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周弦思吸收不了,他一下没说太多,而是放缓了拍球的节奏,以助于她更能看清。
这么几个来回,周弦思还真摸出了点门道。
“我刚刚好像是把重心放的太高了,有点吃力,是不是像现在这样用手指拍球,不要用掌心触球才是对的?”
许纵夸她:“理解的挺快。”
夕阳下,操场一角,扎着丸子头的女生惊喜又兴奋的一遍遍拍打着篮球,眼底含笑的男生安静又耐心的看着她不甚熟练却又慢慢领悟的拍打手法,神色眷然。
有人认出那是一班的许纵和周弦思。
也有人认出不远处的跑道上那几个少男少女都是一班的课代表。
也有人说,一班的课代表全部参加运动会,所以每天傍晚都会过来一起训练。
这种传言很快传到孟思萱的耳朵里。
于是在第二个下午,周弦思刚完成许纵交待给她的一组五十个的左右手拍球练习时,孟思萱就抱着篮球过来了。
“我听说你们在这边练习拍篮球,刚好我也报了这一项,这两天忙着背书,今天才有空过来。”
她自来熟的和周弦思打了招呼:“我们一起训练吧。”
“你报了拍篮球?”许纵正观察着周弦思的手腕用力度,抽空才分过去一个眼神,“你不适合。”
“许纵,我这还没比赛你就打击我,我怎么不适合了?”孟思萱笑着反问。
周弦思小眼神一直四处乱瞥,在听到许纵说“你从小学舞蹈,你更适合报艺术体操这一项”时,手下没注意,用了力,球脱了手,跑到几米远处。
“累了?”许纵让她歇一会,自己跑过去捡球。
“你拍的挺好的。”孟思萱主动搭话。
“谢谢。”周弦思不想跟这两人在一块处,在许纵捡球回来后她提出,“我先去找林漾,一会再过来训练。”
许纵看了看她:“行。”
篮球在他指尖轻松地旋转,许纵盯着篮球:“你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啊,就是让你也教教我拍篮球啊,我也有很多方面都掌握不好,你篮球打得这么好,必须得指导我一下啊。”
“我说了,你不适合。”许纵平静的说道。
“我不适合。”孟思萱意有所指,“那你说说,为什么你同桌就适合?”
旋转的篮球突然停下,发出极快的轻弹声。
许纵双眸平视前方的某个人影,又很快地,收回目光:“她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许纵,要不你跟我说说你这同桌呗。”孟思萱死死地抓住篮球,面上还要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跟你说?”许纵突然转身,语气直白又干脆,“你对我同桌很感兴趣?”
“没有啊,这不是你的朋友吗?小时候我们的朋友都是互相认识的啊。”
“你也说了,那是小时候。”许纵语气加重,“思萱,我们都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了。”
他只有在作为一个哥哥教导身份时才会喊一声她的小名思萱。
孟思萱勉强撑起脸上的笑意:“你突然这么严肃干什么?我就是偶尔怀念一下小时候不行啊,谁让你刚才说她跟我不一样的,我还不能有点小脾气啊!”
许纵双眸盯着孟思萱看了几秒,转过身没再多说一句。
她跟你确实不一样。
她想做的,在我这只有允许和认同,而没有适不适合。
连续练了四五天,周弦思的拍球技巧已经掌握了不少,两分钟的拍球个数也越来越多。
不过因为之前没这么训练过,她的两条胳膊这两天都酸的抬不起来。
见状,许纵让她今晚歇歇,可以不用再去训练。
周弦思十分感谢自己同桌的贴心,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放学,她就瘫在桌子上躺尸。
“不去吃饭?”许纵问她。
“太累了,不太想吃。”她眯着眼,有气无力的。
这几天本就赶上高二第二次月考,各科一张接一张的试卷不断,周弦思傍晚还要去操场上练球,强度对一个女生来说确实有些大。
“那你……”
“思思,你有什么想吃的,我们可以给你带。”许纵没说完的话被安悦打断,周弦思还是回了一声弱弱的“不想吃”
吴泽昊好不容易再次突破自己的三千米冲刺纪录,一出门就嚷嚷着今晚要加餐,要吃鸡腿,要吃肉。
许纵从下楼就开始看手机,不知道在点什么,他好奇的伸头,只来得及瞥见“不配送”三个字就被人挡开了。
“你现在很闲?”许纵收起手机,接连打击,“你好意思拿这成绩去参加三千米?”
“你是想丢你自己的脸还是想丢我们班的脸?”
“以后出去不要说你认识我。”
毕文瑞和林旭也莫名:“这人怎么了?”
“不是,纵哥,不带你这么损人的啊,你可是亲眼目睹我流了一个星期的泪水和汗水啊,我连游戏都没怎么碰!”
“才一个星期你就满意了?”许纵投过来一个冷冷的眼神,“今天为什么不训练?”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也不晚,你不打算再突破一下?”
吴泽昊:“啊?”
“我给你发个位置,你跑到那里是三千五的距离,比你平常还多500米,更适合突破。”
吴泽昊:“???”
最后鸡腿没吃成,还莫名其妙真被忽悠去跑步的吴泽昊在半途中收到某人的短信:
许纵:【我记得那地方有家卖青团的味道还不错,你顺便带几盒回来】
吴泽昊一口老血梗在心头,正要宁死不屈的拒绝,许纵又紧跟着发了一条:
【给你打包了鸡腿和汉堡,双份】
“!!!!”
吴泽昊:【呜呜呜呜,纵哥你到底是什么神仙好兄弟!你太懂我了!】
【放心,兄弟我把腿跑断了也一定给你买到青团!】
第34章
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的吴泽昊并不知道自己那神仙兄弟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拎着几盒青团就是往许纵身上一扔,眼里嘴里全是他的大鸡腿。
毕文瑞摇摇头,又注意到那几盒青团:“这青团味道真挺好的吗?”
“你想吃?”许纵大方的扔给他一盒,“可以和你同桌分享。”
他又转向另一人:“安悦的那份是你自己送还是我给你带过去?”
林旭以前跟他们开玩笑倒能厚着脸皮,真轮到自己这些情情爱爱,反而有些经不住他们打趣。挠挠头:“你帮我给她吧。”
于是,这份被吴泽昊辛辛苦苦来回跑了七千米买回来的青团,就这么被分出去了。
林漾和安悦各一份,周弦思醒来的时候正听见毕文瑞献宝似的跟李凝分享:“他家的青团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李凝:“……我上次就说好吃,让你吃你不吃。”
毕文瑞这才想起那晚孟思萱送过来的点心。
许纵那晚不是也没吃吗?为什么会知道这青团好吃?
他回头,许纵正把包装袋里的两盒青团分享给他的同桌:“吴泽昊买的,大家都有。”
周弦思揉了揉眼,看清里面的东西时眼眸亮了亮:“吴泽昊?”
“嗯,他为了训练三千米,特地跑到这家店买了几盒点心回来分享。”许纵面不改色。
刚说完这句话,啃完鸡腿的吴泽昊也从外面进来了。
几人挨个感谢他:“谢谢你买的青团,辛苦了。”
林漾也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靠谱。”
他一脸莫名:“什么情况?”
许纵:“青团不是你买的?”
“是我买的啊,但这不是……”
许纵:“不是你跑了三千五百米才跑到这家店吗?”
“是……我”被这两个问题一问,吴泽昊彻底偏了,嘚瑟地回应着大家的感谢,“不用谢,不用谢啊,多吃点,好吃我下次再去买。”
周弦思嘴巴里塞着青团,满足的眯了眯眼:“吴泽昊怎么想起来跑到这家店训练三千米的?”
沉默两秒,许纵答:“他闲的。”
“……”
-
升了高二后,作息时间表有了调整。周弦思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已经是10点半。
林漾一周有一天要等她那位“哥哥”,不能和周弦思一起回去,顾怀薇不放心,一般都会过来接她。
两人通常在小巷口集合。
一路上顾怀薇问她中午和晚上吃了什么,周弦思一一回答,提到晚饭时,她弯唇道:“晚饭吃的是一个同学买的青团。”
“挺好吃的。”
“同学买的?”顾怀薇敏感道,“男同学女同学?”
小巷内的路灯泛着虚黄的光亮,地上的两个人影一前一后,逐渐汇聚成两个小光点,距离也被渐渐拉长。
周弦思下意识的攥紧手心:“男同学。”
虽然想到了这个答案,顾怀薇还是突然停下脚步。
周弦思跟着停下,即便低着头依然能察觉到头顶射过来的冷硬目光。
周围偶有狗叫声传来,路灯顶端的小飞虫四处飞腾,有一两只在耳边停留,周弦思闷的烦躁。
“妈,先回家吧。”
这样的环境下的确不是谈话的好时节。
顾怀薇深深吸了一口气:“你一会把什么国旗下的演讲给我讲清楚。”
关于这事,顾怀薇早就想问她。
从她前两次过来接周弦思时,就从不少男生嘴里听到“周弦思”这三个字,说的无非是一些长得好看,皮肤白,腰细腿长的那些俗词。
被男生盯上,能有什么好事。
碍于上个星期学校月考,顾怀薇一直压着这事,没想到周弦思却变本加厉,这会直接吃上男生买的青团了。
这男生说是给大家分享,谁知道打什么坏心思。
“我送你去三中不是让你去和男生交朋友的,你的心思应该放在学习上,你今年都高二了,你还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进门,顾怀薇鞋都没脱冷脸批评。
玄关处的灯有些难找,周弦思摸了两下才找到开关。
她平静的换着鞋:“我成绩没下降。”
“没下降就可以放松了?你就这点出息?你就没想过继续往上再进步点?”一提这个,顾怀薇更来火,“你看看你最近在干什么?没事去上面做什么演讲,成为人家饭后谈论的八卦对象,是不是觉得还很有成就感?”
“妈,你冷静点。”周弦思深吸一口气,对这种压抑似乎忍到了极致,“你先坐一会,我去给你倒杯水。”
顾怀薇冷笑:“别想用这些打发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看看你这学期又是搞什么演讲,又是去参加什么运动会,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放在学习上,你是不是觉得被男生这么夸还挺自豪?”
“周弦思,一个好学生应该把所有的心思都给我放在学习上,你是学生就给我做学生该做的事!别给我整那些女孩子有的没的小心思!”
“运动会难道就不是学生该做的事吗?”周弦思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又被压抑后彻底爆发的、反抗意识。
“我参加演讲,是学生代表上台发言,是去激励大家共同努力,战胜高考,我参加运动会是作为一班的运动员报名,如果获胜,是给一班带来荣誉,我们是一个集体,不是我个人去参加。”
她端着一杯水站在厨房门口,眼神坚定的和顾怀薇直视:“我有把心思放在学习上,我也有想过继续努力向上爬,我一直都有在努力,不是因为你每天耳提面命的那些话,仅仅是因为,我自己。”
“我想要把自己变得更好,变得更优秀,我也想要永远站在光芒万丈的地方,也想要有一天能在所有人面前自信地说出我的名字,我叫周弦思。”
“我想要你知道周弦思也是可以被人需要的,也是可以被认可、被肯定的,可是,”周弦思自嘲一笑:“妈,你好像从来没有看到过我的努力,你好像一直都在否定我。”
“你好像,一直都在拿我跟周珍做对比。”
再次提到周珍这个名字,顾怀薇刚上来的情绪突然被一瞬间压下去,她怔楞的站在沙发旁边,眼神死死地瞪着周弦思。
周弦思缓过那阵深深的无力感,走过去把那杯水放到桌子上。
“妈,我说过,我不是周珍,也永远不会活成周珍,我不希望也不想要被当成她的替身。”
“周珍,永远是我的妹妹,我也只是,周弦思。”
阳台的窗户没关,头顶的吊灯似有感应的随着风轻晃了两下,偏白的光点在顾怀薇的眼中时亮时灭,衬得她面色深郁。
母女两就这样在压抑的客厅中足足站了十多分钟,谁都没再开口说话。
同时沉默的望着两个方向。
许久后,顾怀薇别过头,嗓音微哑:“明天还上课,你去洗漱吧。”
周弦思指甲在掌心里来回戳了又戳,执拗的看着顾怀薇缓慢转身回了房间。
她心里其实也没底。
那些话她没过脑直接说出口,现在冷静下来周弦思反思会不会刺激到顾怀薇。
那一晚上,周弦思几乎没睡。
她提前翻出了周德明在家备着的药放在床头,又把自己房间的门打开,一趟一趟地偷跑到主卧观察。
顾怀薇十一点半左右熄的灯,周弦思不放心,悄悄拧开门缝确定床上的人入睡了才赤着脚回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