：“看你啊。”
这下轮到梁肆延愣了。
挺直白啊妹妹。
梁肆延腿长，自然地翘起二郎腿，逼仄的桌子底下，他抬腿的时候膝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膝盖。
易玖瞬间觉得那阵酥麻从膝盖处传遍四肢百骸。
“能吃饭了吗？”梁肆延说。
易玖奇怪，她就是在吃饭啊，是他自己过来的。
易玖点点头，呢喃：“不是一直在吃啊。”
梁肆延听到了装没听到，他说：“我不爱吃菠菜和猪肝，你要不要？”
“不要。”
她也最讨厌吃猪肝和菠菜了，一切补血的她都讨厌。
但讨厌的并非是食物的味道......
“不要？”
“不要。”
“为什么不要？”
易玖觉得自己的心情就是在那个时候稍微不太好的。
她表情微妙。
梁肆延为什么要给她吃猪肝和菠菜，是想让她多吃点补血，好在日后出事的时候能给他提供源源不断的血液吗？
她抬起头，认真地问：“那你又为什么要给我？”
她微拧着眉头，因为蹙着，微微呈倒八，眼里的疑问一览无遗，连瑰丽的发梢都含着倔强，却又带着楚楚动人的勾人感。
见鬼了，他怎么看她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这种感觉？
梁肆延嘴又贱又倔：“因为我不爱吃啊。”
“你不爱吃你就少打一点。”
“下次知道了。”
易玖叹了口气，从他的餐盘里把猪肝和菠菜都夹走。
“糖醋排骨我也不爱吃。”梁肆延又说。
总共就点了三个菜，点的还都是自己不爱吃的。
这人有病吧。
易玖又夹了一块。
梁肆延索性放下筷子，盯着易玖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玩着手机，食指和中指又下意识地轻叩着桌面。
过了一会儿，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汽水，使劲晃了晃，瓶口开到一半，听着那滋滋作响的气泡声又逐渐归于平静，而后打开，移到易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