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航收回脑袋,关上车窗:“也是,外面齁冷的。”
季明臣笑笑。
其实,季明臣是不大相信司柠会谈恋爱的。
可作为司柠的母亲,程蔓既然有这个疑虑,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司柠妈妈因为什么觉得司柠有恋爱迹象?”季明臣问。
关于这个问题,程航在昨天程蔓抵达新加坡后,打电话问过。
“家里有架施坦威,你见过吧?”
“见过。”
“我姐夫,”程航呸,“是司向远留下的。司柠的钢琴是他手把手教的。”
司向远是著名钢琴演奏家。
在德国开过个人音乐会,也代表过国家去欧洲演出,专业造诣可见一斑。
程蔓当初爱上司向远也是因为这个男人充满浪漫的艺术气息,可以说,司向远要皮相有皮相,要才华有才华,关键,还有魅力。
这所有来源于他的艺术。
但因为一场意外,司向远的手受了伤。
司向远四处求医,最后还是因为手部神经难以把控,在注射麻药时出现剂量的毫微之差,导致手的灵敏度大不如前。
对演奏家来说,算是基本废了。
“手废了,司向远人也废了。”程航说,“那段时间他和我姐天天吵架。司柠还那么小,就被我妈接回家里,我们看着。”
在外婆家的司柠很乖。
会喊大家吃饭饭,会给外公外婆捶腿,还会夸舅舅最帅,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总问外婆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大概过了半个月,司柠终于盼到回家,家却没了——司向远和程蔓离婚。
“司向远去了国外定居,倒是时时惦记司柠。但前年……”程航叹了口气。
司向远再婚。
司柠和司向远的现任妻子视过频,是个瑞典女人。
这个女人也是弹琴的,十分崇拜司向远,那次视频,女人弹了《新年快乐》作为礼物送给司柠。
司柠笑着说弹得很好听,等挂断视频就笑不出来了。
司向远告诉过司柠,音乐是最懂感情的。
一个人的好与否,喜欢与不喜欢,琴音就能表达出来。
透过女人的琴音,司柠看出司向远和那个女人深爱彼此,他们会建立他们的新家。
那她也就成了“外人”。
从那以后,司柠就没碰过琴。
“司向远教她的,”程航说,“没有感情就别碰琴。”
季明臣明白了。
司柠久不弹琴,忽然因为要参加学校比赛又弹了,难免不让人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程航又说:“当然,也不排除这丫头脑子抽风想参加一回集体活动,但是总得有个由头吧?不然她怎么会想起来弹琴。”
季明臣点头:“今天看看情况。”
两人等到将近五点,司柠都没出来。
程航找了一个同学打听。
这位同学也是乐队里的,说是司柠和魏辞有合奏,所以单独多练会儿。
一听“单独”两个字,程航炸毛。
“我得进去!”程航说,“这不是给创造条件吗?美死那个男的!”
季明臣想说老师肯定会在,话没出口,司柠出来了。
季明臣和程航唰地闪到墙后躲起来。
一个蹲着,一个弯着腰,脑袋叠罗汉似的往外巴头,过往行人见了,都觉得这两个男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看了吗!就是这小子!”
程航咬牙切齿地盯着魏辞,只恨眼神不能杀人。
季明臣仔细观察,司柠始终都是平日里那副清冷样子,话都不怎么说,而那个男生……看眼神,大概真的喜欢司柠。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老师的职业病,季明臣想对这个男生说一句:抓紧时间,好好学习。
虽然他从来不对自己的学生说这种话。
司柠和魏辞照旧在校门口聊了几句,魏辞指着一个方位,还比划,像是在指路。
最后,两个人一起走了。
程航那个气啊,拉着季明臣跟上。
两人都没有跟踪的经验,不敢跟的太紧,又怕跟的太远没用。
“我认为没事。”季明臣说,“总得有正常社交。”
程航“哼”了一声:“正不正常看了才知道!”
不知道是他这高八度太有穿透力还是巧了,话刚说完,司柠和魏辞突然站住,一起回头。
季明臣:“……”
程航:“……”
只0.1秒不到,程航揽住季明臣的肩膀,把人一转,指着橱窗里的一件衣服,张口就来:“多好看啊,适合你。”
季明臣一看,是一件淡紫色蓬蓬裙,全是蕾丝边,很像动漫里的那种。
季明臣:“……”
路过的一对母女正好看见这幕。
女儿:“妈,怨不了我找不着对象,现在这情况……”
妈妈:“走走走!”
女儿:“不过他俩长得真帅啊。”
妈妈:“帅有什么用?现在这社会乱了套了。”
程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还搂着季明臣的手收也不是,继续搂也不是,整个人快蚌埠住了。
他看着季明臣挤出个笑:“她们眼神不行。”
“……”
“我要是看上你,上学那会儿就下手了。”
“……”
“还用等到现在?”
真不愧是那小姑娘的舅舅,亲的,说出来的话总那么直“击”人心。
季明臣笑着叹口气:“司柠还在吗?”
程航这才想起正事,赶紧看过去,就见那两人在岔路口分开了。
“他俩不会是发现我们,”程航说,“想分头行动去别的地方汇合吧?”
“会吗?”季明臣觉得不太可能,又不是搞谍战。
“不好说。”程航眯起眼睛,“这小祖宗鬼精鬼精的。”
“……”
程航收手,决定他们也分头行头。
季明臣去跟魏辞,程航去跟司柠,随时保持联系。
走在路上,季明臣似乎是被程航传染了,也有些疑神疑鬼,一直跟到拐过学校,有个女同学突然跑出来拦住魏辞。
季明臣停住脚步,因为没东西掩护,和一个大妈差点撞上。
大妈气得要骂人,一看季明臣,又红着脸走了。
季明臣:“……”
那个女同学看起来有些着急。
魏辞一直在和她说话,眉头紧锁,而女生似乎听不进去,表情越来越急。
季明臣看不懂少男少女的心思,但想,司柠和这位男同学应该没什么特别的关系。
依着那位小祖宗的个性,眼里揉不得沙子。
小祖宗?
意识到自己也认同了程航这个称呼,季明臣不由得笑了笑。
他不想再窥探孩子们的私事,正想给程航打电话,程航的电话先打了进来。
“你那边怎么样?我这跟丢了。”
“跟丢了?”
程航也是没脸,头一次执行任务就搞的乱七八糟。
他不过接个电话而已,转过头,那丫头就不见了,飞毛腿吗?
“你回车子这里来吧。”程航说,“他们应该不会碰头。”
“……”
刚才还说的鬼精鬼精呢。
季明臣往回走,路过便利店,想了想,进去。
万一今天的事事发,小姑娘肯定又要不高兴,总得事先有所准备。
季明臣拿了一条樱花口味软糖,见巧克力也有新出的口味,过去挑选。
旁边货架有三个学生在说话。
“应该不会有事吧?咱们要不回去看看?”
“我不去!后巷网吧那边都是流氓,我害怕。”
“那个女生是实验的吗?”
“应该是。他们不是在彩排什么吗?那个女生要是早出来就好了,偏偏那么晚。”
“好可怜,她吓得一直在哭。”
“我看咱们去告诉实验中学的保安好了……”
话音刚落,三人眼前划过一个奔跑而过的身影。
店员反应过来,喊道:“还没给钱呢!”
季明臣说了声“抱歉”,顾不得礼貌不礼貌,把软糖和巧克力扔在收银台,向后巷跑去。
作者有话说:
程航:当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和季明臣没可能。
司柠看向季明臣。
季明臣:我可以殴打我们的舅舅吗?
司柠:请便。
程航:……
*
第19章 、解释
司柠站在黑色路虎旁守株待兔。
等了十分钟, 不远处,出现程航的身影。
他嘴里念念有词,看意思像是在骂骂咧咧, 一看到司柠,刹住脚步。
“你……”程航一阵心虚。
司柠开门见山:“知道你‘你’不出来。说吧, 怎么跑我学校门口来了?”
“路过。”程航挠挠下巴:“不行吗?顺便做回好人,接你回家。”
司柠拖着尾音“哦”了一声:“不到四点就路过?”
“你怎么知道的?”
“那儿。”司柠指着保安室, “保安大叔注意你好久了。瞧你不像好人,怕会对学生们不利。”
“我怎么就……”
程航一口大气憋回去, 因为他看到车窗里自己的倒影, 谁这个季节戴顶鸭舌帽啊!
成吧,他确实不太像好人。
“就你废话多。”程航没好气道,“上车!”
司柠拉开车门, 正要进去,程航忽然又说:“明臣呢?”
“他也来了?”
话音刚落,身后小巷子跑出来一个女生。
司柠认识,也是乐队里的, 吹长笛, 比她小一个年级, 叫罗雪。
罗雪一脸慌张, 眼神里透着惊恐,一出巷子就在焦急地寻找什么, 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司柠身上。
“学姐!救命!”
司柠和程航一愣,司柠说:“出什么事了?先别急, 说清楚了。”
罗雪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致意思就是彩完排, 她去学校后面的手账店买贴纸, 穿过巷子的时候遇到流氓,找她要钱。
司柠想起夏霖昨天说的事,估计是一伙人。
“我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幸亏有个大哥哥突然跑出来……他们打起来了!”罗雪擦擦汗,“对了!学姐,那个大哥哥认识你,管我叫你的名字!”
司柠:“……”
“靠!”程航明白过来,摘下帽子丢给司柠,“给我老实站这儿别动。”
说完,他问了罗雪位置,向巷子跑去。
司柠定在原地,思绪还有些恍惚,隔了几秒问:“他们几个人?”
罗雪又要哭:“四个。”
司柠心头重重一绞,迈步就走。
“学姐!你干什么去?”罗雪拦住她,“危险啊。”
司柠没空和她多说,只说:“我去叫保安帮忙。”
保安大叔四十出头。
平时在学校里尽忠职守,为人也幽默开朗,就是略微发福的体型不太能跟上状况。
“您快点儿!再快点儿!”
“……”
大叔也是怕出事,哼哧哼哧加快速度。
距离罗雪说的网吧附近还有段距离时,他们拐过一个弯,忽然听见一声“哎呦”。
紧接着又是“妈啊”、“大哥您饶命”、“不敢了”。
这什么情况?
司柠懵了一下,却不敢停下脚步,继续拼命跑。
结果再过一个拐角,就见地上躺了四个男的,捂肚子的捂肚子、捂脑袋的捂脑袋,一个个在地上打滚。
而程航悠闲地靠在一边,双手抱臂,像是来瞧热闹的邻居大爷,都不带劝架的。
“这、这是怎么了?”保安大叔也懵了,“谁打的啊?”
闻言,司柠抬起头。
季明臣神色淡漠,正在放下卷起来的衬衣袖子,动作慢条斯理到漫不经心。
发现西裤上有些褶皱,他弯腰掸掸,之后又整理了一下衣领,将解开的扣子一丝不苟地重新系好。
最后,拿起平放在一边的大衣,穿上。
季明臣的淡定从容与地上一群人的鬼哭狼嚎构成一幅离奇的画,让哪怕亲眼看见的人都不敢相信。
保安大叔就是。
“同学。”大叔抹把脸,“你这是让我救谁来着?”
司柠:“……”
程航直笑,下巴指指季明臣:“这家伙是跆拳道黑带四段。”
就这么几个小喽啰根本连打着人家都是做梦。
司柠:“……”
这也太夸张了。
可看看那人,他没事就好,比什么都好。
司柠松了口气,对上季明臣投来的视线,他浅浅一笑,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