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季明臣坐直，抿了口果汁，轻笑道：“小骗子。”
典礼正式开始。
许涣一袭洁白婚纱出现在门那边，张志轩激动得掉眼泪。
在所有亲朋好友的见证下，这个腼腆的男人许下郑重承诺，保证以后会好好对许涣，永远爱她。
不少女性看到这幕都感动。
司柠也不例外。
她想，她这辈子是不是也能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呢？
忽然，有人拽了下她的衣摆。
司柠低头一看，不知谁家的小女孩蹲在她腿边，和她说：“姐姐，我哥哥想认识你。”
女孩回头指指，是个年纪看起来比司柠大不了多少的男生，文文静静，戴着一副眼镜。
程航当即就瞪了过去。
裴卓认出来是张志轩远方亲戚家的孩子，听说今年保送的科大研究生，相当优秀。
“保送研究生？”程航又打量了一下男生，“勉强凑合。”
这是干嘛呢？
司柠无语，刚开口，季明臣抢先说：“保研很普通。”
踩线进的985程航：“……”
同踩线进985裴卓：“……”
季明臣淡淡道：“我虽然是硕博连读，但基本没学硕士阶段的知识，直接从博士开始。硕士阶段的课程相对简单，自学就可以。”
司柠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过于凡尔赛了？”
“事实而已。”季明臣坦然。
就这么三言两语，原本身为老张家最荣耀的一个孩子，落得个资质平平的评价。
过来传话的妹妹不免怀疑人生。
等人走后，司柠和季明臣说：“这样会不会得罪张老师家的亲戚？”
“不知道。”
“那你还说？”
季明臣第N次看着司柠，说：“得罪就得罪。”
最起码，他得让她知道那种程度的优秀，算不上优秀，他可以做的更好。
*
典礼结束是宴席。
张志轩特意过来说，待会儿散了席，他们几个先去喝一杯，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家就好，老婆特批。
这可合了程航和裴卓的心意。
季明臣听了，则和司柠说先送她回家。
司柠看看时间：“还不到八点，我待会儿打车就好。”
“八点不算早，”季明臣说，“天很黑了。”
“程航的规定都是九点！你这太夸张了。”
“我又不是程航。”
“可你……”
“也不是你长辈。”
司柠呵呵：“可我怎么感觉你比我长辈还长辈呢？”
这话出口，她接收到来自季明臣的凝视。
“……”
是不是给他说老了，不开心了？
司柠想着要不找补一下？
结果季明臣忽然说了句：“比你比长辈还长辈的男性，有个特殊的存在，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司柠还真思考起来。
季明臣嘴角勾了勾，拿起她的包，和程航说明情况，送她回家。
*
张阿姨知道司柠今天回来，高兴坏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司柠在外面吃席，不能尝她的手艺。
不过没关系，她做了司柠爱吃的小点心，还炖了肉真空起来，回头可以叫司柠带回学校吃。
在玄关迎接，张阿姨没想会见到季明臣。
“季教授啊。”张阿姨热情道，“您也回北城参加婚礼了？”
季明臣点头：“好久没见，您好。”
司柠之前吃饭时不小心把油点溅到衣服上，一进家门就忙着去换。
张阿姨引季明臣到客厅坐，问他想喝什么？
季明臣说：“不麻烦了，马上就走。”
“您就是太客气，这哪里麻烦？”张阿姨说，“我做了一些曲奇，您尝尝吧。”
刚才进来，季明臣就闻到咖啡香甜，问：“是咖啡口味曲奇？”
张阿姨点头：“柠柠特别爱吃，还自己学着做呢。每次都不让我帮忙，说是以后自己想吃了得自己会，不能总麻烦我。”
记忆中的味道还有些许残存。
季明臣想起那年女孩带着一包曲奇到他家里，“强行”让他一个人吃光。
心里一动，他说：“司柠一直爱吃咖啡口味？”
“不是。”张阿姨说，“她以前不爱吃沾了苦味的东西。后来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又喜欢上了。”
“您稍等，我这就端来。”
司柠换好衣服出来，季明臣还坐在客厅里。
她磨蹭了下才过去，问：“你怎么还不去聚会？去晚了，程航又得念叨。”
“不急。”
季明臣看着女孩一身米白色毛绒家居服，像只温顺的小绵羊，乖巧可爱。
他笑笑：“我尝一下曲奇。”
“你刚才没吃饱？”
“咖啡味的。”
“……”
不知道是不是多心。
司柠觉得季明臣答非所问说“咖啡味”是在暗示什么。
包括他今天很多举动也都有些奇怪，像是话里有话，又像是欲言又止。
她不禁想起很久之前的“我有一个朋友”的故事……
心跳倏而乱起来。
“那你吃吧。”司柠低声说，“我去温室了。”
司柠现在对养花颇有经验。
家里的深红蔷薇都是她远程教张阿姨去打理，张阿姨知道她在意，也格外上心，花朵开的又艳丽又娇美。
司柠俯身轻嗅花香，笑了笑，拿起一边的洒水壶浇水。
季明臣透过客厅的落地玻璃遥望着温室里的女孩。
蔷薇的红晕染了光，片片浅红映在她的白衣服上，像晚霞，静谧美丽。
她将长发挽到耳后，露出漂亮的侧颜。
耳垂上一个极小的亮点，是耳钉。
季明臣那天在酒吧见她，就发现她打了耳洞。
女孩子爱美，这很正常。
但他当时还是颇为惊讶，因为他总觉得这姑娘怕疼，该是不敢打才对。
其实，他还是不了解她。
也有很多她的事，他一无所知。
张阿姨端来曲奇。
看到司柠在温室打理蔷薇，说：“这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喜欢这花。我以为这个年纪的都喜欢什么玫瑰雏菊呢。”
季明臣微微一笑，拿起一块曲奇。
张阿姨的手艺没得挑。
但在他心里，还是那年吃过的曲奇才是最好吃的。
程航发微信来催。
季明臣看了一眼，起身去温室。
司柠见他来，猜到了，便说：“你要走了？”
“嗯。”季明臣点头，“早点休息，明天我来接你。”
司柠手指拨着嫣红的花瓣，没言语。
季明臣看看满屋深红蔷薇，问道：“怎么喜欢这个呢？”
司柠抿抿唇：“好看啊。”
*
半小时后，季明臣进了包间。
程航他们早就到了，见他才来，免不了发牢骚。
“春宵一刻值千金！”裴卓说，“大志这时间多宝贵，匀出来给我们，你还不抓紧！”
季明臣道歉：“今天让我请客。”
程航说：“是不是那丫头事多？其实时间还早，不用麻烦你这一趟。”
“不麻烦，我想送她。”季明臣说，“而且，她没耽误时间，是我有事。”
话题揭过，裴卓和程航冲张志轩使眼色。
张志轩没办法，老婆大人的命令比天大。
“明臣。”张志轩清清嗓，“有这么个事……”
许涣表姑家的一个妹妹今天见了季明臣，一见倾心。
宴席一散，追着许涣求介绍。
亲戚一场，许涣只好让张志轩去和季明臣提。
张志轩亮出二维码，说：“扫一个吧。”
换做以前，依着季明臣的处事风格，怎么也得给张志轩和许涣一个面子，把微信加了，再和对方婉转表达自己的意思。
但现在，季明臣觉得他要避免这种事了。
“不了。”他说，“回头我和许涣说。”
张志轩一愣。
倒不是说尴尬或者不悦，就是……他看看程航，又看看裴卓。
三人大概是想一处去了。
“明臣。”裴卓语重心长道，“你该不会是打算当和尚了吧？”
程航说：“我看是。”
过去好歹意思意思，现在意思都没了，不就是四大皆空吗？
季明臣叹气：“你们想哪里去了？”
“那你不找？”
“就是，你这都快三十了，怎么……你这表情？”
“卧槽！有情况了是吗？”
男人炸起锅来丝毫不比女人动静小。
程航和裴卓叽叽喳喳问是谁？他们认识不认识？干什么的？怎么遇见的？
季明臣叫他们吵得头痛，只说如果真的能追到，就告诉他们。
“我去。”裴卓一屁股坐下，“我真特么要被落下了！”
程航翻了白眼：“我不也是？”
“你这种，本来就找不到。”
“找死是吧？”
季明臣喝口酒，对上张志轩投来的目光：“怎么？”
“没事。”张志轩推推眼镜，“我就诧异，你还用追人？”
季明臣笑起来。
当然用，不追怎么让小姑娘知道他的心意？
*
司柠洗完澡就躺在床上发呆。
她不想去想季明臣，又管不住自己。
季明臣怎么想的呢？
先是朋友说，又奇奇怪怪总看她，还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到底要怎样？
司柠烦躁又郁闷，一把蒙过被子叹气。
陈幼清发来微信，问她是明天上午的飞机吗？
司柠缩在被子里回复。
陈幼清明天一天的课，送不了她，不太开心。
本来今天倒是能见一面的，夏霖那边又不行。
司柠：[马上就是寒假了，我就回来了]
清清：[也是，咱们到时候玩个够]
司柠：[嗯嗯.jpg]
清清：[那你早点儿睡吧]
司柠：[我想问你个事儿]
两人几乎同时发的消息，陈幼清愣了下，叫司柠尽管问。
然后她就看到——
[比长辈还长辈的男性，是什么特殊存在？]
陈幼清看这句话看了半天才咂摸过来。
她发语音：“这又是哪个男生拐着弯暗示你吧？别理他。”
“……”
理恐怕还是要理的。
司柠：[这暗示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陈幼清也是佩服自己的闺蜜。
学习上的巨人，恋爱上的矮子。
陈幼清：“你说呢？比长辈还长辈，那不就是特别关心你爱护你？不就是非得管着你？谁能对你这样？你男朋友啊！”
“……”
结束和陈幼清的聊天，司柠陷入迷茫中。
男、朋、友。
季明臣吗？
脸颊瞬间好似有火在烧。
司柠一脚踢开被子，坐了起来。
发呆好久，她爬下床，趴在地上拽出床下最里面的箱子。
钥匙她一直是随身带着的，打开锁，那些东西完好如初地静放在里面。
每一件。
都关于他。
也关于她。
司柠翻开演算本，每一页，她都在左下角标注了页码。
一页页看去，她发现少了第三页。
箱子里面也没有，大概是那时候她刚开始练习写他的名字，不小心放在了别处……
这些东西，原本都被她尘封了。
季明臣的离开叫她没法再幻想未来，只能学会更加隐蔽的藏匿。
而现在，不需要藏了吗？
司柠有冲动想问季明臣想干嘛？
如果只是还像以前那样对她好，大可不必，她不需要。
如果是……
司柠头疼死了，恰好季明臣的微信这时进来。
季老师：[我到酒店了]
季老师：[你休息了吗？]
司柠一下子坐直了。
她给自己壮胆，刚一次，怕什么？
大不了以后就装糊涂，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司柠：[我有事问你]
发出去两秒，季明臣打来电话。
司柠顿时跟扔烫手山芋似的，把手机扔开！
谁叫他打电话的？
不懂微信沟通吗？和程航一样，老年人！
司柠盯着手机，心里天人交战，赶在挂断之前，最后接通了电话。
“喂。”
“没事吗？”
“我能有什么事？”
季明臣松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