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司柠抿抿唇,“过年陪阿姨?”
季明臣说:“是啊。”
司柠并不能完全理解季明臣会是什么心情。
过年是团圆节,陪着家人该是开心才对,可季明臣却得看着妈妈还在病中,估计再好的心情也得打折扣吧。
“你今年替我给阿姨拜年,行吗?”
季明臣看着女孩,眼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当然行。就介绍你是我的……”
司柠握紧筷子:“什么?”
“未来女朋友。”
“……”
司柠脸红,埋头吃饭,小声咕哝:“脸大。”
季明臣笑,给她夹菜。
过了会儿,程航又打来电话,这次联系的是季明臣。
“忙着了吗?”程航问。
季明臣看了眼司柠,说:“不忙,你说。”
“你帮我盯着点儿那丫头。”
“……”
程航叹了口气:“她想学医挺好,就是这个学校在外地,麻烦。刚给我发微信,跟我哭穷呢。”
“哭穷?”
司柠啪地抬头,眼睛瞪得像铜铃。
隔着几千公里,程航貌似都能感受到这股威力,打了个喷嚏。
他骚了骚鼻子,继续说:“花钱不怕,我就怕有人骗她。傻不拉叽的,还以为自己挺精。回头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季明臣无声一笑,给司柠夹她爱吃的鹌鹑蛋,捏捏她的脸,望小祖宗息怒。
回程航:“放心,我看着,不会叫她被骗。”
“嗯。”程航舒口气,“有你在我就踏实了,别人我都不信。”
“……”
“对了,顺便再给我盯着点儿她周围有没有什么男生啊。”
“……”
“我得把关。”
挂了电话,司柠终于可以出声,就一句:傻白甜。
“他也是关心你。”季明臣说,“怎么?最近缺钱花?”
司柠烦躁,无语道:“缺什么钱啊?就是看他好骗。”
“……”
司柠体谅程航智力不行,也就不再教育他了。
可话说回来,程航傻白甜不假,但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外甥女和他的兄弟……
司柠手一抖,捞起来的鱼丸掉回锅里。
水花四溅,烫到了手背。
司柠本能缩回手,又被季明臣拉出去。
“没事。”她不自在地扭了下手,没抽回来。
季明臣皱眉,带她去卫生间冲冷水,说家里有烫伤膏,稍后涂上。
“你这有点儿小题大做了。”司柠说,“就有点儿红。”
季明臣觑她:“留疤怎么办?你还得弹琴了。”
两人挤在水池旁。
季明臣握着女孩纤细的手腕,把水流调到不大不小的速度,冲洗发红的地方。
他们的面前是一面镜子,清楚反映出男人认真专注的侧颜,长长的睫毛斜斜垂下来,像把迷你羽扇,遮住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水太凉,冻着女孩,他皱眉;
水温了,不能处理烫伤处,他也皱眉。
司柠就这么看着,只觉得一颗心好似被温暖柔软的棉花包裹住,格外安心。
处理好这个插曲,两人继续吃饭。
季明臣想起什么,问司柠16号那天是不是已经考完试?
“14号就考完了。”司柠喝口果汁,“怎么了?”
季明臣说:“那16号先别急着回家,和我去个地方,可以吗?”
“去哪儿?”
“我那位朋友韩烈,你在医院见过的。有人邀请他去新开的度假山庄捧场,我想带你去放松调剂一下。”
山庄?
那不就是二人出游?
这追人的速度是不是过于快了?
司柠害羞,但心里又隐隐有些小期待。
“我还问了夏霖。”
“啊?”
司柠这儿还幻想二人同游该穿什么好?怎么又来个夏霖?
“你一个人去说不定会无聊,”季明臣说,“要是夏霖他们也去,你们正好年前聚聚。”
安排的这么周到啊。
这下再没任何拒绝理由,司柠痛快地点点头:“好。”
吃完饭,季明臣收拾桌子。
司柠想要帮忙,他不让。
但见司柠似乎不想闲着,便又带她去了客厅靠近阳台的柜子旁。
“你来整理零食柜子。”
“零食柜子?”
司柠打开柜门,里面放着几个大袋子,全是她平时爱吃的小零食。
“以后这里就是你的零食的固定位置。”季明臣说,“想吃自己来拿。不过,还是那句话,你得——”
“有度。”司柠都会抢答了。
季明臣笑,眼里仿佛含着碎星,叫人看得移不开眼。
司柠垂下眼眸,小声说:“你这算贿赂我吗?”
“这个就能贿赂你?”
“……”
“当然不能。”
季明臣还是笑,也不知道总开心个什么。
司柠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拿起一包樱花口味的软糖,又说:“要是都吃没了呢?你管不管补?”
“管。”他说,“而且不会吃没。”
“为什么?”
“因为我一直都在。”
还没吃糖怎么就尝到了甜呢?
司柠觉得自己掉进了蜜罐儿里,再不做些什么,她可能要成为史上最快答应追求者的人了。
于是,她翻袋子转移注意力。
看到还有上次在超市选的那个牌子饼干,居然又有新口味了。
想起没吃到的藤椒口味,她还挺想尝尝。
“藤椒就算了,太辣。”季明臣说,“你以前吃辣进过医院,得注意。”
司柠一愣:“你记得啊?”
“你吃辣进医院?”季明臣问,“记得。”
季明臣去厨房刷碗。
司柠站在零食柜前,心跳还没平复。
她以为他不会在意过去的那些小事,早就忘了。
可原来,他记得。
从季明臣告白说喜欢她开始,她开心、激动、幸福,却也总不自信,甚至时常怀疑这是不是她做的一场梦?
她等这一天太久了,等到都要放弃了,现在又峰回路转。
这可能吗?
每晚睡觉前,司柠都会这么问自己。
但季明臣让她悬浮的心一点点落地了。
不管是记得她的口味,还是知道她最爱吃火锅,亦或是零食柜子……她逐渐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喜欢,有了回音。
司柠瞄了一眼厨房,怕自己的欢喜被发现。
深呼吸,揉了揉脸,她拆开袋子整理零食……
快结束的时候,门铃声突兀地响起。
季明臣擦着手出来,司柠合上柜门,轻声问:“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回避?”他摇头,“我光明正大地追你,不需要回避。”
司柠嘴角一扬。
可当季明臣透过猫眼看到的来的人之后,又不动了。
司柠过去,低声问:“谁啊?同事吗?”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激烈的砸门声。
司柠吓了一跳,季明臣捂住她耳朵后退。
他的手特别凉,惊到司柠。
外面的人是谁啊?
季明臣没说,带司柠去了卧室。
他脸色不好,却用最温和的语气和她说:“在这里待一会儿。不管接下来听到什么,别出来。”
司柠乖乖点头,也不问为什么。
季明臣窝心,摸摸她的头,说:“没事。”
“你不会有事吧?”
“不会。”
“你保证?”
“我保证。”
来的人是季绍,季明臣小叔。
因为在外面等得有些久,季绍表情不太耐烦。
但见了季明臣,又故意做出一副不与晚辈计较的大度模样,大摇大摆进了季明臣家,坐在沙发上。
也把他那条瘸了的腿放在茶几上。
“待遇不错啊。”季绍说,“大学老师就是体面,随你爸了。”
听到“爸”这个字眼,季明臣脸色更冷了。
他站在一旁,开口:“有话直说。”
“行。”季绍咧嘴笑笑,“知道你忙,我不打扰你。你给小叔来五十万,保证以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话把季明臣给说笑了。
季绍见他这样,立刻又说:“你可别觉得我这是讹你啊。当初要不是你爸不给钱,我不会被打瘸。你知道瘸了这条腿我得少挣多少钱吗?”
季明臣说:“我只知道活着起码能挣钱。”
更何况,季绍从出生起就啃老、啃哥哥。
除了赔钱、欠钱、借钱,他能和“钱”字沾上边儿的,就是没有挣钱。
“你别给我说这些没用的。”季绍摆摆手,“你就说,五十万,给还是不给?”
“不给。”
砰!
一声巨响,吓得趴在门上的司柠抖了抖。
她下意识就要去找季明臣。
但想起他的叮嘱,又捂住了嘴,保持不动。
季绍砸了客厅的花瓶。
他指着季明臣,说:“告诉你,父债子偿。”
“打我生下来,就是你爸害得我先天不足。我现在这样,也还是他。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让你过不下去。”
季明臣面不改色,淡定道:“你太瞧得起自己了。”
“你女儿九岁的时候就敢推我进河里,我那时没死,就是命大。”他顿了顿,“你的威胁,一点儿作用没有。”
季绍眼露凶光:“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有证据吗?没有的话,小心我告你诽谤小晴!”
季明臣过去敞开门:“欢迎你随时告我。”
法治社会,季绍之前也闹过,最后在派出所蹲了半个月。
这次他不会那么笨。
季绍站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季明臣面前,笑着说:“明臣,你好样的。那咱们走着瞧。”
“你无情无义,不顾亲情,我就等着老天收拾你。你爸已经叫你害死了,下一个,就是你妈。我就等着。”
季明臣攥紧门把手,盯着人从家里出去,关上门。
司柠出来时,屋子里静的过分。
她看到季明臣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知该说什么,就去卫生间拿扫帚打算收拾碎片。
季明臣回过神,说:“别过来。”
“……”
“扎到你。”
司柠想说她不怕,也没那么笨就会被扎到。
但看到季明臣沉着脸蹲下捡碎片时,她能做的,好像也只有听他的话。
季明臣收拾时,不小心扎到手。
口子不浅,血往外冒,滴在地上,发出哒哒声响。
司柠跑过去,抽纸帮他按住:“家里有药箱吗?”
两人去了书房。
司柠蹲在季明臣身前,为他处理伤口。
怕弄疼他,她动作很轻。
可想想之前不久就为他处理过抓伤,她心里又起火又难受。
这是什么牛鬼蛇神的一家?
简直蛇鼠一窝!
“吓到你了吧。”季明臣说,“对不起。”
“怎么又和我说对不起?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季明臣皱眉:“要不是我,你用不着……”
“那你怎么不说我要不是活着,什么事都赶不上?”司柠没好气道,“死了一了百了不是最清净?”
这张嘴的厉害,季明臣一向敌不过。
他把人拉起来,叫她坐在小沙发上,要不蹲久了腿麻。
司柠坐好,一时也找不到好的切入点,只好有什么说什么。
“其实不重要的人的话听过就完,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小时候就是……”
司向远和程蔓离婚的时候,司柠七岁。
那个年龄的孩子最是好奇,也最是童年无忌。
也不知道是哪个家长发现司向远和程蔓离婚了,还叫孩子知道了,班里开始传司柠没爸爸,有几个小男孩总笑话她。
还问她——
你以后是不是会有两个爸爸?两个妈妈?
会不会叫错啊?
你爸爸妈妈马上就要和别人生小孩了,到时候就不要你了!
……
司柠一面愤怒,一面又害怕。
她怕爸爸妈妈真的会再有家庭,再有孩子,那她就是多余的了。
她没人可以问,没人可以诉说。
程蔓都自顾不暇了,终日用酒精麻痹自己,更别说还要关心她。
只有程航给她撑腰。
那时的程航也不过十七岁,去了学校,揍了一顿碎嘴的男孩子,警告他们谁再敢欺负司柠,他就打的他满地找牙。